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钟后就行制压射击。敌人集中火力向我炮阵地开炮,下了四五分钟的炮弹雨,地都震动了。幸亏是夜间,敌人目标不准,我方仅伤亡十几人,山炮完好无损。但从此以后,山炮营就再也不敢集中射击了。师长知道后对我说:“你不要勉强,我们是劣式装备,两家伙打烂了,我们就没有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淞沪战役(6)
9月17日(中秋节),我部接到撤退命令,我八千多人的旅,撤下时只有两千多人了,而且多是一些伤号和炊事员。36挺重机枪,都打坏了,把打坏的枪互相拼凑,亦只有4挺机枪还能用,其余概被敌人“三七”平射炮所打坏。唯有迫击炮连的炮,一门也没有坏,且伤亡很少,我问迫击炮连的张连长:“你是怎么打的?”
张说:“我把追击炮连阵地设在一片开阔的棉花地内,对敌人打炮时,不用炮架,而用手托起炮筒,连打几炮,就搬几十到一百公尺又打,敌人就拿我没有办法了。”
我部下撤,交防给第四军,第四军军长张德能很自负,还以北伐时的“铁军”自居,他用指责的口气对我说:“你们这个仗打笨了,应该进攻。”
我说:“对,应该进攻,专守是一件笨事。”
后来,张德能果然进攻,但冲不动,垮了下来。张德能一垮,蒋军将领就说进攻不行了,要持久还是只有死守好,其实,并非张进攻有错,而是张进攻不得法。记得王耀武的五十一师在施相公庙与敌人作战时,王每日夜袭都可搞得十支八支步枪,或打死几个敌人,或捉一个把俘虏回来,王耀武师既能如此,若张德能部进攻得法又焉有不同之理?
张德能部打垮后,后一线的部队又与日军抗衡,同样,只知道死守。蒋军第一流部队一般只能硬顶七天,就牺牲殆尽,胡宗南部守刘行,只三天就溃不成军。唯西北军王修身部(杂牌)因工事坚固在刘行顶了九天,装备好的部队不如装备差而做工事能力强的部队。
阙汉骞最初老跟我过不去,我当师参谋长时,他就经常拿我在陆大时讲的欧洲战史来讥讽我,说:“参谋长,你开口兴登堡,闭口坦仑堡,”“参谋长,这前面你还敢来呀?”
我说:“为什么不敢来?”
南塘口这一仗,我与他同当旅长,曾经共用一个指挥所,他见我作战时将生死置之度外,敌人的炮弹打中了指挥所,我仍从容不迫,照常指挥,从此,他不小看我了,与我感情很好。
经过七天七夜的战斗之后,我的喉咙肿了,嗓子哑了,说不出话来,拿电话筒的手痛得抬都抬不起来。中秋节晚上部队下撤时,皓月当空,我与阙汉骞骑马并肩而行。一路上,他兴致勃勃,问这问那,好像这时候他才刚认识我一样,而我却在马背上瞌睡矇眬,也不知与他谈了些什么。
在这激烈的战斗中,爱国团体组织了许多慰问团,宋庆龄、何香凝也专门组织了一个慰问团到前线来慰问,并给前线士兵送来了白兰地酒和三炮台香烟等物。我本来不抽烟,但这时不断抽烟、喝酒、寻求刺激,何香凝还送给了我一件毛线衣(以后我珍藏很久)。亲人的慰问,更增添了我前线官兵杀敌的勇气和决心。
(三)守南翔
十四师在太仓经过一个月休整补充之后,又奉命守南翔,我又回任师参谋长。四十二旅旅长由罗广文接替担任。
十四师部队到了南翔,立刻占领阵地,这时天气已经有点冷了。当我们暗夜经过十五师的阵地时,流着汗拼命作工事的十五师战士问:“喂!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我是你们的哥哥,怎么都不知道啊?”霍揆彰一边走,一边转过他那肥胖的身体回答,十五师的战士听了以后不很高兴,霍揆彰接着说:“我们十四师,你们十五师,怎么不是你们的哥哥?”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淞沪战役(7)
十五师的战士听后,一个个都大笑起来,一个人说:“这家伙是个大官!”
“哈哈……”又是一阵笑声,我们也就渐渐走远了。
我们在南翔严守阵地。敌主攻是由大场方向南下,所以十四师正面战斗并不激烈,这时罗卓英在广福镇指挥,一夜要我去开军事会议。罗卓英说:“副总参谋长白崇禧认为专守防御不是办法,主张广东部队到达,即进行反攻。辞公(指陈诚)要我们研究,如何反攻为好,以便向上级反映意见。”我们研究结果,认为正面应在苏州河坚决抵抗,侧面由南翔到罗店应全面反攻,重点应保持在广福镇方面,广东新锐到达,即应使用于广福镇地区,向大场方向冲击。七十九师师长夏楚中也参加了会议。他的部队正在广福镇正面,他认为这是向坚固阵地进攻,主张把部队分成几个波向前冲去,第一波到达指定线后,即构筑工事,巩固占领地区,然后第二波又向前冲击。如此各波交换向前直冲到敌炮兵阵地。他是想他的部队作有限目标的近距离进攻。
会后不久,广东部队一五九师、一六○师在南翔东发动反攻(实际是反突击),一夜之间,便垮了下来。广东战士确实勇敢,但战场纪律很差,溃退下来的士兵经过十四师防守地区时,成群向后乱闯,口头不断地用广东话叫:“冲啊!耶瓮构(一五九)耶落零(一六○)!”
在我们的阵地后,他们乱放枪,不论敌机高低远近,都轻重机枪,步枪齐鸣,初先我们不知道原因,误认为敌人插到了我们后方了,经查明才知广东部队*。
这次是淞沪战场三个月战斗中的唯一的一次反突击,事后史说告诉我:“广东部队到上海时,士气很壮,白崇禧亲自到张治中司令部与张商量反攻,张治中与童元亮均不十分同意,白又问我,我力主夜间反攻,白同意,他亲自指挥。但部队不熟悉阵地进攻的方法,不知压制消灭敌人火力点,而只凭血肉之躯猛冲,故伤亡甚大而溃退下来。我们陆大同期同学官惠民团长、夏国璋旅长均在这次战斗中以身殉国。”
我认为这次反突击失败,战术战斗上都有错,但战略上的错误最大。如果不只在南翔以东正对敌人的主要突击方向实施反突击,而是保持主要突击于广福镇、大场方向从南翔到罗店都放弃阵地全面反攻,敌人侧背到处有弱点,则给敌人一定的打击是可能的。事后有人告诉我,原来也准备由广福镇方面反击,但南翔以东正面坚持不住了,所以急急忙忙把一五九、一六○两师对着敌主攻方向反击。这是主力对主力的顶牛战术,不要说是劣势装备与优势装备之敌作战,就是同等装备之敌作战,这样搞也会败下阵来。
淞沪一带,港叉纵横,便于国民党军队利用小河沟一步一步地顶,虽然遭受很大的伤亡,也给敌人进攻带来很大困难。日军在上海作战两月,进展缓慢,于是,敌人潜行到我防备最弱的金山卫登陆。金山卫属于右翼军张发奎的地境,这方面多是一些杂牌部队。注意力主要放在澉浦、乍浦、对金山卫疏于戒备,所以我驻金山卫的部队仓皇应战,终因寡不敌众,弹尽人亡,遂使金山卫落入敌手,张发奎即命部队堵塞突破口,终归徒劳。这时候,上海正面作战的朱绍良集团(接替张治中)几十万国民党军队有被日军截断退路之危险,而蒋介石仍不实施战略退却,一心想再顶几天,坚持到九国公约在日内瓦开会,依赖九国公约强迫日军退兵。敌人登陆成功后,继续向前推进,几天以后,就占领了松江、青浦。蒋委员长这一下就慌了手脚,立刻下达撤退命令,一声令下,前线数十万军队,顿时如排山倒海似的退了下来。在一条铁道线上和一条公路上到处都是溃退的士兵,加之敌机轰炸、人马践踏,秩序更乱。
淞沪战役(8)
不知何故,我师一直未接到撤退命令。此时,广东叶肇的六十六军在我左侧,离我师尚近,我便向六十六军参谋处长郭永镳(我陆大十期同学)通话,问:“撤退有我们没有?”郭说:“全部撤退,你们十四师经青羊港,昆山往下撤。”我将撤退命令记录下来,天黑时,我师亦开始撤退。
敌人占领青浦后,又派出一支小部队夜袭安亭,并捣毁了薛岳的军团部。薛岳泅水逃脱,我们撤退路过安亭时正与其相遇,见他冻得缩成一团,狼狈不堪。霍揆彰(进攻罗店时已任五十四军军长,但仍只指挥一个十四师,所以他仍在十四师),忙将自己大衣脱下给薛岳披上。
薛岳的司令部被敌人打垮后,士兵们不知敌人虚实,一个个闻风而逃,公路上的十几个师远远望见安亭起火,也以为敌人大部队至此,又都横朝铁路线上乱跑。简直是草木皆兵,风声鹤唳。恰巧又遇一座铁路桥,一匹马四只脚落入枕木空隙里。既把它推不下河,又把它弄不起来。挑子、马匹全都过不去。后面的人又拼命往前挤,不少士兵便被挤下河去淹死了。
幸喜撤退部队中,有一个连长,来到安亭后,命他的部队侧击夜袭安亭之敌。事实上,这里只有敌人的侦察分队,所以很快将其打退,我们所有部队又才安全后撤。
(四)青阳港战斗
霍揆彰既任五十四军军长,十四师新任师长陈烈到任了,我仍任十四师师参谋长。次夜,我与陈烈带部队撤退到了青阳港公路桥时,见奉命在青阳港组织收容的八十七师的部队要过早地烧毁那座桥。如果公路桥被破坏,我师的四十旅,以及其他部队的几万人就会因桥梁破坏,无法过河,而被日军歼灭。陈烈看见后,急忙上前制止。守桥部队的士兵问:“你是谁,不烧桥你能不能负责?”
陈说:“我是十四师师长,我们还有一个旅的人没有过来。”
守桥士兵又说:“那你打电话请求我们上级,看意见如何?”陈烈便给在昆山指挥青阳港战略收容部队的吴奇伟打电话说:“我们还有一个旅的人没有过来,这个桥不忙烧,我把师工兵营调到这里来,把炸药安装好,另外派一个连的人在青阳港东岸,组成一个桥头堡,尽量掩护我们的人都过桥,到最后,说炸桥,一炸就行了。这样好些。”吴表示同意。
但守桥的士兵说:“这桥是你叫不烧的,那就由你们来负责防守。”
陈说:“负责就负责。”
陈烈一面令扑灭桥上的火,一面命工兵营聂营长装药,并派出一个连到青阳港彼岸桥头占领桥头阵地,收容我们的部队过桥,一直等了一天一夜,退却部队仍未过完,我师四十旅也还有一部分受伤士兵未到达,这时日军混在我退却士兵中,突然发起冲击,守桥头堡的连被冲垮了。“敌人来了!”负责警戒的士兵大叫,工兵营聂营长即令炸桥,但因电机点火装置出了毛病,炸药未能引爆。敌人一下子就冲过桥来,占领了桥头阵地。
本来安装炸药时应准备两套装置:电机点火而外还要安装导火索点火,以防万一,殊工兵聂营长考虑不周,竟酿成如此大错。
陈烈见桥被敌人占领,早已吓得语无伦次,不知如何是好。我安慰他说:“不要紧,我可以亲自上去组织人暗夜拿炸药到桥下去人工点火。”陈听了这话以后,同意我去组织工兵人工爆破,但我到达前线时敌火非常猛烈,桥头防守更严,无法接近。炸桥未遂,陈怕桥夺不回来,要受军法制裁,便不惜牺牲,命士兵硬冲,但多次向敌人发起冲锋,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