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田听完肖承志的话想了想,对押着冯大保的鬼子说了句话,两个鬼子就将冯大保捆在空地那头的一棵白桦树上。
冯大保嘴里始终没有停止对鬼子的怒骂,他不知道藤田将他捆在树上干什么,他也没空去想。他将肚子里骂人的话都翻了出来,一股脑地喷向这些鬼子。
但周围的老百姓却看出了点端倪,当藤田握着手榴弹走上前去的时候,肖承志已经很清楚藤田要干什么了,他大声朝藤田叫道:“你放开他!他只是个老百姓,老子才是抗联的!”
可刚愎自用的藤田根本就没听进去他这些话,把手榴弹猛地捣进骂个不停的冯大保的嘴里,然后示意两个鬼子跑开,自己猛地一拉引信就向空地跑去。
当他刚刚站稳的时候就听后面嘣地一声巨响,冯大保的脑壳霎时间化为乌有,半个身子也变成无数片碎肉溅的满地都是。翻译官脸上的肌肉微微颤动了一下;肖承志的脸抽搐起来;二愣子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了头顶,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冲去,却被同样含着泪水的小马死死地抓住了。在场的老百姓将怀里的孩子搂的很紧,眼角流下了冰冷的泪水。
可藤田笑了,是得意的笑。他转身走到肖承志跟前地说道:“他的,抗联的干活,你的,老百姓的干活。你的为了掩护他的干活,我见过很多你们这样的老百姓,你的狡猾狡猾的你们的良心大大的坏了!”
被捕四
肖承志和在场的人这才明白藤田为什么没把他当做抗联的人,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刚愎自用的藤田当成了想掩护冯大保的老百姓。肖承志看着树干上只剩一半的冯大保的身子,他记得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怎么哭过,他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哭,所以哭的很轻,几乎没有声音,但是眼泪却故意作对似的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三个被打散了的抗联战士,一群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被一队手持上了刺刀的日军围在场地中间,在这个夜幕下显得那么单薄。
藤田看着眼前这些老百姓,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用手指着一个健壮的中年男子说道:“你的,出来!”
然后指向另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说道:“你的也出来!”
就这样一个一个地挨个指了下去,被指到的人都不明就里,但却还是站了出来。全屯子六十多口人被挑出来的有十三个,小马和二愣子也被挑出来了。他们看看肖承志,眼角还挂着泪水的肖承志却轻轻摇了摇头,如果这个时候再做出什么举动,那冯大保的死可就是白死了。
挑出来的这些精壮男女被日军两个班押着向南边走去,肖承志到现在也没搞明白鬼子要把他们押到哪去。队伍里没人说话,小马和二愣子在心里一个劲儿地抱怨自己没带个东西,哪怕是一根挑火棍儿也好。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的光景,大家来到了半山腰,突然听见身后那片山谷里骤然间响起了一片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没来得及想事怎么回事,就听哒哒哒……一阵机关枪的扫射,哭声刹那间全部停止了。大家赶忙停下来回头望去,却只隐隐约约望见屯子里的点点灯火,除此以外什么也看不见了。
肖承志心里很明白,一个屯子剩下来的那些老弱病残就在刚才这阵枪响中颓然倒下,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把眼前的这些禽兽撕成肉片。
押送他们的鬼子也和他们的反应一样诧异,小马趁机拉了拉肖承志的衣角说道:“队长,咱们找个机会跑了吧?”
肖承志听了环视了一下四周的日军,二十五条三八式卡宾枪,一挺轻机枪,五只伸着血红舌头的军犬。人数一倍于己,现在要跑无疑会成为日军的活靶子和军犬嘴里的肉,何况这些老百姓被刚才一阵枪响吓得腿都发软了那里还迈得动腿?
“现在跑等于送死,先活下来再说!”肖承志小声说道。
“队长,你,你咋也怕死了?”二愣子抢过话说道。
被捕五
肖承志看了看周围的老百姓说道:“我不怕,你不怕,他们呢?你脑瓜子不要只长一根筋好不好?”
二愣子被他一句话顶的啥也说不出来了。肖承志确实有些生气,但他换了个角度想了想,自己的这两个战士的神经都还没有麻木,这是可喜的。
日军用枪顶着大家的脖子叫他们快走,山下就是一条公路,公路那边停着三辆军车,是日军的搜索小队来的时候坐得,其中一辆用来装这些老百姓了。
十几个人挤在车里,有的人被日军从家里拉出来的时候根本没穿棉袄,现在冻得浑身打摆子。肖承志将身上的棉袄脱下来准备披在一个十几岁的男孩身上,却被鬼子用刺刀顶着让他奈何不得。
车在无尽的黑夜里行驶。肖承志参加抗联八年,有过无数的不眠之夜,今天晚上却是他最难忘的一个。漫漫盘山路在黑夜里蜿蜒的像一条巨蛇,谁都不知道日军将把他们拉到哪儿去,但常年游走于崇山峻岭之间的肖承志却对这条路再也熟悉不过了,这是通往夹山市的。
夹山市为什么叫夹山市?顾名思义它夹在几座山的中间。这儿的老百姓都说自己命苦,那是因为自打九一八以后,鬼子就把这块地方占领了,换句话说,这是最早沦陷的国土之一。
夹山市的老百姓都说,说这里的山林经常有鬼出没。一到夜里,别说山林,就连这个屁大点儿的市区里也都是魅影重重。鬼,是肯定没有的,可他们为什么说有鬼?知道这个原因的人真没几个,数来数去也就原来住在夹山市南边上的几个散户知道。他们都说以前这里根本没有鬼,可自从小日本在夹山市的西南边划分出一个无人区,在无人区里建了几座叫什么“三岛研究所”的窑子以后,鬼就冒出来了。
这个三岛研究所周围戒备森严,谁都甭想知道它在研究些什么玩意儿。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平日这里连个耗子想进去都难。为什么?因为研究所四面是三人多高的围墙,围墙上拉着通了高压电的铁丝网,围墙的四角还各有一个更高的岗楼。岗楼上从来没有缺过人,你什么时候往上看,就会发现那些小日本端着枪看着你。你站在山林里远远地往研究所看,可以看见研究所里一个粗大的烟囱冒着滚滚黑烟,好像一只魔鬼在像你招手,那黑烟把附近的雪都染黑了。耗子都进不去的原因不单这一个,研究所的地下都铺着硬邦邦的水泥,平日里进出的人都穿着白大褂,戴着厚大的口罩。那几个散户有几次远远地看见有人被日本兵押进去,可进去以后就再也没有出来。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盘山路一
半夜你要是从这边上过,经常能听见一种隐隐约约的,但却让你的心里阵阵发毛的叫声,这叫声让你觉得四周的密林里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它们不是披头散发的厉鬼,就是尖牙利齿的野兽,总之,不会是人。
其实这里到底有鬼没鬼,若有鬼,鬼是什么样的?若是没鬼,那么那些让你大白天都能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叫声是从哪儿来的?这些问题,别人自然不知道也不会知道,要想知道就只能问研究所里的人了。
两辆装满中国人的日军卡车在肖承志他们被捕的前一天就驶在路上,车厢口虽然有棉门帘,但是冷风却跟长了眼睛似的带着雪花一路不停忽忽地往里灌。车厢就像挤满鱼子酱的罐头,里面的人都沉默不语,在这大冷天被塞进这样的车里,谁还有心情说话?大家只是尽量挤的近一些,再近一些,以便从对方身上得到点温度。但是后面一辆车里有两个人却把头埋在两腿中间,在发动机嗡嗡的响声中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哎!兄弟!”一个操着一口山东话的汉子用胳膊肘子捣了旁边的那个人一下:“俺们几个是从矿上被抓来的,你从哪里来?”
这男子脸上抹了几道煤灰,穿着一件底色已经看不清了的棉袄,简直就是活脱脱刚从煤堆里爬出来的张飞,唯有眼球雪白地瞪着旁边的那个人。
旁边的人似乎不太愿意讲话,他看了看车厢门口抱着三八大干坐着打盹的日军,又看了看车厢里似睡非睡的那些人,半晌不语,然后将头也埋在两腿中间说道:“新京。”
“哦!长春啊!俺们也是从长春来的。”矿工笑了笑。
旁边的人起先愣了一下,随即白了他一眼,似乎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但是想起了什么又问了一句:“你们为什么被抓?”
“我他娘的还想知道呢!”那个矿工拿白眼球子朝旁边瞥了一眼说道,问道:“哎!俺叫张全才,你呢?”
那个人又憋了半晌,才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相逢何必曾相识,呵呵!”然后就把头重新埋进两腿中间,再也不说话了。
其实他的名字叫何山,已经被捕十几天了,随他一块儿被捕的还有他的部下李晓天,就蹲在他的旁边。 txt小说上传分享
盘山路二
路上的石块猛地把车颠了一下,这一下差点没让车翻过去,司机慌乱之中猛打了几下方向盘。坐在车厢门口的日军睡得正酣,突然被两个原本蹲在一旁的中国人撞了一下。这下可好,两个日军被撞醒,端起枪托对着两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砸,一边砸嘴里还一边哇啦哇啦地用日语骂着。被打的两人只能捂着头蜷着身在地上求饶,其实谁都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车厢里二十多个人全都或站或蹲地看着,就跟平时看猴戏一样精彩,时不时还有人咧一下嘴。
“你奶奶的!”
被打的那两个人是张全才的工友,张全才看不下去了,骂了一句杠着脖子猛地站起来,却被旁边的何山一把拉住了袖子。
“你拉俺干啥!”张全才瞪着何山问道。
何山没说话,眼睛也没看张全才,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好像自己什么也没干。
“都是中国人,你咋一点民族感情都没有?”张全才见何山还拉着自己,朝何山骂道。
就在张全才又要冲上去的时候,日军却停了手。端着枪的日军对着全车的人哇哩哇哩又是一通乱叫,日军占领东三省十三年了,这些话里有些词车上的人都能听懂,无非是一些骂人的,但是全都能听懂的人只有何山一个。
“他们在骂啥?”张全才问道。
“都是一些骂人的话。”何山淡淡地说道。
“就这些?”张全才有些怀疑:“好像骂的还挺多,娘的!。”
“你那么在意他们说的话干什么?”何山瞥了张全才一眼,没等他回答,自己却又蹲下了。
张全才也蹲了下来问道:“哎!你说他们要把咱们送到哪去?”
“不知道……”何山转头从后面的缝隙看了看外面喃喃道:“我也不想知道。”
日军将何山他们抓住的时候,手表就被搜走了,外面的阳光很刺眼。何山知道,按汽车行驶的时间计算的话,现在大家早已被拉出吉林省了。如果自己估算的方向没错,汽车绕过了哈尔滨,在朝黑龙江的西南方向开。
“哎!我早就在想这个问题了!”旁边的李晓天终于忍不住了,向张全才说道:“我……”
“胡大智!”何山有些烦躁,喝道:“你知道了又能干啥?把嘴闭上!”
“是……”刚刚有了谈话的兴致,却被何山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二十多岁的李晓天不情愿地吐了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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