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眼看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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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眼看红楼-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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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袭人听了,又是怕,又是急,又是臊,连忙推他道:“只叫天神菩萨,坑死我了。”这并不是少年男女听人表错了情的羞愧,其中竟有种无意中撞破了一个天大的机密的惶惑。所以袭人见宝玉去后,想起他方才之言,无疑是因黛玉而起,如此看来,将来难免有不才之事,这实在令人可惊可畏。真不知如何处治,才可免于灾祸?袭人是宝玉身边第一尽职尽责的大丫头,自然了解贾母、王夫人的心思,她把如此一席话看成“灾祸”的地步,可见这种事在上面的人心里的严重性。

  中国历代,因为既要杜绝儿女私情,又要遵循人伦大理,所以索性把这两者分开来看。大家族公子小爷们的屋里,通房丫头满地走,轻怜蜜爱什么的不成问题,这在世人眼里,也不成其诟病,只点缀了富贵人家气象而已。但若私下里与表姊表妹或郊游踏青结识的女子神魂颠倒,那便鬼不成鬼,贼不成贼了,任谁看来,都是个异端。

  世上通行的规则就是硬道理,连冰雪聪明的林妹妹,对此都没什么想法。因为情之所钟,平日里,黛玉的心思忒重。宝钗和宝玉说笑几句,她也听得刺耳惊心;宝玉偶尔得个金麒麟要拿给湘云看,她也要悄悄跟来细察。但是对于黑天白日与宝玉在一起厮混的袭人,黛玉的姿态却放松得多。晴雯与袭人争闲气,怡红院里闹成一团。黛玉进来笑道:“大节下,怎么好好儿的哭起来?难道是为争粽子吃,争恼了不成?”宝玉与袭人一笑,黛玉又拍袭人的肩膀:“好嫂子,你告诉我。必定是你们两口拌了嘴了?告诉妹妹,替你们和息和息。”林妹妹与花袭人,根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车,做姨娘的,即便光明正道地得了长辈的首肯,那也只是小爷们成亲前的铺垫。

  当日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警幻仙子对众姊妹解释宝玉前来此地的原委,宁荣二公叮嘱她说:“吾家自国朝定鼎以来,功名奕世,富贵传流,虽历百年,奈运终数尽,不可挽回者。故近之子孙虽多,竟无可以继业。其中唯有嫡孙宝玉一人,禀性乘张,性情怪谲,虽聪明灵慧,略可望成,无奈吾家运数合终,恐无人归引入正,幸仙姑偶来,可望乞先以情欲声色等事警其痴顽,或能使彼跳出这迷人圈子,然后入于正路,亦吾弟兄之幸也。”

  少年时读此节,总是想不通,怎么世间还有把孩子往声色邪路上推的家长?成年后知道正邪二字,原是难掌握的,平日清正廉洁的人,一朝失脚,则全盘崩溃,收都收不起来。宁荣二公所行的,原是个以毒止毒之策。人们对自己未经见过的东西,多会云山雾罩,想入非非,在手里把玩久了,就会因厌俗而生出些免疫力来。比如三十岁以后,一些成人片子再淫艳,大家也不会看得乱了方寸,因为知道那是经了加工渲染的,现实中,浑不是那回事。

  他们的后辈子孙宝玉,是个拿痴心当饭吃的情种,在姹紫嫣红的女儿国中,一往情深地陷下去。虽然家下也按祖宗的规矩在他房里放了将来可以作妾的丫头,但这糊涂小子至今懵然,不如趁机点化他知了人事,明白男女之间不过尔尔,说不定倒可拋却这份迂阔性情,去学习孔孟文章,委身经纪之道。

  如果不把宁荣二公当作已归了天的英魂,只以天下做长辈的潜在的私心论,也可以这样解释:“女子,只是传宗接代、相夫教子的人,傻小子把她们当做一朵朵形态各异的鲜花来爱,实在是白花了心思。”所谓“归引入正”,不过是生生要把宝玉指引到感官淫乐的粗滥中去,与大多数世人同道。

  其实,若不因宝玉是天生的情种,二公之计倒是可以奏效的,就象一个小孩子玩万花筒,不打破了,他永远都以为里面是个绚烂多姿的世界,心中永远割舍不下。今天的少年男女们倒不妨事,因身外的环境宽松自由,谈起情爱来,已不再乍惊乍喜,如履薄冰,所以也不再伤神费力,要死要活的,省了不少的寿命筋力。祖先们在天有灵,定也放心不少。

  到这里,倒想为袭人说句话,宝玉挨打后,她在王夫人面前那番要把宝玉与姑娘分开内外的议论,倒也不是假撇清,确实是担足了心事的。荣国府里,与我们今日大有障碍的伦理道德是:与丫头小妾们的肌肤之亲不足道,而与身份对等的姑娘们的私情,却关系到名节性命。

爱情一种
黛玉年幼时,本是个聪明乖巧的小女孩儿。母亲下世后,她进京到外祖母家生活。这时候她是心无杂念的,只想做个大人们都喜欢的乖孩子。二舅母王夫人方见面就提醒她:“我有一个业根祸胎,是这家里的‘混世魔王’,他今日庙里还愿去了,尚未回来,晚间你看见便知了。你这以后不要睬他,你这些姊妹们都不敢沾惹他的。”黛玉也不以为忤,依然陪着笑与舅母说话。因为此时她与宝玉未见,天机尚尘封着,表面上一片清平。

  林黛玉若不与宝玉相逢,她原可做个通达智慧的女子,平安一世的。

  少不更事的时候看黛玉,以为她天生是一个爱使小性子的女子,后来我知道这全因为她遇到了宿命里的爱人。宽容只为不关情,全心的投入了,就有种血肉相关般的亲近,一举一动,都牵连着彼此的神经。

  除了被那命定的前缘牵动了心事的时候,黛玉本是个童心清透的性感女子。

  很久以前看过一部长篇小说,其中有个不经意的细节让我感动:一位走江湖卖艺的女子,与情人看月,触景生情,忽然说了一句“这嫦娥在月亮上,过到什么时候了呢?”与苏东坡的“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同怀一段诗心。因为偶然的诗意,使这个粗陋的女子无端地可爱了很多。就像凤姐儿,动辄就是“放你娘的屁”或“糊涂忘八崽子”,我们听惯了,全当它是语气助词。而她那句“一夜北风紧”,却几乎是红楼里大家最熟悉的一句诗。

  黛玉的美是反其道而行之。

  她才情超逸,随便一出口就是机锋,大恸的时候心里还盘绕着“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心头”的句子。这样一个女子,宝玉和她歪缠的时候,竟说:“放屁!外面不是枕头?拿一个来枕着。”乍见这两个字,只觉得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啊,林黛玉真是个清新可喜的小女子。一时恼了,宝玉来陪话:“好妹妹,你昨日可告了我没有?教我悬了一夜心。”黛玉只回头叫紫鹃道:“把屋子收拾了,下一扇纱屉子,看那大燕子回来,把帘子放下来,拿狮子倚住门,烧了香就把炉罩上。”屋子、屉子、燕子、狮子,清脆婉转的一大堆,软语娇音,宝玉怕听呆了吧。有那样的好女儿字正腔圆、一招一式的与他拌嘴,真是幸福!对性灵之美的女子,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她的爱轻盈、纯粹,心无旁鹜,天地之间,只一人而已。

  张晓风说“瑕”字:“瑕的解释是‘玉小赤’,我喜欢瑕字的声音,自有一种坦然的不遮不掩的亮烈。”

  有瑕的玉是可爱的,瑕是玉的个性,若没这一点胎记似的印痕,怎么能在熙熙攘攘的尘世把你认出来?

  木石前盟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的传说,俗世爱情的比喻便另一样了:

  一家生产屋顶瓦片的连锁公司设计了一种色彩,这种颜色叫做鱼肚白,混合色。以拂晓时天边的青灰为背景,混合了绿色、黄色、灰色和红色的斑点,它深受顾客欢迎。

  首先,这种混合色不容易脏,不怕灰尘、雨点的污染;其次,如果顾客不能确定选哪一种颜色时,这种混合色敌得过许多不同的纯色,帮助顾客迅速而有效地调整自己的偏好。

  对我们这些俗人来说,盖房子与娶妻都是一生一世的事——也说不上哪个更长久些,怎么能不好好挑一挑呢?可是人心易变,自己对自己都有点拿不准,所以也不敢轻易就选了那娇嫩的紫,明朗的黄,倒是那种叫鱼肚白的混合色更保险些。爱的时候,也不是深入骨髓非卿不娶的痴迷;不爱的时候,也不至于厌弃到“红玫瑰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玫瑰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的地步。平淡如水的生活,有利于身心健康。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同怀视之。”那是一块石头在做梦,后人在奔波劳碌之余翻看一下,洗洗心里逐年淤积的泥尘,然后拍拍手,继续争名逐利去也。

  世上有几人才算得上情痴情种呢?且把石头记中宝、黛之间的爱情,当成对自己远去的青春岁月的悼念。我们爱这种爱情,因为它曾经在我们的心灵深处一掠而过。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谁是你的调情对象
王熙凤“一双丹凤眼,两弯柳叶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生得自然也是齐整的,可是因为她的心机口才实在太出色,这美丽倒是退居次位了。即使在读者诸君眼里,也是对其声、其才印象深刻,对其形、其色却不大理会。偏偏到了贾瑞那里,只见凤姐儿的风流美貌,将其“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的标准作风完全置之脑后了。

  西方有句俗谚,“对女人来说,你调戏她,她说你不是上等人;你不调戏她,她说你不是男人。”东方的女子纵然含蓄些,类似的意思还有的。但这里面有个前提是: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凤姐儿风姿洒落,自不是那非礼勿听,非礼勿动的人,对贾蓉一流的美少年,也是颇肯敷衍的,并不端婶子的架子。可那贾瑞凭的又是什么呢?书中暗表,这贾瑞自幼父母双亡,靠祖父贾代儒教管。家贫不能请师,借了希望工程之力,在贾氏的义学中读书。才华也不见得高,样貌也不见得好,一点痴心,竟要调戏起王熙凤来。

  听人讲现代的情场规则是:追求你,就是对你的抬举,不管最终态度如何,要先说声“谢谢”示礼。可据一个朋友的切身感受,则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本来,大小姐正眼花缭乱地挑拣着,可忽然间,秃顶大肚腩的男人也在身边转,自己的生活还朝不保夕的男人也被介绍了来。年华渐去的时候,自己并不觉得,可凑到眼前的男子,就是世间冷酷的标尺,一见之下,怎不让人意懒心灰。这下子,女友很快就选个当日的同窗嫁了,她感叹道:“也省得阿猫阿狗都来追。”

  那天凤姐带着婆子丫头并宁府的媳妇婆子们,花团锦簇地捧着在园子里赏景儿,石中清流、枝头红叶正韵致横生着,贾瑞没脚蟹似的从假山石后跑出来,惊了二奶奶一跳。可更让人吃惊的还在后面,大庭广众之间,光天化日之下,竟直奔主题去了:“也是合该我与嫂子有缘。我方才偷出了席,在这个清静地方略散一散,不想就遇见嫂子也从这里来。这不是有缘么?”一面说着,一面不停地拿眼睛放电。“与嫂子有缘”,那是贾瑞梦话,凤姐儿若不是管理家事多年,可能压根就认不清此人姓字名谁。在两府的下人面前,这么一个不入流的男子忽然凑过来套词,简直是向凤姐的权威尊严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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