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慢。〃
马蹄声突然停顿,一人朗声笑道:〃青龙老大的约会,江湖中有
谁敢来慢了的?〃
朗笑声中,一个人已越墙而人,一身雪白的急装劲束,特地将衣
襟敞开,露出坚实强壮的胸膛,却比衣裳更白。
苗烧天一挑大拇指,哈哈大笑道:〃好一个白马小张三,几年不
见,你怎么反倒越长越年青,起长越漂亮了,老苗若有女儿,一定挑
你做女婿。〃
白马张三淡谈道:〃你就算有女儿.也没有人敢要的。〃
苗烧天瞪着眼道:〃为什么?〃
白马张三道:〃像阁下这副尊容,生出来的女儿也一定好不了哪
儿去。〃
苗烧天瞪着他,瞪了半天,道:〃今天我们是专做买卖的,要打
架也不必着急。〃
白马张三道:〃要喝酒呢?〃
苗烧天大笑道:〃那就越急越好了,来,咱们哥儿俩先来敬公孙
堂主三杯。〃
公孙静笑了笑,道:〃在下酒量不好,不如还是让在下先敬三位
一杯。〃
苗烧天又皱了皱眉,道:〃三位?〃
只听对面屋脊上一人笑道:〃河东赤发、河西白马既然都已来了
,赵某怎敢来迟?〃
苗烧天道:〃太行赵一刀?〃
他已用不着再等人回答。
他已看见了一柄雪亮的刀,快刀!
没有刀鞘。
雪亮的刀就插在他的红腰带上。
青布箭衣,青帕包头,一条腰带比苗烧天的头发还红,恰巧血红
的刀衣相配。
公孙静目光却像是他的刀,刀一般从他们脸上刮过,缓缓道:〃
青龙会发出了十二张请贴,今夜却只到了三位,还有九位莫非不
会来了?〃
赵一刀道:〃好,问得干脆。〃
公孙静道:〃三位不远千里而来,当然不是来听废话的。〃
赵一刀道:〃的确不是。〃
苗烧天狞笑道:〃还有那九位客人,至少已有三位不会来了的。〃
赵一刀道:〃六位。〃
苗烧天道:〃青竹帮、铁环门,和太原李家来的人是我做了的。〃
赵一刀道:〃十二连环坞、长江水路、和辰州官家拳的三位朋友
半路上忽然得了怪病,头痛如裂,所以……〃
苗烧天道:〃所以怎么样?〃
赵一刀道:〃他们的头现在已不痛了。〃
苗烧天道:〃谁替他们治好了的?〃
赵一刀道:〃我。〃
苗日天道:〃怎么治的?〃
赵一刀道:〃我砍下了他们的脑袋。〃
他淡淡的接着道:〃无论谁的头被砍下来后,都不会再疼的。〃
苗烧天大笑,道:〃好法子,真痛快。〃
白马张三忽然道:〃 万竹山庄和飞鱼塘来的两位前辈,只怕也不能
来了。〃
苗烧天道:〃哦?〃
白马张三道:〃他们都已睡着,而且睡得很深沉。〃
苗烧天大笑道:〃妙极,那里睡觉不但凉快,而且绝不会被人吵醒
。〃
白马张三淡淡道:〃我对武林前辈们,一向照顾得很周到的。〃
赵一刀道:〃该来的人,想必都已来了,却不知青龙会的货在哪里
?〃
公孙静微笑道:〃好,问得干脆。〃
赵一刀道:〃堂主专程请我们来,当然也不是为了要听废话的。〃
公孙静慢慢的点了点头,道:〃的确不是。〃
赵一刀道:〃堂主是不是想着先听听我们的价钱?〃
公孙静道:〃现在还不急。〃〃
赵一刀道:〃还等什么?〃
公孙静道:〃这批货我们得来不易,总希望出价的人多些,出价才
会高些。〃
苗烧天瞪眼道:〃堂主还要等人?〃
公孙静道:〃莫忘记本堂主还有九位客人要来,阁下却只做倒了八
位。〃
苗烧天道:〃还有一个人是谁?〃
公孙静笑了笑,道:〃是个头既不疼,也不会睡着的人。〃
苗烧天冷笑道:〃老实说,这批货赤发帮已势在必得,无论再有什
么人,也一样没用。〃
白马张三冷笑道:〃青龙会做生意一向公道,只要赤发帮的价钱高
,这批货自然归赤发帮。
苗烧天厉声道:〃莫非你还想抢出价?〃
白马张三道:〃否则我为何要来?〃
苗烧天霍然长身而起,瞪着他,耳上的金环又在叮叮作响。
突听车辚马嘶,一辆六匹马拉的华丽大车,停在门外,四个挺胸凸
肚的彪形大汉,跨着车辕,一跃而下,躬身拉开了车门。
过了半响,才有个面白无须,痴肥臃肿的白胖子,喘着气从车厢里
走出来,还没有走到三步路,已累得气喘如牛。
他身后还有个又高又瘦的黑衣人。象影子般紧紧跟着他,一张焦黄
的脸,两只眼睛凹了下去,像个痨病鬼,但脚步却极轻健。腰上挂着对
银光闪闪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对弧形剑。
这种外门兵刃不但难练,而且打造也不容易,江湖中使这种兵刃的
人一向不多,能使这种兵刃的,十个人中就有九个是高手。
苗烧天、赵一刀、白马张三,三双锐利的眼睛立刻盯在这对孤形剑
上。
白马张三皱了皱眉,沉声道:〃这人是谁?〃
公孙静道:〃苏州万金堂的朱大少。〃
白马张三道:〃他的保镖呢?〃
公孙静微笑道:〃只怕是个保镖的。〃
白马张三沉吟着,霍然转向赵一刀,道:〃他是不是从你那条路上
来的?〃
赵一刀道:〃好像是。〃
白马张三道:〃他的头怎么不疼?〃
赵一刀道:〃他就算头疼,我也治不了。〃
白马张三道:〃为什么?〃
赵一刀淡淡道:〃他的头太大了。〃
朱大少已经坐下来,却还是不停的擦着汗,喘着气。
他一共也只不过走了三十步路,看来却像是刚爬过七八座山似的。
那黑衣人也还是影子般站在他身后,寸步不离。一双鹰爪般干枯瘦
削的手,也始终末离开过腰畔那对奇门弧形剑。
他深凹的漆黑眼睛里,带着种奇特的嘲弄之意,仿佛正在嘲笑着眼
前这些人,为什么要来白跑一趟。
风云客栈的灯笼在风中摇晃,苗烧天耳上的金环犹在叮当发响。
白马张三似乎觉得有些寒意,悄悄的将自己敞开的衣襟拉紧了些。
赵一刀却在看着桌面上的酒杯沉思,心里仿佛有个很大的难题要他
来下决定。
没有人说话,因为彼此之间都充满敌意。
公孙静显然很欣赏他们这种敌意,长长松了口气〃微笑着道:〃四
位从不相识,都必也已彼此闻名,用不着我再引见了。〃
苗烧天道:〃的确用不着。
白马张三道:〃我们本就不是来交朋友的。〃
苗烧天斜眼盯着他,道:〃就算本来是朋友,为了这批货,也不是
朋友了。〃
白马张三冷笑一声道:〃苗帮主一向是个明白人。〃
苗烧天也冷笑了两声,道:〃现在人既已到齐,货呢?〃
公孙静道:〃当然有货的,只不过……〃
苗烧天道:〃只不过怎么样?〃
公孙静道:〃青龙会做生意,一向规规矩矩,讲究的是童叟无欺,
现金交易。〃
苗烧天道:〃好!〃
他一拍手,那九个麻衣赤发的怪人,就已忽然自黑暗中出现,每个
人手里都提着麻布包袱,分量显然不轻。
这时门口已响起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那虬髯大汉双手各举着个大
铁箱,一步步走了进来,黑铁般的肌肉一块块凸起,每一步踩下去,地
上就立刻多出个很深的脚印。
公孙静微笑道:〃金环八墙,白马啸风,在下一见,就知道赤发九
杰和金刚力土都已来了。〃
白马张三道:〃莫忘了还有急风八刀。〃
赵一刀终于抬起头笑了笑,道:〃河东赤发,河西白马,全都财雄
势大,太行快刀怎么敢来争锋,这批货,咱们兄弟就算放弃了。〃
苗烧天仰面狂笑道:〃好,赵老大才真的是明白人。〃
他笑声忽然停顿,目光火焰般盯着朱大少,沉声道:〃却不知万金
堂的少主人意下如何?〃
朱大少的喘息总算已停止,正在凝视着自己的手,就好像一少年在
看着他的初恋情人的手儿一样。
可是他还是回答了苗烧天问他的话,他反问道:〃你在问我什么意
思?〃
苗烧天道:〃哼。〃
朱大少道:〃我没有意思,我一向很懒得动脑筋。〃
苗烧天面子上已出现怒客,道:〃没有意思?有没有金子。〃
朱大少道:〃有。〃
苗挠天迢:〃带来了多少?〃
朱大少道:〃你想看看?〃
苗烧天道:〃这里一向讲究的现金交易。〃
朱大少道:〃你已经看过了。〃
苗烧天道:〃在哪里?〃
朱大少道:〃我说出来的话就是现金。〃
苗烧天的脸沉了下来,道:〃所以你说多少,就算多少?〃
失大少道:〃不错。〃
苗烧天道:〃我若出价十万,你就说十万另一百两?〃
朱大少道:〃你果然是个明白人。
苗烧天的目光。忽然移向那对弧形剑。
那九个麻衣赤发的怪人,已悄悄展动身形,将朱大少包围。
朱大少却还是在凝视着自己的一双手,好象世上除了这双手外,已
没有任何值得他看的东西。
突听〃叮〃的一声,金环相击,苗烧天的手己向弧型剑抓了过去,
他的出手快而准。
他从末想到还有一双手比他更快,一双肥胖而保养得极好的手。
他的手还未搭上弧形剑,这双手已忽然间将耳上的金环解下来。
金环相击,又是〃叮〃的一响。
苗烧天凌空翻身,退出两丈。
黑衣人还是影子般贴在朱大少身后,一动也不动。
朱大少还是凝视着自己的手,只不过手里却已赫然多了对金环。
白马张三的脸色也变了。
赵一刀看着面前的酒杯,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明白我的意
思了吗?〃
白马张三道:〃什么意思?〃
赵一刀道:〃他就算头疼,我也治不好的。〃
白马张三也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不错,他的头实在太大
了。〃
公孙静面上又露出微笑,缓缓道:〃既然大家都已带来了现金,现
在已不妨去看货了。〃
苗烧天眼睛里布满红丝,瞪着朱大少。
朱大少却悠然逍:〃不错,还是先看货的好,也许我还未必肯出价
哩。〃
他将手里的金环放在桌上,掏出雪白的丝中,仔细的擦了擦手,才
慢慢的站起来,道:〃请,请带路。〃
公孙静道:〃请,请随我来。〃
他第一个走向客栈,朱大少慢慢的跟在身后,仿佛又开始喘气,
黑衣人还是寸步不离的跟着他,现在白马张三总算已明白他眼里为
什么会有那种奇特的嘲弄之色了。
他嘲笑的并不是别人,是他自己。
因为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在保护着的人,根本就不需要他来保护。
(三)
苗烧天走在最后,手里紫紧的抓着那对金环,手背上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