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咱们这还是在城里,去哪儿打这么痛快的仗?在小鬼子的眼皮底下,偷偷摸摸‘别’个岗哨都提心吊胆的……哈,这下子好,直接跟这帮畜生干上了!来吧,不管你下来几个,老子这次不用刀子了,直接给你们来个响家伙!”
第三章 顺手牵羊(3)
山上的枪声稀薄下来,有喊杀声爆发出来,接着大乱,听声音是鬼子坚持不住了,要跑。
几声炮响横空而起,有一发炮弹落在前方的那条山路上。
卫澄海摔掉烟头,一骨碌滚到彭福的身边,眼睛瞪出了火光:“谁往这里打炮?”
彭福没有反应过来,茫然地望着卫澄海。
卫澄海甩了一下手:“往这边打炮,鬼子还能往这边跑吗?”
这话刚说完,卫澄海就笑了,大嘴几乎咧到了耳朵根子:“这帮没有脑子的猪!他们还真来了!福子,准备动手吧!”山坡上骨碌骨碌滚下来十几个鬼子兵,有两个被树枝挂在半山腰上,挥舞着双手咿里哇啦地乱叫,跟刚抬上案板的猪一样。一发炮弹又落到了山路上,山上的人似乎是怕鬼子跑掉,提前将炮打到了这里。鬼子们慌不择路,一窝蜂地往山路上涌。炮弹好像找不准方向了,一颗一颗在路边的草丛中炸响。鬼子兵抱着脑袋沿山路往山下窜,眼见得离卫澄海这边越来越近。卫澄海几乎看见了他们惊恐万状的眼,抬手一拍彭福的肩膀:“来吧兄弟,让哥哥先看看你的准头。”
彭福的手榴弹脱弦的箭一般射向了即将奔到眼前的三两个鬼子——轰的一声巨响,这几个鬼子抛烂布似的被抛向了半空。与此同时,卫澄海手里的枪也响了,果真如他说的一般,一枪一个,转眼之间,十几个鬼子兵全都躺倒在一片浓烟里。彭福刚要举枪,卫澄海拉了他一把:“慢着!打急了,他们不从这里走了!”果然,后面跑着的几个鬼子兵撒腿往北边的山坡上跑去。彭福一个猛子跳起来,突然被一阵炮弹掀起来的热浪扑倒了。卫澄海爬过去,彭福在尘土里站了起来:“谁他妈的这么不长眼啊……”话音未落,山路那边大鸟一般扑下来光着膀子的左延彪,他像是刚从煤窑里出来,整个脸只能看见一排白色的牙齿,身上全是一道道被汗水冲刷出来的杠子。郑沂边用冲锋枪扫射那几个往山坡上爬的鬼子边喊:“趴下,趴下!”
“大牙,卧倒——”一块石头后面探出了华中乱蓬蓬的脑袋。左延彪仿佛没有听见,一手长枪一手短枪,边往下冲边打,子弹碰在石头上,溅起的火花就像铁匠打铁。一个鬼子兵躲在一棵树后悄悄瞄准了一路冲下来的左延彪,卫澄海一个点射,枪没响,卡壳了,鬼子突然将枪瞄准了卫澄海。华中大叫一声,腾空扑向了鬼子,鬼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华中扑到了身子下面。鬼子怪叫着,在华中的身下剧烈扑腾,华中的双手掐住他的脖子,回头大喊:“爷们儿,拿石头啊!”
“你的枪呢?”郑沂推倒左延彪,追过来,提着枪来回瞄鬼子的脑袋,鬼子的脑袋直往华中的怀里扎。
“操你娘的,你还真能躲!”华中猛然一歪身子,郑沂瞅准空挡,抬手一扣扳机——砰!
“你的枪呢?”郑沂揪起华中闪到了树后面。
“我刚从青岛回来就听见这边枪响,哪来得及拿枪?你的大刀片子呢?”
郑沂将自己的冲锋枪杵到华中的手里:“现在有这个,谁还用那玩意儿?”华中刚把枪接到手里,就看见一个鬼子在一块石头后面探出了脑袋,抬手就是一枪,鬼子翻滚着掉下了山崖。山坡上又跑出几个抬着几只铁箱子的鬼子来,彭福的手榴弹呼啸着飞了过去……华中回头大声喊:“你他妈的显摆什么?谁不知道你的准头好?”瞄准一个懵懂着爬起半边身子的鬼子来了一梭子。鬼子像是被一根绳子拖倒似的,斜着身子歪躺下了。一个鬼子想要扑过去扶他,彭福的手榴弹跟着过去了,爆炸声中,破碎的弹片夹杂着铁石穿空的声音,四散开来,随后响起彭福发疯似的大笑:“过瘾啊,过瘾啊!”
左延彪的枪里没有子弹了,将枪插进腰里,举着一块大石头来回踅摸:“人呢?小鬼子,出来啊!”
卫澄海左右扫两眼,冲出去,一把将左延彪拉到了石头后面:“你不要命了?”
左延彪抓起一颗手榴弹,连弦没拉就丢了出去:“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第三章 顺手牵羊(4)
郑沂扑过来,一脚踹在左延彪的脑袋上:“你怎么搞的?你不要命,别拉上弟兄们陪你去死好不好?”
左延彪摸一下脑袋,把眼冲卫澄海一瞪:“你说,我先开枪有什么错误?我不能把功劳让给青保大队那帮混蛋是吧?”卫澄海张张嘴,叹口气笑了:“你是一肚子清理啊……得,你做对了。”转头扫一眼硝烟弥漫的山路,把手冲大家一拢:“走吧,后面的事情交给青保大队了。”彭福扑拉着满头沙土,笑道:“还是卫哥有想法啊,等我有机会把这个情况报告给李先良,让他封你个副大队长干干。”卫澄海乜了他一眼:“福子神通广大,没有办不成的事情。”彭福无声地笑了:“嘿嘿嘿,说着玩儿呢……我哪里认识人家李大队长?”郑沂还在生气,脖子一横一横地瞪左延彪:“刚才要不是我,你的脑袋早就被鬼子的枪子穿透了,你娘的。”左延彪嘿嘿地笑:“我不管,先过了瘾再说……我的命大。”
身后没有了枪声,一群鸟穿过与硝烟聚合在一起的云朵,箭一般地飞。
绕过一道山脊,一行人走上了回左家庄的那条僻静的小路,身后的硝烟麻花一般地扭,渐渐飘散。
彭福紧着屁股撵了两步,笑嘻嘻地一推华中:“大胡子,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华中不理他,追上卫澄海,道:“事情办得很顺利,熊定山杀了董传德的表弟。”
卫澄海哦了一声:“他没跟着一起来?”
华中忿忿地横了一下脖子:“他不来,说是要去找唐明清,一大早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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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山和尚火并董传德(1)
这个冬天沉闷得很,鬼子很少经过崂山,山下的鬼子炮楼也没有几个鬼子驻扎,有限的几个二鬼子整天卧在里面睡大觉。山上下了几场雪,漫山银白。卫澄海跟董传德的关系也如同这寒冷的天气一样,嘎巴嘎巴地结着冰。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华中联系熊定山,两人一起杀了董传德的表弟。董传德的表弟在城里的维持会干事儿,平常除了欺男霸女,还干一些给董传德和日本人“捎叶子”的勾当,是个出名的坏水。那天,董传德把卫澄海喊到“聚义厅”,没说几句话,直接拍了桌子:“姓卫的!我早就看出来你不是什么好鸟啦!你在上山之前就打好了谱,想跟老子玩不仗义的!我问你,我表弟是怎么死的?”
卫澄海装糊涂:“你表弟?你表弟是谁?我不认识啊。”
董传德掏出枪,猛然顶上卫澄海的额头:“华中是不是你的人?你跟熊定山是什么关系?说话!”
卫澄海把脑袋往枪口上顶了顶:“那都是我卫澄海的生死兄弟,你觉得不爽就杀了我吧,兄弟皱一下眉头对不起大哥。”
董传德瞪了好长时间的眼,一挥手:“你走吧!好好给我演着戏,不定哪天演砸了,我让你死无全尸!”
这事儿卫澄海一直没吭声,恰在此时熊定山上山来了,一个人,一条枪,披着一身雪花。两个人坐在火盆边聊了几句就哑了。华中进来打哈哈说,熊哥那天杀老董的表弟好利索,跟杀小鸡似的。熊定山哼哼道,那个人该杀。华中笑道,董传德现在是我们的大当家呢,让他知道你来了山上可了不得。熊定山说,他是不是你们的当家,卫老大自己心里最清楚。卫澄海说,你也不要说这些没用的,实际情况是什么,你早就知道。熊定山铁青着脸道,我不是不守信用,我是见不得董传德的那张死人脸。卫澄海说,你愿意入伙我举双手欢迎,不愿意,这就走。熊定山皱一下眉头,起身就走,门板摔出咣的一声。
华中纳闷着问卫澄海,大哥,熊定山这是怎么了,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
卫澄海闷声道:“不守信用的家伙!他不但不想入咱们的伙,刚才还动员我入他们的伙呢,我听他的?”
华中笑着摆了摆手:“你们两个人可真有意思,有时候谈得热火朝天,有时候冷不丁就恼了。”
“和尚呢?”卫澄海不理这个话茬儿,阴沉着脸问。
“跟滕先生在外面说话呢。”
“喊他进来,我问他个事情。”
“卫哥,你是不是等不及了,这就要跟董传德翻脸?”
“我实在是忍受不下去了,”卫澄海的心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形,“我今天就想‘办’了他。”
“要不要喊上左大牙?”
“他太莽撞,这事儿不能喊上他。你顺便去一下上清宫,看看那几个家伙在没在里面。”
“我先去把他们控制起来?”
“不用,看看在不在就成。我让福子和大牙解决他们。”
郑沂搓着手进来了,一进门就笑:“滕先生果然有这个想法。咱们前面的‘铺垫’真不错啊,现在队伍里的兄弟们基本全都向着咱们说话,滕先生的嘴皮子很不一般呢。还有,昨天我出溜了好几个‘堂口’,大家都说老董这个混蛋该死了,不杀他不足以平民愤。你猜‘青山保’的大当家路公达说什么?这个老混蛋更他妈的杂碎,他说,应该把董传德的血用盆接起来,倒进海里祭奠海神娘娘……不过他说得也对,老董这些年的确干了不少缺德事儿,应该这么对付他。”
“先别着急说这些,”卫澄海摇了摇手,“前几天你去朱七家,他家里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我不是说过了嘛,他大哥装疯子,他六嫂好像是真的疯了……就这些。”
“你确定他没回过家?”
“卫哥,我发现你这阵子变了不少呢,乱怀疑人……朱七不是那样的人!”
“我相信他,可是我更相信的是……唉,他是个顾家的人,我很了解他。”
第四章 山和尚火并董传德(2)
“我也了解他,”郑沂有些急了,脖子涨得通红,“他再怎么说也不应该不回来跟大伙儿说一声,何况我亲自去过他家。”
“你见着他六哥了没有?”卫澄海的口气有些软。
“没见着,走了好多天了。”
“我听说朱七他媳妇……就是桂芬在东北的丈夫,去过朱七家?”卫澄海问得有些郁闷。
“去过,”郑沂摇着头说,“是朱七他大哥说的。唉,这事儿弄得很不好……我才知道原来朱七的媳妇是这样弄来的。”
“那个人是不是叫陈大脖子?”
“好像是……朱七他大哥说,那个姓陈的没找着桂芬,哭着走了,他好像一直在找自己的媳妇呢。”
“以后朱七回来,这事儿千万别告诉他,弄不好会出事情的。”
“我知道,”郑沂挥了一下手,“别说这事儿了,难受。”
卫澄海站起来,绕着火盆转了几圈,猛地站住了:“我跟滕先生的那件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郑沂笑道:“这事儿谁不知道?不就是参加了共产党嘛,好事儿啊。”卫澄海坐回火炕,盯着窗外纷飞的雪花看了一会儿,猛一回头:“我已经下了决心,今天就除掉董传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