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同学聚会,陈圆圆原本是答应出席的,但是他临时改变主意,放了一干同学的鸽子。
具体是什麽事情致使他突然变卦,自然也和田恬同学分不开,这个咱们後面再讲,眼下,陈圆圆家的电话又响了。
“圆圆啊,你的男性朋友找你,是国际长途!──”门外,母亲敲响房门。
男性……朋友?
陈圆圆一怔,赶忙跳下地,“我来了──”
Fuck!
他还敢打电话?!
“会不会是那边出了什麽事情呀?这麽急著找你?”母亲一脸担忧的指指茶几上的电话。
“没事没事。”他只是皮痒了而已。
陈圆圆一脸严肃的拿起听筒。
“哦,亲爱的,总算找到你了!”Jack亲昵的语气令陈圆圆有些吃不消,他端正著神色,毫无语气起伏的说:“Jack,真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不干脆的人,我们的合租关系已经到期了,难道我走之前没告诉你麽?”
“Oh No!单方面解约我不干──”
“我记得我好像没有和你签什麽合同,这样拖泥带水可不是你的风格。”陈圆圆一面说一面向母亲做了个OK的手势,示意自己这边只是发生了小问题。
“Cheney……我认为我们应该坐下来谈一谈。”
“我现在的确是坐著的。”
“你没有表示过你不喜欢我和别的男人有来往,我以为你不介意,但如果你提出的话,我想我会……”
陈圆圆打断他的话:“千万别保证什麽,我不要紧,真的。房子空著总归不好,你完全可以邀请其他人合住,我真的没意见。”
Jack沈默了一会,随後道:“我一开始以为只有我是随便玩玩,没想到你才是。……其实你压根就没介意过,对麽?”Jack忽然郑重起来,陈圆圆也不得不深沈的答他:“Jack,我不确定会在国内呆多久,所以……请别为我空置房间。”
“呵……”Jack吸了一口烟,声音有些迷醉:“Cheney,你真绝。”
Jack就是这样,总喜欢将事情放大了来说,也许只有一分难过,但听起来却是伤心欲绝的样子。
陈圆圆也难免被迷惑,毕竟Jack与他在一起的时间不短,曾给过他最恰当的拥抱和欢 爱,挂上电话心里还一再沈重著,但想到那个家夥也许第二天就欢天喜地的重新活过来,也就释然了。
19
所谓同桌,其实只始於初三下半学期。
所谓饼干问题,正好发生在那时。
也正是那时,陈圆圆认识到自己……是真的喜欢田恬,不是同学情的那种喜欢,而是……会产生冲动的那种。
初三下半学期是所有预备参加中考的学生的噩梦,却正是陈圆圆感觉最悠哉的时段。
起因是初三刚开学的一次物理测验,那时陈圆圆已经完全放弃理科了,反正学与不学脑子里都是一团浆糊,那次测验的分数之低,相当可观。
物理老师讲评卷子时板著脸不带任何语气的话语陈圆圆一辈子也忘不了。
“这回大家的表现都还不错,但是在全年级来看就很一般,主要是有个别同学极低的成绩拉低了平均分,如果没有这名同学的话……”
如果没有这名同学的话……
他倒真的希望没有他,遂了大家的愿,省得把他看成一锅汤里的老鼠屎。
类似的评语屡见不鲜,愈接近中考,老师们也愈加紧张,甚至比学生还早进入状态──分数,平均分,总分,及格率,优秀率这些词汇时他们常挂在嘴边的,包括陈圆圆在内的一干“差生”自然成了各科老师们眼中的刺。
连一向笑眯眯的小马老师也赫然面目可憎起来。
她开始频繁的给家长们开“小会”,与会人员自然是後进学生的家长,不多,一班就十个左右吧。
不知道会上都谈些什麽,总之每次陈母回来後脸色都很难看,却没有骂过他一句重话,只是哀愁的叹气。
“圆圆啊,你就不能让妈妈省一点心嘛……”
父亲刚出院,正是仍需要照顾的康复期,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上班,白天忙完还要张罗丈夫和儿子的饮食,一个需要营养补身,一个需要营养长身体,那两年,母亲著实老了不少。
陈圆圆也恨自己的不争气,但是成绩这个玩意真不是和心情一样说起就起说落就落的东西,也在那两年,陈圆圆一下就成熟不少,开始思考同龄孩子不会想的问题,例如人活著是为什麽,是为生活得更好吧,那麽考试又是为什麽,是为了上好高中,好大学,找好工作──是为了赚钱,赚钱是为了生活得更好。
物理老师那句“如果没有这名同学……”的话也一直在脑里闪回,像一个闪光点一样,不断提醒著他的多余,其实可以没有他的……可以的。
那天母亲从学校回来,忽然拉住他,说决定给他请家教,数理化三科都要请。
陈圆圆愣了:“干,干吗?”
“老师建议的,我觉得也对。还有几个月就中考了,你这样不行啊。”
“……那要多少钱?”
母亲一怔,随即道:“钱的事你别管,这是该花的。”
“我不要。”陈圆圆矢口拒绝,然後下定决心,一口气说出来:“我不是那块料。”
“我就是学不好,我讨厌学校,我讨厌他们用学习成绩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凭什麽啊?!我不知道物理化学就十恶不赦了吗?学得好又怎麽样?我又不打算当科学家!
就算勉强考上高中又怎麽样?!还不是要为了考大学继续这样折磨自己?!
我受不了了,我讨厌那样──那帮老师,就是怕我影响他们的升学率!您别听他们的,请了我也学不好的,有那钱,不如给爸爸买点好吃的。”
“你……你这孩子!你,你再说一遍?!”自从陈父住院後,这还是陈圆圆第一次跟母亲顶嘴,陈母也激动起来。
“我不上高中了。”陈述的语气。
“……你说什麽?”
“我已经决定了,我不上高中了。”陈圆圆镇定下来,尽量和缓的说:“上高中无非是为了考大学,考大学就是为了找好工作,赚更多的钱。”
“你在说什麽呀?”
太久没和儿子沟通过,现在显然已经跟不上他的思路了,陈母将连著卧室的门关紧,谨慎的问道:“圆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吗?”
陈圆圆点点头:“当然知道。”他是经过深思熟虑,陈圆圆将母亲让到椅子上坐下,蹲下身,握住她的手,慢慢解释道:“妈,我不是随便说说的,我已经决定了。”
“这些天我看了很多资料,过两个月就是中专、职高提前招生考试的时候了,我想去试试。它们对文化课要求不高,不同的专业要求的技能也不一样,我想试试外事管理和商务这方面,我的英语好,应该能通过。”
“那样的话,学校这边就不用管我了,我也拖不到他们的後腿了,而且您也不必为我操心了。”
听到最後这句,陈母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流出来了:“你这孩子……”
“妈,您真是的,哭什麽啊~”陈圆圆从桌边拿来卫生纸,一手搂住母亲的肩,“我都十六岁了,该让我自己做决定了,我觉得就这样,挺好!”
“让我好好想想……”母亲红著眼眶算是妥协。
参加这麽多次家长会,她怎能不理解儿子的处境?
坐在其他家长身边,听著那些经常受到表扬的名字被一一点到,他们的父母也脸上放光,可是到自己这里,就只有灰溜溜低下头的份儿,每次家长会都要求被留到最後,做家长的尚且要听教师训斥,做学生的,又能如何?
儿子厌恶上学的心情,母亲早就明白。
春季是各大职业高中,中等专业技术学校提前招生的日子,陈圆圆一声不吭的去了。
目标是早就相中的一所职高,专业是酒店管理,报考这个专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首先这个职业要求外形,其次不能怯场,最後,要有优秀的英语成绩和流利的口语,这三点陈圆圆都占优势。
半个月後收到录取通知单,陈圆圆在初中最後的一段好时光就此展开。
对於陈圆圆出其不意的报考了当时不被看好的专科院校,大家的反应不一。
老师们自然都是松了口气──以後终於不用再跟这孩子斗智斗勇了。
同学们则既羡慕又有些不屑,羡慕陈圆圆从此正式摆脱中考噩梦的诅咒,可以在教室最後一排大大方方的上课睡觉、吃东西、听MP3、看漫画了──只要不影响其他人,随意。
也有人认为此人将来一定没出息,老师教育我们遇到困难应该勇敢直面,这厮却只会走捷径逃避……
对於这些,陈圆圆都不在意,从决定和这样的生活脱离关系起,别人的态度对他来说就不那麽重要了──好学生们,你们慢慢啃书本吧,差生兄弟们,你们自求多福。
只是有一个人,陈圆圆会不经意的想去揣测他对这件事是怎麽看的,但是自从初二下半学期後,两人的关系就一直不温不火著,是那种比陌生同学好一点,但又达不到朋友的高度,没办法,这家夥是老师的心头好,一点差池都不能有,陈圆圆是个毒瘤,可不能随便拖人下水。
陈圆圆在教室最後一排的角落理可以窥视到任何人的动静,谁新剪的头发从後面看很可笑啊,谁和谁又传小纸条啦,乐子多得很,但是陈圆圆不幸的发现自己的目光总是转著转著就锁定在田恬身上。
第一次从这个角度打量他,感觉陌生又新奇。那家夥翻出的白衬衣领子老是那麽干净,肩膀好像比去年又宽了一点,但手指还是那麽细长……陈圆圆没注意,自己实际上正在以一种偷窥心上人的姿态暗自观察对方;沈浸在粉蓝泡泡里的陈圆圆更没注意,其时班上正激流暗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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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圆圆所在学校分高中部和初中部,前者比後者更著名,因为它奇高的升学率,和逐年翻新的教学楼,像黑洞一样吸引著各方学子。
能够考进自己学校的高中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几乎每个初中部的孩子都这麽想。但事实是残酷的,模拟卷子发下来,就足够粉碎大部分人的玻璃心。
偏偏校方还显热闹不够,每年还额外拨给自家孩子几个保送生名额──加上理科班初三年级总共五个班,每班人数在45至50人之间不等,保送生名额呢?
──五个。
校方的初衷是每班选出一个,正好凑足五人,但是考量标准的严苛程度却决定了这份名单最终不能平衡──学习成绩要拔尖,还要德智体综合发展,也就是要有一项特长,这里的特长还不是指唱歌跳舞画画什麽的,而是“学习特长”,也就是说,要在区级以上的比赛中拿过奖。
这样排下来,往往是理科班吃香,偶尔会出现五个名额全部来自理科班的情况,没办法,谁让青少年奥数、物理比赛太多了呢!
於是每年这个时候,不光班主任之间气氛紧绷,各个憋足了气为自己班的孩子找优势,连学生内部都洋溢著一股刚柔并济的暗涌:谁谁谁这次作文拿了个第一,谁谁谁又在哪个比赛得了名次,还有那个谁啊,最近怎麽老往办公室跑?
当然这种争斗只发生於尖子生中,学习平平的孩子压根就没去惦记,正好当做一场热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