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圆圆睁大眼:“你太勇了吧!你妈不检查你的书包吗?”
“会看一眼,但我面上放的都是正规书,小说放在最底下。”
“那你不去提高班,老师不会给家里打电话吗?”
“不会啊。”田恬耸耸肩,“那种校外辅导老师只要收钱就行,不怎麽管的,再说……我也根本不用上。”
太……太贼了吧!
田恬接著说:“其实你越是偷偷摸摸的,他们倒越是会怀疑,我有时就明目张胆的在家看,但是一定要配合大本练习册一起,表情还要认真严肃一点,我妈还以为我在做题呢!”说完,眼睛眯缝著笑起来。
太……太不公平了!!
陈圆圆悲愤无比,想自己那会,都是把书塞在裤头里,趁大便时才敢拿出来看一会,还要面对老妈“蹲坑那麽久,很容易脱肛的!!”这种诅咒。
“不过现在好啦,要及时行乐啊!”田恬随意的抽出陈圆圆手上的书,看了一眼封皮:“《浣花洗剑录》,好看吗?”
陈圆圆看著对方纤长的手指摩挲在书脊上,呆呆的点了点头:“好看。”
“哦,讲什麽的?”
“一个大头被关在船上的事。”
“呃……你的口味还真奇怪。”
同桌生活就在这样轻松友好的氛围下拉开了帷幕,在田恬刻意找话题和陈圆圆一点点放松警惕後。
“你又没吃早点吧。”
“恩?你怎麽知道?”陈圆圆揉揉有些浮肿的眼睛。
田恬向後仰身,进一步端详他:“头发还翘著,肯定是起晚了,扣子还系错了。”说著竟伸手来碰他的领口。
“哈啊,我都没注意!”陈圆圆先一步自己按住领口,把错位的扣子扣好。
在田恬手伸过来的一刹那,他脸红了。
“呼……”掩饰性的打了个哈欠,陈圆圆趴在桌上,用手臂挡住发热的耳朵:“真是烦,明明不用听课了,还必须来上学,想睡个懒觉都不成。”
“真有这麽烦吗?我怎麽觉得还挺好呢。”田恬也趴在桌上,侧著头看他。
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陈圆圆转过脸看向窗外,外面是葱蓉的绿树,早起的鸟儿正拍著翅膀从一根树杈蹦到另一根树杈,教室里是乱哄哄的早读时间,有人忙著到处借作业来抄,有人大声读著呆会英语课要背诵的对话,也有人一副要死了的样子抓著头发为明天的摸底考试发愁。
是啊,有什麽不好的呢。
这些都与他无关了呢,真好。
田恬也是这个意思吧,看别人挣扎在水深火热里,自己却做壁上观,神仙也不过如此了。
陈圆圆转过脸,却看见一罐即食纸盒包装的牛奶。
“喝啊。”田恬说。
“这……是干吗?”
“哦,你不是没吃早饭吗?”田恬有些不好意思。
“那这个是哪来的?是你的吧?给我干吗?”陈圆圆不解风情的把牛奶推回去,“我不饿,一会直接吃午饭了。”
“给你的你就吃!”田恬生气的将牛奶按进对方怀里,看著对方吓了一跳的神色,才小声说:“我吃过了,这是给你带的。”
陈圆圆张大嘴,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哦,哦……我知道了,你家买了一箱,喝不了吧?”说著用嘴撕开包装上的尖角,“我们家也买过,根本吃不完,跟你说,以後别买那麽多。”
田恬磨著牙说:“知道了。”
午饭时两人一起去校门口的小卖部买吃的,汉堡,可乐,零食,边吃边互相打趣,没有课业成绩分数的压力,生活美好得不真实。
然而轻松的日子没过几天,田恬就被老师叫去帮忙了,同桌的时间被大幅减少,对方不是留在办公室里帮忙判卷,就是出没在图书馆整理借阅卡,好不容易留在教室的这天,还赶上两堂课连著的模拟考试。
空气本来就闷,像是下雨的征兆,教室里也沈闷得不行,四处弥漫著接近中考的低气压。
陈圆圆百无聊赖的瘫在桌子上,侧头看著田恬用那修长的手指握住钢笔,在学籍资料卡里认真的抄写著学生姓名。
切,还把工作带到这来!
陈圆圆撇撇嘴,趁对方正写得起劲时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
田恬手一抖,一个字的最後一笔写歪了。
他皱著眉看了陈圆圆一眼,後者无辜的回望著他,田恬只能自认倒霉转回头去继续写。
陈圆圆就跟犯贱的猫一样,看准了笔落下去的瞬间又戳了对方一下。
字又歪了。
练书法的田恬同学最不能忍受的大概就是自己写了一笔破字吧,他有点要生气,用力转过头来瞪著陈圆圆,张开嘴想要斥责时却想到环境的限制,而不得不闭上嘴,抿紧嘴角──考试时禁止聊天,会影响其他同学发挥──这点觉悟两人还是有的。
陈圆圆看他恼怒又什麽都不能说的样子就心情就特别好,半边脸还埋在胳膊弯里就忍不住笑了。
田恬定定看了他好一会,才叹了口气,自认倒霉的默默转回头,抽过桌上一张纸写道:“我桌子里有饼干,你自己拿去吃吧。别闹了。”
哼!当自己哄小孩麽!
陈圆圆白了对方一眼,便伸手进田恬的桌里去摸饼干。
田恬的桌位里不像陈圆圆那麽乱,书包,水瓶,总共就那麽几样东西,码得整整齐齐的,陈圆圆手一探进去就摸到饼干的塑料包装了。
因为其他人在考试,也不好大刺刺的拿出来吃,就一只手留在田恬的桌里去扯那包装袋子。
“刺──”发出一声怪响,奋笔疾书的同学们不约而同的停下笔,默默的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陈圆圆把头埋低,假装什麽都不知道,手还在和那袋饼干较劲──怎麽那麽难拆呢?
田恬也停下手头工作,看了他一眼,小声说道:“真笨。”
“那你拆啊。”
“我给你拆,等著。”说著,田恬也探手进去。
课桌里两人的手指碰到一起,陈圆圆倒没觉得怎麽著,倒是田恬动作突然变慢了。
“快点啊,我帮你扯著这边──”陈圆圆小声催促著。
“哦……”田恬闷闷叹了口气,然後轻轻的、很技术的把饼干撕开了,然後也不忙活手头那摊事了,就这麽静静的瞧著陈圆圆很欢快的摸了块饼干出来,整个放进嘴里。
“你,也不怕噎著!”田恬睁大眼睛。
“唔事!”陈圆圆嘴里塞得满满的,一开口就喷了田恬一身饼干渣子,後者被逗笑了,陈圆圆捂住嘴,窘得耳朵都红了,又猛嚼好几口才把饼干咽下去。
“至於这麽饿吗?”田恬小声说,并递来水瓶。
“人家正长身体呢,你不懂~”说著又探手过去摸饼干,并搡搡对方:“你也吃啊。”
“哦。”田恬慢吞吞的伸出手。
其实他不饿,但看著陈圆圆那种小心翼翼不弄出声响又津津有味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这饼干到底有多美味,能让他吃成这样?
这麽想著,便也掏了一块小口的嚼著。
陈圆圆这时又冲他笑了一下。
顿时,田恬只觉这块饼干是他从没吃过的美味,简直到了入口即化馨香扑鼻的程度。
“好吃吧?”陈圆圆笑眯眯的问。
田恬傻傻的点了点头,囫囵咽下口中的食物,手又下意识向课桌里摸去,却搭在饼干的包装纸上迟迟没有拿出来,因为他的心思全被身边这个笑得开心满足的家夥勾去了。
空气闷热,天色阴沈,周围是诡异的奋笔疾书声,这个怎麽也称不上美丽的日子,在田恬看来却是无比的怡人美好。
忘了是哪堂美术课了,代课的实习老师让他们画国画,人物,山水,花鸟都行,然後又给他们讲起了红楼梦里的典故,说著说著就讨论起林黛玉妹妹的性格来。
年轻的女老师是这麽说的:“人的性格其实可以从长相上看出来,我可不是宣传封建迷信啊,这是有根据的。例如林黛玉吧,她一定有个尖削的下颌骨。这是定律,通常多愁善感的人,都有尖尖的下颌骨……”
田恬当时马上就去看陈圆圆,他早就觉得这孩子的小尖脸说不出的漂亮,但又不是瓜子脸的柔美感觉,经过那麽久的默默观察不难发现,因为对方就有尖削的下颌,但又不像方脸那麽突兀,原来这是“多愁善感”的代表麽?
当时的他因为这不一定准确的定律心思有些不安稳,看起来大大咧咧的陈圆圆会多愁善感?开玩笑。
但紧接著的元旦晚会事件就证实了他这一猜测,陈圆圆其实很敏感。
田恬的思绪在细碎的记忆里飘荡,那边陈圆圆已经跃跃欲试去拿下一块饼干。
手伸进去却发现田恬的手臂挡在那里。
陈圆圆没多想,正好顺藤摸瓜的沿著田恬的胳膊向尽头摸,因为是夏天,彼此都穿著统一的短袖白衬衣,陈圆圆的手心覆上对方光 裸的小臂,然後一点点贴著那柔软微热的皮肤向前延伸,对方却因为这个动作倏然绷紧了肌肉。
“饼干,饼干……”陈圆圆小声嘀咕著,终於摸到对方的手背上,那麽手指下就是他要寻找的目标了吧,他覆著对方的手背从手指缝隙里去勾那袋子里的饼干。
田恬忽然收紧了手指。
──就在陈圆圆马上要摸到饼干的时候。
“啊,小气~难道是最後一块了?”陈圆圆虎著脸抬起头,却迎上田恬古怪的目光,以及刹那间紧绷起来的情绪。
他的手还被夹在对方修长的手指中,手臂内侧也还紧紧贴著对方的。
这麽两相僵持著,他似乎忽然明白了什麽,紧紧贴合的手臂无端变得火热,他无措的眨了眨瞪圆的眼睛,脑里又过电一般想到自己刚才的动作──虽然只是摸了胳膊和手,可怎麽就那麽不对劲呢。
他的脸腾的一下烧红了。
田恬的怪异行状大概持续了一分锺左右,屏住的呼吸才慢慢顺畅,然後喉结上下滑动两下,手渐渐松开。
“不,不吃了,最,最後一块的话,就就留给你吧。”直到陈圆圆撤回手,田恬的目光还静电一样追著他。
幸好这时考试结束,班里忽然喧闹起来。
陈圆圆专心对著自己的桌子,感觉整只手臂都好像麻了一般微微发抖,心也强烈的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那天直到放学,两人也没有过多的交谈,好像彼此都知道发生了什麽事,又好像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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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钻过布帘的缝隙打在两人脸上,和那年一样的初夏,窗外的树影也如当年那般葱翠,似乎连蹦跳著的鸟雀都仿佛还是同一拨,但毕竟已经过去十二年了。
陈圆圆将跳跃著的白色窗帘拢住,推向一侧,让阳光全部照进来,转头笑著说:“难怪那时候……你眼神那麽怪!”那时的田恬隐忍又羞恼的紧紧夹住他的手指,原来是起了反应,不过话题似乎有点越线,到这里就可以了。他向窗外看了一眼,轻松的从窗旁跳开。
“今天又呆到这麽晚,我该走了。”
“还没说完呢,怎麽就急著走?”田恬忽然探身一把按住他的手,见对方呆住,又压低喉咙问道:“难道……你就什麽感觉都没有?”
“我能有什麽感觉啊?!就觉得你怪呗!谁像你啊,摸个手就……”说到这,他看到自己被按住的手,赶紧烫到似的抽开,田恬被他的举动逗笑了:“你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