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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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山河-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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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才道:“胡说,我可是把你当妹妹看待,不过——”他看了看她,“你这个妹妹也太惹人注意了,为了保护这样扎眼的妹妹,我必须学得一身本领。”

  “去!谁要你保护。”小姑娘白了他一眼,“你能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说着话,他们已经走出了黑树林,梦才有点后悔刚才一时性急将自己的秘密都坦白出来,分手时一再的嘱咐小倩,有关老仙人教他武艺的事情只她一个人知道就行了,千万不要再告诉别人,即使姑母也不要说。

  小倩装作不耐烦的样子:“知道了,好罗嗦——这是你自己硬要告诉我,又不是我叫你说的。”不过她心里却得意极了,因为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他的这个秘密啊。

  送走小倩之后,梦才去了青岚岭,回到乌石已近中午。他一进村庄便有种异样的感觉——街道上人们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一些人还匆匆的向村子西南方向去。拦住一个熟人问,才知道乌石发生了一件不幸的大事:陈祖金的遗孀自杀了。她前几天去弟弟家,将大儿子丢在那里,昨天回来,晚上便带着剩下的两个孩子服毒自杀了。

  梦才跟着来到在村西南角陈祖金的房子,人群已经将房子围的水泄不通,只有通向门口的一条道被民兵维护着,还能保持基本通畅,公安人员和公社大队干部不时从这里进进出出。到下午三点的时候,一口临时现做的薄松木板大棺材抬了进去,陈祖金妻子和两个孩子全被装到里面,然后喊几个社员抬到陈祖金坟边上,挖了个浅坑,草草的下葬了。

  也许是因为案情简单;也许是因为天气较热,怕尸体腐烂;也许是怕引起不好的影响;这件事被处理的“简约明快”,当天就一了百了。

  不过事件的后期效应还是慢慢显露出来,在这以后的许多天里,陈祖金妻子和她两个孩子的死都是乌石人民下面的主要话题,大家都非常同情他们,说自从陈祖金死后这一家人都过的什么日子啊!——除了政治上遭歧视以外,他们经济上也被打入另类,别人没有钱买口粮可以预支,而他们不行,没有饭吃成了这家人常常遇到的事情。虽然许多人都可怜他们,可是谁又敢冒勾结反革命家属的罪名去接济他们呢?要知道陈德军那双鹰眼正监视着这家人的周围。现在他们终于被逼死了,乌石老百姓的良心也被激发出来,很多人都在下面骂大队干部,特别是民兵营长陈德军更被认为是这母子三人死亡的罪魁祸首。这骂声渐渐的传到了德军的耳朵里,也传到了上面,于是官方有了反应。

  这天区公安和公社领导来到乌石,全大队的社员都被召集到一起开会。会上公社书记对陈德军敢抓阶级斗争大加赞扬,说他开创了乌石阶级斗争的新局面。表扬完陈德军,便把焦点对准乌石下面的流言——指出陈祖金书写反动标语,恶毒攻击伟大领袖毛主席,这是目前我们国家最严重的罪行,他就是不自杀也会被判处死刑,像这样典型的现行反革命分子就是再过一百年也不会*。又说陈祖金老婆不但不和自己丈夫划清界线,反而用自杀这种方式与党对抗,这是死有余辜,根本不值得任何同情,可是现在乌石有少数别有用心的人却企图利用这个事件兴风作浪,更有些不明事理的群众跟在后面瞎起哄。

  公社书记厉声质问大家:“你们这是在帮谁的忙?是和什么人站到一条战壕里了?”当然没人敢回答这个问题,于是他威严的扫视了一遍会场,警告道:“这件事到今天为止,以后不许任何人再私下乱说,否则是决不会有好下场的!” 

  在经过这场严肃的阶级斗争教育课之后,乌石城变的一片寂静,再没有人在公开场合谈论说过这母子自杀事件了。只是某天在离他们那座新坟不远的地里干活的时候,陈重高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又一家人在乌石消失了。”但当时没有一个人去回应这句感叹。

57、自私
六月末的一天,小马忽然一个人从水库回来,人灰灰的,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大家正感到奇怪,上面传来消息:原来这小子是犯了错误被遣送回来的。不知怎么的,小马才去了半个月就和城关公社一个乡下姑娘好上了,小姑娘在食堂当炊事员,经常私下里拿点好东西给小马,小马嘴馋是闻了名的,所以两个人关系上升的飞快,不久他们就开始在水库附近一座长满竹子的小山上幽会了。小马新买了一个半导体收音机,每次幽会都要带上山和姑娘一起偷听朝鲜电台播放的歌曲。这天恰好被一个警惕性很高的山民听见,以为是特务发电报,赶紧跑到大队报告。事情惊动了水库建设指挥部,立刻组织了两百多人的民兵队伍将小山团团围住,但大动干戈半天却抓住了这么一对宝贝,这件事让整个水库工地足足笑了一个月。故事的男主角在被关了十天之后,给了个记大过处分遣送回家了。

  这件事实在太掉面子了,居然让小马这样厚皮的家伙都一个星期抬不起头来。不过臭嘴毕竟是臭嘴,这不,一个星期刚过他又与同组弟兄嬉笑打骂成一团,像个没事人似的。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对梦才,他就很少搭理。丢了护林员位置,他不检讨自己,却怪罪是梦才抢了他的位置,不时风言冷语。梦才阴忍着,不和他计较。七月中旬,农村进入最忙的双抢季节,水库工地只留下少数人,大部分人都回去参加农业生产,小金也跟着回来了。现在知青小组的人又齐了。

  知青小组在小丁走后保持了一段平静期,但到八月上旬却出现了严重危机。事情的起因是粮食,在小丁当组长的时候,由于他个人和德军的关系,知青的口粮是不受限制的,基本上是能吃多少就在生产队的粮库里拿多少,自小丁走后,一切都变了,大队要知青像社员一样按人头和工分的多少来分配粮食。知青不像农民那样会精打细算,一日三餐都是放开肚皮吃干饭,粮食渐渐的感到吃紧,于是有人开始把矛头对准饭量奇大的金平国,说他一个人吃掉了几个人的口粮。闹的比较凶的是李俊生,他食量偏小,老早就觉得自己吃了不少亏,由于原来口粮是“供给制”,多少不受限制,他才没有计较;但现在直接牵扯到每个人的利益,他不干了。他联合小马提出分开单过。此时王佚夫已经搬到学校单独过了,全组在一起吃饭的除了他俩和小金以外,还有小鲁和梦才。作为组长,小鲁不好说什么,但心里并不反对小李和小马的观点,到是最少在组里吃饭的梦才跳出来大声反对。梦才知道如果分开单过,小金那点口粮还不够他维持半年的,他同情他,又想起小金以前给自己的帮助,所以这时站出来为小金说话。以小李和小马为一方坚决要分,以梦才和小金为另一方坚决反对分,双方僵持了一个星期。这期间小金私下偷偷哭了好几场,梦才看了愈发不忍,在组里公开威胁道:现在小组养的鸡鸭猪羊都是他和小丁一手搞起来的,如果分开单过,那些从没有插过手的人一点也别想分到。听到这话,小李开始犹豫了,要知道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啊。他突然想起了小倩——也许从这小丫头那里可以找到突破口。

  于是他找到了正放假在家的小倩,东拉西扯了一阵子,便说起了知青小组分开吃饭的事。他说:“在一起吃饭最吃亏的就是我和梦才了,我的饭量小,梦才则有一半的时间是在你家吃饭,几年下来,我和他不知吃了多少亏。以前我们吃亏只是吃亏在买粮食的钱上,从现在开始,生产队给我们的粮食都是定量,亏的就不仅仅是钱了。有些人却还不自觉,放开肚皮吃饭,一个人的饭量抵几个人的,这样下去用不到年底粮食肯定就吃完了,到时候没有饭吃找谁去?”

  小倩是个伶俐的女孩,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你是不是要我劝梦才和你一起闹分灶单过?但是——”她的大眼睛眨了一下,“我哥可是个爱面子讲义气的人,不会这么做的。”

  “根本不要他出头,我和小马早提出来了,他只要不吭声就行,可是现在就他反对——其实分开过对他最有利,他可以把自己的粮食光明正大的拿到你家。以前梦才曾经提出他经常在你家吃饭,希望能给你家一些口粮,可是没有人吱声,他也就不好意思拿了。”

  “既然这样,他干吗要反对呢?” 小倩问,她开始觉得小李的话有些道理。

  “傻呗,梦才这个人看起来很机灵,其实傻透了,比如这几年我们小组养的几只羊都是他放大的,可他自己不吃羊肉,既然这样,每次杀羊就该分点羊肉让他带给你们,但他自己不提,其他人也就装糊涂,辛苦几年的成果都让别人享受了,我看了心里都替他打抱不平;还有,我们小组连续三年被评为先进,主要是因为我们菜地和副业搞的好,这里头梦才出力最大,但最后功劳呢?全记在组长一个人头上,人家现在飞黄腾达了,可梦才呢?却什么都没有捞到。” 小李看到女孩有点被煽动起来了,赶紧再接再厉。

  “我哥是挺傻的。” 小倩想起了梦才做的其它一些呆事,心里不觉升起了一股怨气,“你放心,他这边的工作我会去做。”她向他保证。

  下午在娘娘山顶,小倩找到了梦才,他正在打沙袋。

  他停了下来,笑嘻嘻的看着她:“瞧小脸绷的,谁又惹你生气了?说出来哥哥去揍他。”

  她没有理会他这一贯的玩笑,只是冷冷的问:“你们小组讨论分灶单过,你为什么要站出来反对?”

  “你听谁说的?” 梦才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你别管谁说的,我只问你,明明对你有利的事你干吗要反对?”

  “这不关你的事,你小孩子跟在后面瞎起什么哄!”

  小倩冷笑:“是不关我的事,可是你应该知道,你有一半时间是在我家吃饭,是我和姑姑的口粮补贴了你,你才能发扬风格补贴别人。”

  梦才的脸色变的非常难看,他沉默了片刻,决绝的说道:“那我以后不去你们家了。”说完他转身走了。

  看着他愤怒的背影,小倩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话说过头了,想把他追回来,但少女的自尊阻止了她这么做。

  梦才气呼呼的回到宿舍,咣当一声将虚掩着的大门踢开,对着里面的人道:“谁他妈的将组里分家的事向小倩讲了?都乱讲了些什么?”

  组里这些人刚刚从地里回来,正在准备晚饭,见他发这么大火都吃了一惊,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小李开始吓了一跳,后来从梦才的话里知道那个小姑娘没有将自己出卖,马上跟着大家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

  尴尬了一会,还是小鲁站出来打圆场:“梦才,我想我们这里的人是不会去和小倩说什么的,但可能有人在外面说过这件事,间接的传到她的耳朵里了——你不要发这么大火,这件事她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梦才,不软不硬的补充了一句:“梦才老弟最近的火气好像挺大。”

  小鲁的话让梦才不自在了,他也觉得自己最近是有些张扬,含糊的说了句:“没有的事。”便不再吱声了。

  晚饭后,小鲁将全组的人召集到一起说:“这几天为分家的事大家闹的很僵,谁都不愿让步,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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