金湘道:“钦差大人有所不知,本州百姓,听说钦差大人今日至此,便自发组织起来,手摇彩旗,身背锣鼓,在城门列队欢迎钦差大人到来。”广兴听了很是高兴。“如此看来,金大人在本州可谓治理有方啊!本钦差回京后,定在圣上面前为金大人美言。金大人以为如何?”金湘忙道:“如此便先行谢过钦差大人提携。”说话当口,已到了城门附近。果见人头攒动、旌旗飘扬,那富有节奏的锣鼓声,更是震耳欲聋。广兴是越看越喜欢,越听越兴奋。在朝中,他是嘉庆的臣子和奴才,而作了钦差,他便是地方官的主子和皇帝。所以,他最爱做的事,便是以钦差的身份在全国各地巡查。巡查途中,他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谁也不敢违拗。此刻,他置身于万众欢迎的盛大场面之中。简直有飘飘欲仙之感。他不住地点头道:“好,好,如此甚好。本钦差非常满意。”这欢迎的人群,从城门一直透迄到州府衙门。而在州府衙门两旁,其热烈隆重的场面,更是蔚为壮观。广兴的骏马一到,立刻有两个面俏衣艳的侍女走过来。金湘道:“钦差大人请下马,卑职的衙门到了。”广兴“哦哦”两声,迅速离鞍下马,在那两个俏艳的侍女搀扶下,一步步地循着足有五百米长的红地毯向前缓缓地走去。那红地毯很特别,其颜色非常浓重,不似什么颜料染成,而像是人的鲜血洒成。广兴当然不管这些。他只觉得走在地毯上非常地柔软舒适,而两边几乎是偎在自己身上的两个侍女,看起来却又比地毯柔软舒适得多。应该承认,广兴还算不上什么好色之徒,然而大凡男人,见了俏艳美丽的女人,又如何不为之心动?尤其是手中掌握了一定权势的男人,则更是如此。因为权势可以占有一切,可以得到一般男人所无法企及的东西,这东西中当然包括女人。古今中外,还几乎没有什么破例。广兴手中的权势多大,他几乎可以拥有任何东西。不过,在两个侍女搀扶他向前行走的当口,他的举止还算是规矩的,他甚至都没有去摸一下近在飓尺的侍女的脸,相反,他还频频点头,频频挥手,向两旁欢迎他的众人问候致意,以便把天子的恩泽散布四方。殊不知,前来欢迎他的这人群当中,绝大部分是金湘逼来的。谁若不从,金湘便以“犯上作乱”论罪。们心自问,有几多百姓不怕杀头?广兴当然不知这些,即使知道他也不会去深究。他想看到的就是这场面,至于这场面因何而来,好像就不关他广兴的事了。终于,鲜红着血的地毯走完,广兴进了曹州衙门,走进了一间专为他设置的房间里。这房间也说不上金壁辉煌,不过,广兴也曾人过嘉庆的一个寝宫,他觉得,金湘为他准备的这间房屋,跟圣上寝宫相较,也委实没多大差别。广兴在两个传女扶持下落了座,看了看金湘,又看了看长龄和张鹏升,言道:“本钦差自入山东境内,至目前为止,都十分满意。几位大人对本钦差的悉心准备,本钦差已然心领。不过,私事私了,公事还得公办。本钦差是奉圣上旨意,前来山东按察。毋庸讳言,目前全国各地,贪赃枉法之风很是盛行,官浮于事,欺上瞒下,如此等等,让吾皇圣上在朝中很是不快。本钦差正是恭代圣上,往山东察视吏治,鉴此,还望几位大人多多协助配合,以报圣上隆恩!”长龄、金湘和张鹏升一揖到底,齐声道:“钦差大人请放宽心,吾等受圣上恩泽,在此为民之父母,必尽心尽力报效皇上,哪敢一日松懈?但不知钦差大人有何具体安排?”广兴道:“所谓客随主便,本钦差既已到此,当唯几位大人是听。”长龄忙道:“岂敢,岂敢。顾念钦差大人旅途劳顿,还请屈尊在此歇宿一晚,明日再赴济南府,但不知大人意下如何?”广兴道:“巡抚大人着意安排便是。”长龄道:“如此甚好。只是曹州地僻人稀,条件不尽如意,还望大人海涵。”广兴笑道:“本钦差此番离京,目的便是巡查山东政绩,怎敢奢谈什么条件?还望几位大人理解。”长龄不住地点头道:“大人所言极是。虽大人此次是初来山东,但大人在别处巡视之情形,卑职等也早有所闻。大人每到一处,雷厉风行,别州别府所悬讼案,大人只几天工夫便处理完毕,此等才干睿智,着实令卑职等由衷佩服。大人此番前来,还请不吝赐教。”广兴哈哈笑道:“巡抚大人如此夸赞本钦差,实难承当。本钦差只不过禀圣上旨意,想多为黎民百姓做些实事罢了,怎敢狂妄言功?又怎敢对几位大人赐教?”真可谓你来我往,说得倒也冠冕堂皇。接着,长龄对金湘使了个眼色,金湘会意,挥手将闲杂人等赶出,包括那两个人娇衣丽的侍女。广兴似是不解道:“几位大人此是何意?”长龄谦逊地回道:“卑职怕闲杂人等围绕,有碍大人行止。”挥挥手,那张鹏升便走到广兴面前,呈出几张银票,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此处共有纹银三万两,是巡抚大人、金湘大人及卑职所凑,区区小礼,不成敬意,还望钦差大人笑纳。”广兴瞅了一眼银票,又瞅了瞅长龄等人,然后言道:“几位大人可能有所不知,本钦差是按察地方吏治而来,不是收受什么馈赠。几位大人明白了吗?”长龄趋前一步道:“卑职十分明白钦差大人的言语。大人巡视别处,真可谓清正廉明。卑职等断不敢玷污大人名节。只是山东并非富庶之地,大人又要四处奔波,卑职等所奉银两,只是供大人一路食宿花费,岂敢妄言什么馈赠?恳望大人能明察卑职等对大人的一片心意。”广兴点头道:“巡抚大人说得倒也在理。有道是恭敬不如从命。若本钦差再行推辞,岂不过于不近人情?”说着话,十分自然地从张鹏升手中抓过银票,递与常随身后的盛师曾道:“好好保存着,聊供一路盘缠。”又转向金湘道:“此处是金大人地盘,但不知以下有何安排?”金湘言道:“卑职闻听钦差大人特别喜欢马匹,故而预先挑选了几匹,本欲牵来让大人一览,可此时天色已晚,正是用膳之时,所以卑职想……”一听说有好马,广兴陡长精神,即刻起身道:“饭可早吃,也可晚吃,但马匹却应尽早观瞧。金大人,请前头带路,让本钦差看看曹州府上到底有何良驹。”金湘闻言不敢迟疑,一路将广兴领入马厩。马厩很大,每个栏内都拴着一区骏马。广兴言道:“烦请金大人将栏门打开,让所有马匹出来奔跑。”金湘很是听话,亲手打开了一个栏门。霎时,上百匹马一齐涌出,眼前顿时烟腾尘绕。金湘问道:“钦差大人,这些马匹是卑职亲手精选,大人可否中意乎?”广兴一时没有言语,只眯缝着双眼仔细观瞧。应该说,广兴对辨识骏马良驹可算得上行家。大凡马匹,只要打他眼前掠过,他便可以娓娓道出优劣。这一点,先朝乾隆皇帝也很是佩服。广兴看过几眼之后,扭头问金湘道:“曹州境内,你所说的好马就只有这些?”金湘隐约听出有些不对头。“目前,暂时,只有这些,但不知大人可否中意?”广兴缓缓言道:“金大人所选马匹,应该说都是百里挑一了,也可将它们称为骏马。只是,真正能称为宝马良驹的,依本钦差看来,这里并无一匹。”又叹息言道:“想不到,偌大的曹州府,竟然找不到一匹真正的好马来,真是可悲可叹啊!”金湘一听,很是有些不安,嗫嚅言道:“钦差大人所言极是,曹州府内委实寒酸。不过,虽然敞州地广人稀,倒也确实有一匹好马……”广兴急问道:“你所说的那匹好马何在?”金湘道:“离此地五十里,有一庄唤做孙家庄,庄内养着一匹好马,此马乃百年罕见,大凡见过此马之人,都言此马足可与当年西楚霸王胯下坐骑相媲美。”广兴不禁“哦”了一声。“金大人,既有如此好马,为何不牵来让本钦差一观?”金湘叹息道:“钦差大人是有所不知啊。卑职听说大人要来,又闻知大人喜马,昨日便亲往孙家庄,索要那匹好马,然而孙家庄庄主怎么说也不答应卑职要求。无奈,卑职只好空手而归。”广兴惊异道:“世间还有如此刁民?金大人,你乃一堂堂知府,竟拿一什么庄主莫可奈何,这是何种道理?”金湘言道:“钦差大人恐不知个中内情啊。如若那个庄主,只是一个庄主,卑职前去,还不手到擒来?然而,那庄主孙良把可不是等闲之人啊?”广兴哼道:“想那一小小庄主,又有什么不等闲之处?莫不是金大人以此来搪塞本钦差罢了。”金湘急道:“卑职岂敢?只是那孙家庄庄主乃高唐州知府孙良炳孙大人的胞弟,卑职实在不便强求于他。还望钦差大人谅解些许。”金湘说得不无道理,他和孙良炳同为知府,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又如何能对孙良把动武?然而广兴却不是这样看,在他的眼里,地方官吏一概是他的奴仆,当竭尽心力为他服务,岂能有丁点逆违?广兴的目光转向长龄。“巡抚大人,适才金湘所言是否属实?”长龄恭道:“金湘金大人所言字字属实。”广兴道:“想那孙良把,只是孙良炳之弟,而孙良炳只不过是区区知府,你身为巡抚,如何差遣不动?想必巡抚大人在此事上,并未认真仔细吧?”长龄忙道:“回钦差大人的话,即便卑职再过蠢笨,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山东境内,各州各县,卑职皆可任意差遣,唯高唐州一府,卑职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广兴蹙眉道:“巡抚大人此话何意?你乃巡抚,他为知府,他却不唯你是听,莫非吃了豹子胆不成?”长龄道:“想那孙良炳,虽未吃过什么豹子胆,但他所倚仗的,却委实比豹子胆更胜一筹啊。这次钦差大人来山东巡查,卑职分付各州各县当精心准备,而独有孙良炳不听。卑职拿他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啊!”广兴怒道:“一个知府,竟如此抗拒巡抚,你为何不将他革职拏问?”长龄回道:“钦差大人既提起此事,卑职也就不敢相瞒。这山东境内,卑职以下大小官吏,卑职是想撤就撤,想换就换,若得罪卑职过盛,卑职就将他打人死牢,真可以说是随心所欲、得心应手啊。而那孙良炳,自知府高唐州以来,卑职却始终不敢动他。”广兴道:“这究意是为何?”长龄长叹道:“卑职本也不知,后来才听说,这孙良炳在朝中有人撑腰,故而他敢为所欲为。”在朝中,谁不敬让广兴几分?广兴道:“巡抚大人可知那为孙氏撑腰之人是谁?”长龄道:“据卑职所知,那为孙良炳撑腰之人,便是宫中鄂罗哩鄂公公。”广兴一听勃然作色:“那个阉人,不在宫中好好侍奉圣上,竟将手指伸到山东境内,真是气煞我也。此气不消,焉可为人?”转脸对金湘言道:“金大人,再烦引路,本钦差要直驱孙家庄,看看这什么孙良把,到底是几头几臂,竟敢有如此恶胆!”广兴此言,正中长龄等人下怀。他们早就想拔掉孙良炳这眼中钉、肉中刺。广兴此番前来,不是最佳良机?然而长龄面上却说道:“钦差大人,此时天色已晚,孙家庄距此又有数十里路程,依卑职看来,当由卑职等侍奉大人吃了晚饭,好好歇息一阵,明天再去也不为迟。”广兴朗声道:“饭可以不吃,觉也可以不睡,但那匹好马,本钦差是一定要看的。尔等若嫌路途遥远,那本钦差自己去好了。”长龄等人急忙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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