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人说,游击队在照金,还成立了政府。你要不要去看一看?”李德民赶集回来,把张拴龙悄悄叫到院墙外面。张拴龙寻找游击队的急迫心情让李德民非常不安,担心张拴龙在柳条沟被憋坏,担心张拴龙被保安队发现。他利用外出的机会暗中帮助张拴龙打听游击队去向。张拴龙是政府通缉的罪犯,是保安队追扑的凶手,如果张拴龙被抓住,肯定不会有好结果。李德民期望张拴龙早日实现梦想。“消息确切吗?”张拴龙放下铁锨,急迫地看着李德民。“我听很多人议论。具体情况不敢肯定……好像游击队的人很多,有军队,有政府,还有根据地。他们也不叫游击队,叫红军。”李德民试探地说,“我是听人说的,不敢确定。你想一想,自己拿主意。”“照金在哪里,你知道吗?”张拴龙问。“听人说过,好像在东边。”李德民越说越没有底气。“东边?有多远啊?”张拴龙自言自语。“要不,你先去看一看!或许能找到。要不就等一等再说?”李德民说。“我今天就去。是真是假,只有到了那里才能知道。”张拴龙迫不及待地说。张拴龙跑进窑洞,把藏在囤下面的枪拿出来,精心擦了一遍,把剩余的两颗子弹装进手枪里。
张拴龙抗着枪连夜向东走去。在寻找游击队的日子里他跑遍了柳条沟每一座山,熟悉了柳条沟每一座山脉,熟悉了深山中为数不多的猎人。他要去投奔游击队,一时一刻也不想耽误。在猎人帮助下,张拴龙弄清了照金的位置,不顾一切地向目标奔去。他忘记了路途遥远,忘记了环境恶劣,努力向前走着。百十里山路不是困难,茂密的树木和荆棘不是障碍,急迫地心折磨着他,催促着他,狠不得长出翅膀,飞到他要去的地方,加入他期望加入的队伍。
初秋的艳阳照耀着危机四伏的山林,除却偶尔进出的猎人以外,没有人愿意出入深山老林。张拴龙放心地把枪提在手里,沿着山脊急迫地向前赶着,不顾及树木茂密,不顾及山势陡峭,不顾及豺狼出没。
第二天中午时分,张拴龙看见一块并不茂密的树林里有两孔窑洞,心里一阵高兴。他把枪背在肩膀上,急切地朝窑洞走去,不想被树林里突然窜出来的两个年轻汉子打翻在地。年轻汉子很有经验,缴获了他背上的长枪和怀里的手枪,反剪了他的双手,并死死压在地上。张拴龙奋力反抗,嘴里不停地叫喊着:“你们干啥,你们干啥。”年轻汉子似乎没有听见他的叫喊,反绑了他的双手,然后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你喊啥,喊啥?”一个年轻汉子对张拴龙大声说,并把他推进窑洞。
窑洞里坐着好几位身强力壮的汉子,手里都拿着形状各异的枪支,站在窑洞的不同角落,两眼紧紧地盯着窑洞外面,盯着被推进窑洞的张拴龙。
一个汉子低沉而威严地说:“去两个人到外面看一看,往远处走一走。”两个汉子迅速闪出门外,消失在密林深处。看到窑洞里汉子们的模样,张拴龙有些胆怯,甚至觉得中了保安队的埋伏。几个年轻汉子看见张拴龙被带了进来,自觉地让开一块空地。一个年纪稍长的汉子问押着张拴龙的年轻汉子:“哪里来的?”“不知道。还没有来得及问。这家伙带着长短两把枪。我怀疑他是探子,先把他的枪下了。”年轻汉子把枪在手里晃了晃,给了年长的汉子。汉子接过枪支,看了一眼,放在了地上,说“你们先出去吧。注意周围的情况,往远处走一走,多长点眼睛。”年轻汉子转身走出窑洞。
年长的汉子围着张拴龙转了一圈,仔细地看着张拴龙的衣着和脸色,对另一个汉子说:“把他放开。”一个汉子把抢别在腰间,走到张拴龙背后,解开了绳子。“你从哪里来?”年长的汉子走到张拴龙身旁,从上到下打量着。张拴龙看了看对方,没有回答。他担心对方是保安队,担心讲出来的话会成为罪状。张拴龙打量着对方,企图从对方的言语和穿着上判断对方的身份,却失败了。对方说着地道的方言,穿着与当地普通百姓别无二致。
看见张拴龙一脸戒备和干冽的嘴唇,年长的汉子从瓦罐里倒出一碗水,递给张拴龙。“先喝点水吧。”看到汉子递过来的水碗,张拴龙才觉得真渴了。遥远的路程,急迫的心情,让他忘记了饥饿,忘记了劳累。他端起水碗,一口气喝光,把碗递给汉子。汉子接过碗,又倒了一碗水递给他,他又接过碗喝光。看着张拴龙的样子,汉子索性把瓦罐递给他。张拴龙一气喝光了瓦罐里的水。
“你是哪里人?”汉子看着张拴龙,满不在乎地问。“有没有吃的?”张拴龙摸了一把脸,没有回答汉子的问话。“你们谁身上有吃的?”汉子问同伴。一个汉子从挂在墙上的口袋里拿出来两个馍馍,直接递给张拴龙。
汉子问张拴龙的时候,其他人都忙着手里的活,眼睛却注意着张拴龙的反应。张拴龙接过馍馍,大口吃着。汉子看了看张拴龙,走到一边忙活自己的事情。张拴龙吃完馍馍,汉子再次问:“能说说你是哪里的了吧。你不说也行。你是五柳塬的吧?”“是的。”张拴龙吃惊地看着汉子。吃了人家的东西,不说一句话,显然不合适。“从哪里弄来这么多枪?”汉子捡起放在旁边的手枪,惊喜地说:“好家伙,还是个连发的啊。”“抢来的。”张拴龙如实回答。“抢来的?”汉子专心地看着手枪,随后把手枪递给身后的汉子,“你们也见识见识,这家伙带着好东西哩。”“从罗川保安队抢来的。”张拴龙说。“好家伙,你口气不小啊。能从保安队抢来这么好的抢?你一个人能抢这么多枪?”汉子问。“是真的,是从保安队抢来的。”张拴龙有些着急。“是真的?”汉子看着张拴龙。
“是真的。我不骗你。”张拴龙主动把他如何被冤枉,如何被陷害,以及父亲如何被抓,自己如何逃跑,如何回家,如何寻找仇人,如何偷袭保安队,如何抢得枪支,如何寻找游击队的经过对汉子讲了一遍。他说的急迫而悲愤,痛苦而坚决,仔细而明白。
汉子仔细地听着张拴龙叙说,甚至没有移动身体。窑洞里所有人都听着张拴龙的叙说,他们听的仔细,听的悲愤,听的怒火中烧。他们抓住的人是投奔游击队的穷苦人,是被陷害和冤枉的反抗者。
“你叫啥名字?”听完张拴龙的叙说,汉子把张拴龙拉到身边,和颜悦色地问。“拴龙,张拴龙。”张拴龙如实回答。“张拴龙……我们就是你要找的游击队。”汉子抓住张拴龙的手用劲握着。“你们真是游击队?”张拴龙似乎不太相信。费尽气力寻找的游击队终于找到了,他却有些怀疑。“我们是游击队的侦察员。不信?可以问他们。”汉子说。“你放心吧。”汉子们和颜悦色地看着张拴龙。“你们让我找到好苦啊。”张拴龙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的人了。”汉子高兴地拍着张拴龙的肩膀。
张拴龙跟着照顾他的汉子回到照金,见到了根据地的模样:镇子并不很大,有带枪的游击队员,有耕种土地的农民,有老者,有小孩,除却穿粗布衣裳的人拿着枪支以外,与普通村镇没有什么两样。游击队王队长听说张拴龙的故事之后,亲自接见张拴龙,讲解游击队的规矩,给他讲解处世为人的道理,讲解军事要领。
张拴龙全身心地投入新的生活,投入火热的运动,接受革命的锻炼,经受战火的考验。他没有了家,游击队就是他的家;他没有了弟兄,游击队员就是他的弟兄。他不再靠逃亡活命,不再受保安队的侮辱,不再为没有土地而发愁。他有了与世人一样的生活权利。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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