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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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檀-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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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天常道:“你去问他!”
  赵檀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孙天常道:“老子知道你什么意思,阴阳馆给人下套,送到仙林驿,这是要招安咱俩吗?费这个事!”
  赵檀本就口拙,只得道:“谢君尔有鬼。”
  孙天常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老子现在有伤,水来土掩,管不得那许多。”
  赵檀无话,他功夫是刚猛一路,那一刀虽然没伤到要害,但着实不轻。孙天常看似大大咧咧,心中的计议并不比他少。
  孙天常又道:“我还没问你呢,你和那小郎中眉来眼去,又摸腿又喂药,叙旧攀亲……”
  赵檀怒道:“胡说八道!”
  话音未落,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眉来眼去摸腿喂药叙旧攀亲的对家进来了,后面跟着席典琴。
  孙天常理直气壮道:“进来不敲门!”
  席典琴端着一只木盘,里面是包点浆茶,二人份的早饭,往桌上一搁,一只馒头往他嘴里塞去。
  谢君尔道:“得罪,休息得可好?”
  赵檀略一拱手,道:“多谢先生相护。”
  谢君尔道:“不敢,原是我有隐瞒。”
  赵檀抬眼打量他,昨天黑灯瞎火,其实并未太真切。谢君尔换了一身褐袄,光泽黯淡,却映得容色清明,最多二十一二年纪,白如瓷人一般,五官极淡,不算俊,但长眉入鬓,唇线天生上扬,看着倒颇为顺眼。身量不高,削肩窄腰,看举手投足,和昨天打蜡丸的手法,大概稍通一点武艺。眼睑下略有些青黑,昨夜显然未睡好。
  谢君尔仿佛读破他心思,振衣坐下,轻叹道:“机关用过以后,是要装回去的。”
  孙天常嚼着馒头嘲道:“我们走后,谢先生又装了半宿?”
  谢君尔又一声轻叹:“还要洗地。”
  孙天常:“……”
  赵檀定定看着他,道:“谢先生有何隐瞒?”
  谢君尔正色道:“小年夜,我曾医过一人,是孙少侠的道友。”
  “先生直说不妨,贼。”孙天常嘴角抽搐。
  “和人交手,伤倒不重,自称从西市骑楼摔下,折了一只腕子。”
  “小年夜爬梁,稀罕。”孙天常嗤道,家家祭灶,灯火彻夜,不是通天的本事,就是小雏儿愣头青。
  “过路而已,撞见三两人探徐大户家,也道是雏儿,提点一声,结果动起手来。”
  “太好心了些。”孙天常叹道。
  “那人有点传音功夫,斥了一句,要寻这户,不妨再等半月。其中一人,大约不疑传音,信口问道,初六初七。一去一来,发现不对,这才动起手来。”
  “为何留了他活口?”赵檀放下茶碗道。
  “他本是说了就走,不曾停留,且坊市间便道极熟,落地忍痛寻路,还真个叫他甩了。”
  大概对方也晓得是过路贼人误会,怕动静大了,不曾赶尽杀绝。赵檀暗暗揣度。
  “同行照面招呼,留声不留影,常事,”孙天常点头,“除非一招毙命,不然外来的和尚再会念经,西市骑楼边上要绕明白,也不容易,那人命大。”
  “既然走漏了消息,为何还拣初七动手?”赵檀道。
  孙天常嗤道:“这才保险。若是无关过路毛贼,听了就当没听;那人问初六初七,显然是还没定下计议,若是有心的,自然道你要改期。按原来的点子动手,反而不出事。”
  谢君尔点头道:“我前日候了半夜,无事,昨夜早早觉得风声不对,多半有人要来探阴阳馆,索性开门揖盗。”
  这成语用的。孙天常嘴角抽搐。
  “孙少侠先至,说被挣悬红的里应外合,叫把头砍了一刀,我便知不对。”
  “为何?”赵檀奇道。
  “挣悬红不比其他,少有卖命的。初七就做生意,只能是孤家寡人,顺手做一单。”
  席典琴远远坐在一边,袖里掏出针线做着,闻言“扑哧”一笑。
  “……”单身狗伤不起,赵檀欲哭无泪。
  孙天常苦笑道:“昨夜先生不说!”而转向赵檀的眼神里分明写着五个大字:
  奸*情啊奸*情。
  “昨夜看二位模样,不曾对证。早说破了,徒增惊恐而已,”谢君尔似有一丝笑意,但定睛看时,又无影无踪。
  “赵把头来时,我已将机关开启大半。结果听声度气,竟是和孙少侠交手之人,孤身来寻阴阳馆,多半是一道顶了缸,这才开了暗墙,放你进来。”
  “至于有人敢闯一粟堂,我却不曾料到。来者不善,所以才劳动二位,挪在这里。”
  赵檀听了半晌,虽然说不出破绽,仍觉得听天书一般。
  若不是昨晚那一地的血雾,他真怀疑是这小郎中装神弄鬼,草木皆兵。
  但若都是真的,这小郎中也太神了些,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躲不过他的眼。
  谢君尔仿佛又读破他心思,道:“听来不经,还望二位不可轻心。我自幼随家父坐阴阳馆,江湖客来去匆匆,蛛丝马迹,集腋成裘。草蛇灰线、堤溃蚁穴的事,不知见了多少,这根弦儿,原比他人紧些。”
  孙天常兀自沉思。赵檀却突然冷笑一声,道:“先生竟是个活张良,书生不出门,能知天下事。既然阴阳馆不问是非,去先生处的,便全是匪,生死有命。那谢先生如此安顿我二人,又来传这一番话,又是何故?”
  谢君尔不答,面上丝毫不见波澜。
  席典琴眼也不抬,将针往头发上一划,道:“小谢,早说不要与他废话。”
  谢君尔淡淡道:“琴姨说的是。”又道,“却是我有事相托赵把头,不过,即便我不托,想来把头也不能坐视不管。”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
  赵檀一时没反应过来,瞧了一眼,问:“能碰?”
  谢君尔道:“请便。”
  赵檀伸手拿起,一端详,瞳孔陡然放大!                        
作者有话要说:  基友问我:如果有赏金猎手这种职业,是黑道还是白道?
  黑道不等于坏人。过去体制以外的,士农工商这种传统认可的阶层和行业以外的,跑江湖卖艺的,也包括从事非法行径的,都是黑道。
  所以赏金猎手自然是黑道,但他们抓的是明显地破坏社会秩序的,比如大盗、杀手、采花贼,来和官府做交易。其间他们可能也会有非法的行为,但因为这是一种平衡力量,江湖手段很多时候更灵活有效。就默许他们存在了。
  所以赵玉拂觉得做这行不好,想嫁一个正经人。她是女人,可以用这种办法改变命运和后代的出身。但是商人这样地位最低的还是看不上她,后文会写到,商人也在想办法往上爬。

☆、三

  谢君尔道:“认得?”
  赵檀道:“认……得。”
  谢君尔转头道:“琴姨。”
  席典琴放了针线,起身过来,从怀里摸出一个封子,从封子里拆出一迭纸,摸一把桌子,摊开来让他们看。
  “什么东西?”孙天常下了榻,凑过来看。
  谢君尔道:“从装锞子的匣子下层拆出来的。”
  赵檀和孙天常看完,脸上齐齐写着十个大字:
  狗血啊狗血。天雷啊天雷。
  孙天常面无表情:“徐仲鸣要捐官。”
  赵檀一手拈起一张纸,扶额喃喃:“捐状被你顺了。”
  孙天常嘴角抽搐:“捐状而已,至于吗。”
  赵檀一手拈起另一张纸,扶额喃喃:“他倒不至于,张节度至于,这上面说最近有人弹他,日子不好过。”
  孙天常直翻白眼:“虽说节度使是叫着玩儿的,要灭个捐官的口,又有何难。”
  赵檀双手扶额喃喃:“所以,见你偷了捐状,就冲你来了,扮贼销赃,岂不省事;见你撞了我,索性让我拿你,他上官府截赃,岂不更容易;没想到你我进了阴阳馆。”
  孙天常苦笑道:“谢先生,你这是耍我们哪。”
  谢君尔道:“不是我卖关子,最后说出来的事,听起来总是容易懂些。”又看着赵檀道,“最难懂的事,眼下在赵把头手上。”
  赵檀惨然道:“先生此物是哪里得来?”
  谢君尔道:“昨夜我安顿你二人,出门之时,此物便上了墙。若不是我机关变得快……”
  他从来波平如镜,即便厉声,也是不怒自威,但这一句,竟带了点心有余悸的味道。
  他自袖中拿出的,是一枚破甲钩,江湖人称“数珠手”。
  八臂观音数珠手,能得一切佛接引。正入万山圈子里,有山放过无山拦。
  赵檀道:“家母在世时,好钻研这些,所以道上谬赞。却不曾传人,连我都不曾传——七年前就带进棺材里了。”
  谢君尔道:“我一粟堂还有一打,都是昨夜墙头削下来的。”
  赵檀并不聪明,已然信息过载,一头雾水,苦笑道:“我不解。先生意欲如何?”
  谢君尔道:“请把头向令堂旧部探询一二,此物为何重现江湖。”
  孙天常反应快些,笑道:“扭扭捏捏讲了半天,原来是记恨他们拆了你的墙。”
  谢君尔冷冷道:“话不是这样说。孙少侠,你我三人,说归说,听归听,何曾有一点不合本分的事?”
  席典琴又拿起了针线,在头发上划拉,慢悠悠道:“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孙天常想起那一地的血,不作声了。
  他只是贪玩偷了一小盒紫金,赵檀只是想顺手抓个贼挣一笔,谢君尔只是……闲得无聊琢磨了点八卦,顺手给他俩都医了医。
  知道的太多,不幸福。
  其实什么也没做,就是想多了。
  而若不是谢君尔的弦儿紧,只怕稀里糊涂都成了炮灰。
  天上掉下来一个节度使,派了杀手坐收渔利,见势不顺,祭出失传已久的江湖暗器,硬闯阴阳馆,他们在这洗白金钟罩里,又能躲多久?
  赵檀虽不聪明,但也不笨,彻底缴械:“先生指条明路。”
  谢君尔也不绕弯,道:“你比孙少侠安全,眼下仙林驿的点子还没沾上。当即出门,对人说阴阳馆里不得动手,天明让孙少侠逃了,一时必然无事。”
  赵檀道:“一时?”
  谢君尔道:“风雨多变,万一知道了你的出身。”
  赵檀认命道:“我有数,回去自向叔伯请教。”
  孙天常道:“我呢?”
  谢君尔道:“捉贼捉赃,孙少侠暂时走不得。”
  孙天常一脸惨不忍睹。
  谢君尔道:“我逢一、三、五、九坐堂,还请赵把头尽快回音。”
  赵檀奇道:“你不坐堂便寻不着?”
  谢君尔道:“二柜年高,耳朵不好,麻烦。”
  赵檀:“……”
  谢君尔道:“也怕昨晚过后,一粟堂周围便多了些眼睛。”
  赵檀道:“我理会得。”
  谢君尔点头:“赵把头将钩儿收好。告辞。”
  他起身,其余三人都不动。
  席典琴气定神闲,赵檀心乱如麻,孙天常泪流满面。
  谢君尔似又想到什么,回身道:“赵把头无需多虑。一粟堂四壁,原是机关圣手‘一苇台’陆偃师所造,当年为八臂观音所破,便是你母子二人,与家父的缘法。”
  为啥无需多虑,这不正好多虑吗,当年我娘拆了你家的墙,你爹才给我瞧病,现在我娘死了,还有人拿着我娘的东西。拆你家的墙。
  谢君尔接着道:“家父敬佩令堂,并未恼怒,还向令堂请教机关消息之术,亲自督修。今日险些再为数珠手所破,其间必有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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