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么相信你爸妈的眼光?”
“嗯,相信。都是这样的。”
“你们这里结婚都是爸妈安排?”
“嗯。”
“这么古老的思想,还真是挺保守的。不是说过去的门巴人都是追求婚恋自由的吗?要不仓央嘉措怎么会有如此飘逸的诗情呢?”我很不理解地摇摇头。
“这谁说得清,要不你回去研究一下门巴族的发展史吧!”刘朗笑道。
大姐看着我,语气平和而轻柔:“他不在意就好,也不是坏事。”
观景风波
“小雨,你的肚子早不疼,晚不疼,偏偏在早上疼,简直太有先见之明了,你怎么不死拽着我,让我也别去观景台啊!”若情一进厅堂,便撩起裤腿,坐在凳子上。
“就我早上那德行,连床都起不了,还有力气拽动老姐你啊,咋啦?队长也说我肚子疼得是时候?”我更加丈二和尚摸不到头了。
“唉,小雨呀,我们被和尚忽悠了!”凤凰摆弄着相机,说道: “想起来就想骂街,更想动粗。”
“是呀,小雨你听到了吗?和尚一大早就大声嚷着‘去观景台,20块一个人!’”
“对呀,清平和刘朗不是和你们一起去了吗?”
“你知道那20块钱是干什么的?”
“不是说包车用吗?”
“是包车,可问题是根本没必要包车。人家景区有免费接送的车。”若情端起水杯,一副恨不能淹死在里面的表情,大大地喝了一口水,继续说:“你可不知道啊,那叫一个丢人哪!我们坐的是卡车,还是拉煤的,我们十来个人坐在上面,那车晃来晃去,我们都快散架不说,满脸都是黑黑的煤渣。人家去景区的车是面包车,车上的人冲我们摆手,跟看耍猴似的。我都想那些人肯定在讨论,这群傻帽,闲得慌还是咋的,坐一拉煤车去兜风。后来我们问了景区的工作人员才知道,昨晚来派镇收的那150块的门票就包括来回免费接送的车费,你说可气不可气!”
“这还不是最郁闷的!最要命的是和尚那人道德系数太低了,简直就是负数级别的,还负得很遥远。”凤凰咬着牙,气得直跳脚。我对她最初的优雅形象还停留在脑中,什么事能让她如此暴跳如雷呢?
“那又是怎么回事啊?让你们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看着一向优雅的凤凰竟然也气得形象全无,我更加好奇了。
“想起就来气,和尚在路上一直强调去观景台是不要门票的,咱们都是讲道理的人,你就算提前告诉大家说要门票我们也不是不给,快到观景台了,有两个自称保安的人追上来要检查门票。那会就我、凤凰还有和尚在后面,这时候,和尚竟然不吱声了。我说先让和尚原地等着,我们去找队长和其他人,所有人到齐了,该怎么处理,咱们就怎么处理。”
“你知道和尚怎么着?”凤凰按捺不住愤懑的语气,接茬说道:
“等我们找到队长和其他人,想返回去的时候,看见和尚追上来了,一脸兴奋,一直说我们占到便宜了,给了钱私了了,每人120的门票,他总共给了1100块。每个队员给他100就行了。”
“这也没错呀?”
“问题是,这不是钱的问题,只是大家补齐少交的费用后,跟和尚索要门票,他却拿不出来,还跟大家急了,一直吼着‘现在找不到那两个保安,你们把我垫的钱给我就行了。’”
队长沉默了好久,终于开口了:“你们都知道我是军人,不需要门票吧?到底是赚了还是亏了,这都是其次。不管怎么说,也该提前给大家说一声啊!我真是左右为难,既然做了这个队长,就要给大家排忧解难,我无能为力不说,还落了一身埋怨。他们都以为我跟和尚可熟了。”队长的语气明显有些怨气。
“那到底熟不熟啊?”
“熟什么?一面之缘而已,做好事嘛,我也不推辞,所以才来的。”
若情把凳子往我跟前挪了挪,说:“别跟队长扯那么远,知道猪头、杨进和稀罕怎么还没回来吗?”
我这才发现,大家都回来了,就他们三个人还不见踪影。
“生气了吧?”
“生气是百分百的,他们宁愿自己走回来,也不想跟和尚一起。”
“走回来很远吧?”
“那还用说,真快气炸了。”
……
黄昏来临,在晚霞的映衬下,群山、村落、树木都如同披上了一件嫣红的薄纱,越发显得宁静而柔美。大狗自如地进出旅店,寻觅食物。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在山峦之间回荡着。昏暗的灯光下放着几碗粥,这是给客人准备的晚饭,店主从厨房走出来,端着装泡菜的碟子,放在桌上,然后坐在一台陈旧的电视机前,用手拨动着按钮,转换频道。
白色的砧板钉在木板墙壁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驴友们的留言。在灯光下仔细辨别交叉在一起的笔迹,大致也不外乎几种。
某某和某某到派镇一游。
从这里出发,徒步进入墨脱,希望好运。
希望某某队伍一路顺风。
……
在我看来,这些留言比渝州饭店的名号更有招牌的味道。据说,今年徒步墨脱的驴友已经多达一万,派镇也由一个单纯意义上的中转站,变成了旅游景点,或许今天这里还略显清冷和陈旧,但将来总会有那么一天,这里会像乌镇、西塘、丽江那样,成为世界闻名的旅游小镇。我希望这一天早点到来,却不希望这里纯朴的文明会因为日趋现代化、国际化而有所改变。
房间里,灯泡发出很微弱的光,照在光秃秃的墙上,很浅的蛋黄色。队员们都在各自打包行李,能很清楚地听见装包的摩擦声、木板的吱吱声、走动声和微弱的呼吸声,却几乎没有谈话声,翌日清晨就要出发,时间很赶,要提前收拾妥当,免得落下重要的物品。
明天,我们的徒步旅程便正式开始。此时,每个人都在专注着自己的事情,却不知道,一场纷争即将发生。
背夫的冲突
晚风透过敞开的窗户吹进来,薄纱似的窗帘随风飘动。凤凰皱着眉头,焦急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两只手不停地搓上搓下,然后,神经质地撩起蓬松柔软的头发,长叹一口气,接着又开始踱步。
突然,楼下传来几声喊叫,随即是踩踏楼梯时发出的咚咚声,脚下的拖鞋还随着步子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背夫来了,赶紧把包拿下来。”和尚不知几时回到旅馆,冲上来便开始喊。凤凰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这次总算没被忽悠!”
“赶紧把包拿下去!”和尚在楼道上又喊了一声。
走廊里,暗黄色的灯泡上面爬满了灰絮,使得光线更加暗淡,照不清楼梯的木板,我们只能小心翼翼地往下挪,每踏一节台阶都十分用力,直到确认踩实了,才敢迈出下一步。而且每走一步,便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响动,生怕楼梯断掉,简直担心得要命。
厅堂里弥漫着很浓的烟草味道,几个年龄稍大的背夫坐在厅堂里,手中夹着香烟,嘴里吐出一波一波的烟圈。香烟的末端忽闪忽闪的。
厅堂本来就很小,不大会儿便乌烟瘴气,我刚下楼,双眼就被烟熏得直流泪。
凤凰也拎着她的大背包走下楼梯,这时,原本佝偻着身子坐在墙角吸烟的中年背夫站了起来,眯起眼睛看着凤凰手中的背包,皱纹都缩到眼角上了。
凤凰将包放在地上,大姐也跟着下楼了,她提着包在厅堂环视了一周,又走到旅店门外,左右张望,然后惊奇地问:“怎么没有看见平措?”
“平措?”一个坐在灯下的30岁左右的背夫,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他的短发乱蓬蓬的,晒得焦黑的脸部肌肉绷得紧紧的,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用力掐掉手中的烟头,撇了撇嘴,问道:“你们需要几个背夫?”
“三个,大姐和我的背包,还有大伙带给孩子们的一箱糖果。”凤凰说完,看了看我,说:“小雨只请了一天背夫,已经确认了。”
然后,扭头看着长椅上坐着的女人,问:“你确定帮她背,是吗?”
“嗯。”那女人看着凤凰指着我的手,轻轻地应了一声。
因为我们明天要去攀越海拔4000多米的多雄拉山,为了节省体力, 我决定请一天的背夫,和尚自告奋勇帮我找,下午时候就领着那个女背夫过来。对我说:“第一天在拉格歇脚,这是拉格的老板娘,她正好要回自己的旅店,就帮你把包背过去。”我打量了一番那个女背夫,看起来大概30多岁,身体精瘦而结实。要不是皮肤有些粗糙和干纹,长相应该还不错。她轻轻地掂了掂我的背包,大概是想看看多重,然后冲和尚点了点头。
“那就定下她吧,一天200块。钱我先帮你垫了,你最后给我就行了,明天上路时她过来拿包。”
背夫确定了,算是解决了一桩大问题。可是大姐和凤凰的背夫,和尚始终没有确认。难怪凤凰会急得坐立不安,大姐急不可待地定下了平措。
一个20来岁的年轻背夫,穿着灰白色的衬衣,瘦瘦的,两条胳膊交叉绑在胸脯上,靠着木板墙站着,他抬眼看看我们,说道:“那就确定了,现在把包给我们也行,明早我们过来拿也行。”
“可是我已经雇了平措。”大姐说着,很失落地又朝外面望了望,自言自语道:“讲好了明早过来的,我还在等,就是想告诉他明天清早一起吃饭。”
“那你们到底是需要几个背夫?”年轻背夫诧异地问。
“三个啊,刚才已经讲了。”凤凰回答。
“我们已经三个人了,怎么还有个平措?”
“嗯?”大姐问:“你们和平措不是一起的?”
“不是!”年轻背夫咬着牙说。
“下午的时候,我看背夫的事情还没落实,着急找不到背夫耽误行程,正好平措与小雨在厅堂里聊天,那孩子也没找到活,我就把他雇下了。原来你们不是一块的呀!可真不好意思,还一直问平措怎么没有来。”大姐微笑着解释道。
没等弄明白怎么回事,和尚突然指着大姐的脸,眼睛瞪得几乎要爆掉,胸口剧烈起伏着,吼叫着:“我说过给你找背夫的,现在我把背夫领过来了,你自己却找了,人家已经三个人了,这下看怎么办?你看怎么办?”
我才恍然大悟,难怪厅堂里坐着的背夫,听到平措的名字时表情那么茫然。大姐双手合拢,紧紧捏在一起,皱了皱眉头,随即无奈地摊开,对着和尚说:“我等不到你落实背夫的事情,万一找不到背夫,我自己又不可能背行李。”
“那我之前不是应承说找背夫的吗?”和尚气冲冲地问大姐。
“从一开始到现在,你哪件事做得靠谱?万一找不到,你让我怎么办?”大姐生气地反问道。
和尚撅起嘴唇,吹了吹气,蜷缩起他皱巴巴的脸,不再叫嚷,在我们看来大姐的话已经很含蓄了。
另一边,几个背夫脸上已经乌云密布了。事实很明显,大姐已经雇了背夫平措,除去我和凤凰的背夫不算,他们中间是要有一个人不被雇佣的。
凤凰挪了挪背包,笑盈盈地对墙角年长的背夫说:“您看,我们大姐已经雇好了背夫,我们这边现在只需要两个背夫就可以,实在不好意思,浪费你们时间了。”
“我一开始并不知道背夫已经找好了,给你们造成困惑,确实对不起,我们……”大姐也道歉说。
“等了今天一天,也浪费我们找活干的时间,说一句不好意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