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西往事- 第4节

　　老人说：“听春来讲，你和你爹刚修了路回来，你爹腿也没了。来，我敬你一口酒，你们做的可是大事啊！帮国家大忙啊！来，喝。”

　　凉面喝了一口酒，说：“也是国家没办法了，全是手砸出来的。那么危险的路，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不过，路总算是修通了。”听了大个他爹的话，凉面感到一种自豪，虽说他只是那二三十万民工中间微不足道的一个，但去了，没讲任何条件，就干了这么几个月，怎么也算是对国家的贡献。

　　这时候，几个孩子吃完饭在院子里玩，大个他爹看见了，就说：“富贵、阿珍，我看你们两个孩子很喜欢，不如你们就和春来他们认个亲家吧，也难说今后也有个照应。”

　　凉面听了心里也喜欢文强文胜，但想到自家的情况，不免心下犹豫，就对大个父亲说：“伯父是看得起我们，但我们实在是小门小户，家父又那样，实在是怕以后我们拖累了大个和两个孩子。”

　　阿珍也说：“伯父本来抬举我们，但眼下这日子，就怕红彩红云配不上文强文胜。”

　　大个他爹听后说：“我看你们日子虽艰苦，但却是老实本分之人。这兵荒马乱的，说不清明天会是什么样子。但孩子不能耽误，虽是女孩子，也要让她们读点书，她们小，留在家里也帮不上你们多大忙。”

　　大个接口说：“大哥嫂子，我父亲说的有理，你们就别推辞了，孩子明天就让他们上学堂吧，有什么困难，大家商量着解决，明天我就到小学校说去，让她们姐妹两从一年级开始读。好在开学不久，她们如果用功点能赶得上。”

　　凉面说：“女孩子读什么书啊，白费钱，在家还能帮上些忙。”

　　阿珍看了凉面一眼说：“我们就听老人的吧，我听着在理。”凉面就没说别的了。

　　老人又对月华说：“月华，你去把几个孩子叫来，我想和他们说几句话。”

　　月华出去对文强说道：“文强，叫弟弟妹妹别玩了，爷爷要和你们说话呢。”

　　红彩红云就停下了游戏，月华招呼他们进来站在大个他爹面前，老人说：“文强文胜，明天两个妹妹就和你们一起上学了，高兴不高兴啊。”

　　文胜问：“和我一个班吗？”

　　月华说：“不是，她们要从一年级开始读，你都四年级了。”

　　红彩不相信地问：“妈妈，真的吗？”

　　阿珍肯定地点点头，红彩一下就高兴地对红云说：“妹妹，我们可以读书了。”

　　红云并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这么高兴，看姐姐这么高兴，她也笑了。大个他爹说：“好了，你们玩去吧！”文强又领着红彩他们出去了。

　　大个他爹高兴，对大个和凉面说：“以后你们遇什么事要互相帮着，孩子还小，不明白，以后你们可就是一家人了。”

　　凉面和大个都应着，边吃边说，很晚才告辞回家。回到家又忙到很晚，把第二天的营生准备好了才睡下。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五
第二天一早，李大个如约领着两个孩子来带红彩红云去上学，红彩特别兴奋，红云因为能和姐姐一起上学也很高兴，她并不知道上学是干什么，因为在他们那片，就没有女孩子读书的。

　　一大早，凉面和阿珍为生计也顾不上她们，两姐妹就围着爷爷问东问西，爷爷说：“读了书就能长本事，以后可以做大事，没读过书就只能像爷爷和你们爹一样，整天卖凉面了。唉，可惜你们都是女孩子，读了书也就识几个字，没有大用的。”

　　红云不解：“女孩子读书和女孩子读书，不都一样吗？”

　　爷爷看着他们也没解释：“好好读，能读书就很不容易，看你爹也没读过书，要不然日子也不用这么苦了。”

　　红彩红云听着，都点头，其实也并不十分明白，又像两只小喜鹊似的围着爷爷打转，顺带还逗着红广玩。

　　凉面迎着大个进家，站在院里，看着李大个有点忐忑地说：“也不知道学校要收多少学费，我一下也筹不齐，你先垫着，回头我给你。”

　　李大个笑笑说：“看你说的，我们都是自家人了，别外道才好。”看阿珍和婆婆一直在忙，又对凉面说：“你们忙你们的事，我先带孩子去学校了。”

　　脸面对着屋里催促道：“红彩红云，你们快点，叔叔都等着你们了。”

　　阿珍从厨房出来：“你看，忙得也不能招呼你。这么麻烦你，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大个笑着说：“嫂子还这么客气，以后有什么事，说不定是我麻烦你们呢。”

　　阿珍笑笑，见红彩红云出来了，就对它们说：“去学校要听叔叔的话，叔叔怎么说，你们就这么做，不能给叔叔为难了。”红彩红云都忙着答应了。

　　大个对她们说：“没事，你们不用怕，学校比家好玩着呢。老师还会领着你们做游戏。只要你们好好读书，老师也会喜欢你们的。”

　　红彩说：“叔叔，我们一定好好读书。”

　　红云问文强文勇：“学校真得很好玩吗？老师打人吗？”

　　文勇就抢着答：“当然很好玩了，但如果学不好，老师会拿戒尺打手掌心，你可要当心。”说完调皮地看着红云笑。

　　红云对他说：“吓人，我才不信你呢。”

　　大个听他们说完，就说：“走吧。”又冲凉面阿珍说：“大哥嫂子，我带孩子去学校了，你们接着忙你们的。”几个孩子也和阿珍他们打了招呼才走了。

　　学校离凉面家有二十多分钟的路程，一路上，大个交代文强文胜，放学后要和红彩红云一起，等到岔路口再由红彩领着红云回家。到了学校，大个叫文强文胜先到教室了，然后领着红彩红云到办公室去找校长，校长也是四川人，姓马，往常也和大个他家有些来往。

　　大个见到马校长，彼此寒暄了后，马校长请他进了办公室，红彩两姐妹胆小地跟了进去，也不敢坐，站在大个的旁边。

　　坐定后，大个说：“今天来找校长，是为这两个孩子读书的事，如果不是特别不方便，还请校长帮忙，把她们都安排到一年级跟着读几年书。”

　　马校长说：“这么点小事，李先生就别客气了，学校本就是要招学生来读书的。何况这兵荒马乱的世道，还想着要送读书的就很少了。”他看看站在大个两旁的红彩红云，虽说长得很清秀，穿着也干净，但却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富裕人家的孩子。又说：“两个孩子想必和李先生关系不大，李先生也是受人之托吧？”

　　李大个说：“就算是侄女吧，还请校长多关照。”然后又对红彩红云说：“红彩红云，以后在学校见了爷爷要喊校长，在学校读书要听校长和老师的话。”红彩和红云都赶忙答应了。

　　校长看两个孩子懂事，也和蔼地对她们说：“不但要听老师的话，还要和同学们好好相处。”红彩红云也一样答应着，两姐妹上学的事就定下来了。

　　校长对着一个年纪稍大，正埋头写字的人喊到：“老陈，你领李先生去给两个孩子交一交费用，领领课本，然后把孩子领到一年级的教室，交给白老师。”

　　老陈起身收拾了一下桌子，走过来说：“李先生，请跟我来。”

　　大个对校长说道：“那校长，我告辞了，你事多，我就不打搅了。”马校长说：“好，你先领着孩子把手续办一下，好让他们尽快到教室，我就不送你们了。”

　　大个说：“校长留步，红彩红云，和校长再见。”红彩红云同时说了声：“校长再见。”才和老陈一起走了。

　　老陈先领着大个去到一间办公室交了相关的费用，再去到另一间办公室领到了课本，然后才领着她们到教室去。

　　一路上，一阵阵读书声传来，红彩红云好奇的到处看着。校园并不很大，两排并列的教室，下半截是木板，上半截全是菱形的木格，可能是采光的需要。每排教室有五间，每间的门头上都挂着写着班级的木牌子。中间除了栽着两排高大的树木外，都是空地，大树两边的空地上，还用砖一边砌了一张乒乓球球台，中间也用砖隔成了两边。阳光下，大树投下几团阴影。虽然书声琅琅，不时还听到老师讲课的声音，还是感觉很安静。

　　老陈走到一年级门口，叫出了正在上课的白老师。白老师年纪不大，二十四五的样子。老陈先介绍了大个，然后说明了来意，白老师和李大个寒暄了几句，就把红彩红云带进了教室。大个也和老陈打了招呼后，离开了学校。

　　第一次看这么多孩子和自己坐在一起，红彩红云都充满了好奇。红云看着，感觉好笑，她自己很小，教室里也有和她一般大的孩子，也有比红彩还大的，她感到有些奇怪，眼睛滴溜溜到处转。红彩却已经老老实实看着别人读的书，找出来，认真听着老师讲课。

　　红云还在转着头看其他同学学习，有的就看着她笑一笑，有的却瞅她一眼，有听老师讲课了，当红彩拿手拐她一下的时候，白老师已经站在她面前，很严肃地看着她：“你怎么不好好听课啊？你在东张西望的看什么？第一天上课就这么不老实。”

　　红云想起文勇的话，有些害怕了，低着都，老实了。但白老师却向她下了命令：“伸出手来！”

　　红云抬头看着白老师，眼泪都快流下来了，那表情里明显在哀求。但老实没理她，又命令道：“伸出来！”红云没法，只好乖乖地伸出了小手。老师拿出戒尺，这时候红云才知道文勇的话是真的，她紧张地闭上了眼睛。但老师只轻轻打了她一下，她不相信地睁开眼睛，用询问的眼神看着白老师，好像在问：“就打完了吗？”老师笑笑，看着她说：“以后可要好好听课了！”她赶忙点头。

　　中午放学后，红彩红云各人拿着两本书回到家里，就忙着和爷爷奶奶讲学校里的事，还兴奋地说学会了好几个字了，同学下课还教会她们加法了，阿珍在门口边做事边竖耳朵听着，心里很高兴。心里盘算着，无论如何，要缝两个书包给孩子。

　　吃过午饭后，红彩红云又兴高采烈地上学去了。

　　刚好那天阿珍摊收的早，就把箱子翻了一遍，找到了两件凉面原来穿的旧军服，就把它剪了，找出几块还好的准备做成两个书包。凉面他娘见了，也放下手里的活，一起帮着缝。

　　红彩红云放学回家，看见奶奶和妈妈都在院子里做针线活，跑过去一看，书包都快成型了，妈妈正在剪布条，准备缝背带呢。妈妈对她俩说：“红彩，你去厨房，先去收拾一下。好了，先做着饭。红云，你去领着弟弟到院子里玩会，也让爷爷休息休息，你们上学了，放学后就要多帮家里做些事。我和奶奶先把你们的书包缝好了，好让你们明天背着去上学。”红彩红云听了，听话地各自去了。

　　凉面挑着担子回家的时候，红彩把饭做熟了，吃过饭，凉面领着红彩红云去厨房准备第二天的事了，凉面他爹仍旧领着红广，阿珍和婆婆继续缝书包。

　　等凉面和红彩红云从厨房进屋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但两姐妹看见两个齐整的书包，虽然没别人的好，还是很高兴，把白天发的书小心地装进书包，才上楼到睡了。

　　凉面和阿珍商量道：“现在两个闺女都上学了，也不知道能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