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方面呢?”
“今天晚些时候将派人去。”贝纳斯特回答,“这个特殊项目将在下午晚些时候见分晓。”
鲍威尔?皮尔斯往后一靠,他非常满意。一切重大的外科手术都将有专家来操刀了。
费德波尔的活动遍布全球,它的总部设在纽约市洛克菲勒中心娱乐地区的一幢摩天大楼中。贝纳斯特就是回到那里。
一回到他那装置隔音设备的私人办公室,他就挂了个洲际长途电话。
从他印有三种语言——英、法及土耳其语——的名片来看,格哈特?霍恩伯格是个日用百货掮客,他的办公室设在伊斯坦布尔的伊斯塔拉尔?坎迪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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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离开我(1)
1
我吃完午饭回到办公室,时间正好是两点半。我一推开门,女秘书便抬起头来。
“律师的合同送来了吗?”我问道。
她点点头。“我把它们放在您的办公桌上了,布拉德。”
我走进办公室,在办公椅上坐下,拿起合同翻了翻。这些用打字机打得密密麻麻的文件才是货真价实。妙极了!我感到极大的满足。读着这些文件简直比饭后的一杯法国白兰地要痛快得多。
电话铃响了。我一边翻阅合同,一边伸手拿起话筒。
“保罗·雷米从华盛顿打来的电话,在二号机。”秘书告诉我说。
“好吧,”我按下按钮。我的声音中充满了自喜。“保罗,”我对着电话机口说,“合同我拿到手了……”
“布拉德!”他打断我的话,声音听起来很是沙哑,像是话中有话,突然,我一阵恐惧,心怦怦直跳。
“出什么事了,保罗?”
他的回答给我当头一棒:“伊莱恩自杀了!”
“不!保罗!”合同从我的手指间滑落了,一张张白纸飞到桌上和地板上。像有一条铁箍束缚住了我的胸口。有两回我想说话,可是都没说出来。
我倒在椅子里。顿时整个房间旋转起来。我闭上眼睛。“伊莱恩!”我轻声呼喊着,“伊莱恩,伊莱恩!”
我使足劲儿逼自己开口。可声音听起来却是那样粗哑、陌生。“怎么回事?保罗?什么时候?”
“昨天夜里,”他回答说,“服了安眠药。”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又渐渐地恢复了自控力。
“什么原因,保罗?”我又逼着自己问,尽管我知道这答案。“她留下什么说没有。”
“没有,什么话都没有。没人知道她为何要自寻短见。”
我舒了一口气。小宝贝干得可真干脆及时。我的声音这下又镇定起来,“这是一个可怕的打击,保罗。”
“是的,我们大家都很震惊,布拉德,”他说,“事情偏又出在一切在她看来似乎开始有了眉目的时候。就在几个星期前,伊迪丝说伊莱恩似乎很快活,因为你正帮着她征服脊髓灰质炎。她说伊莱恩自从能为别人有所作为以来,心情又好起来了。”
“我知道,”我说,显得很是不耐烦,“我知道。”
“可我还要打电话告诉你,布拉德,”他说,“她非常喜欢你。她几乎醉心于你。她常对伊迪丝说你对她如何如何好。”
他的话真刺我的心。我痛苦不堪。我不能再让他说下去,要不他会杀了我。“我也觉得她挺迷人。”我声音沙哑地说道。
“我们也都这么认为,”保罗说,“真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大的勇气和力量,正视必须正视的一切。我想恐怕我们再也没法知道了。”
我闭上眼睛。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奥秘,可我清楚。我知道得很多,太多了。“什么时候举行葬礼?”我听见自己机械地问了一声。
“后天,”他回答道,并告诉我那个教堂的名字。“11点,”他补充道,“她就葬在她丈夫和孩子们的墓旁。”
“我要去的,”我说,“我在那里同你们见面,假如在这期间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话……”
“没什么事,布拉德。一切都办好了。”他说,“我们能为她做的事全做了。”
我放下话筒,耳旁依旧回响着保罗刚才的话。我坐在那里, 呆呆地望着散落在地上和写字台上的纸。我机械地弯下腰去,想把它们捡起来,突然,泪水布满了我的脸。
我听见有人推门进来,可我还是弯腰坐着。米基站在我面前。我感觉到她的手搭在我肩上。
别离开我(2)
“我很难过,布拉德。”她说。
我挺起身,朝她看看。“你知道了?”
她点点头。“在我给您接通电话之前,他先跟我说了。”她柔声说道,“真可怕。”她伸手递给我一杯威士忌。我接过杯子,放到嘴边;这时她蹲下身帮我捡起那些散落的纸。直到她整理完所有的纸,我才喝完这杯威士忌。她疑惑地看着我。我做了个苦相,接着又笑了笑,说:“我没事。你把文件放在这里,我等会儿看。”她把文件叠成整齐的一堆,放在桌上,尔后便往门外走去,突然我对着她的背影喊道:“不接电话,米基——也不会客。我这会儿没空。”她点点头,随手轻轻地带上了门。我走到窗边,望着外面。天空是一片寒冬时节才有的冷蓝色。市内一座灰白色危楼无情地刺向蓝天。麦迪逊大街上1800多平方米的建筑面积,意味着约4600平方米的租金收入。到处树起的高大的新建筑物如同巨大的蚂蚁群。这是成功的一个部分。而这一成功又是我的一个部分。自我到了谙于世故的年龄,我要的就是这个。现在我知道了它的价值。一文不值。毫无价值。把整座城市加在一起,它的价值都抵不上大街上随便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她死了,可我无法相信。似乎不久前我还吻过她那温热的嘴唇,耳边还响起过她的声音。
伊莱恩。我大声呼唤她的名字。从前这可是一个温存而带着柔情的声音;然而此时此刻,它却像一把匕首刺痛我的心。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伊莱恩?
电话响了。我回到办公桌前,气恼地拿起听筒。“我记得我说过不接电话!”我怒吼了一声。
“令尊大人找您,”她轻声说道。
“好吧,请他进来,”我说完,转身对着房门,他走了进来,样子很笨拙。父亲走起路,总是一副笨拙样。只有当他坐在汽车方向盘后面的时候,他才潇洒自如。眯着那双锐利的黑眼睛看着我,问道:“你听说了?”
我点点头。“保罗刚来过电话。”
“我是从汽车里的收音机中听到的。我立即赶到这儿来了。”他说。
“谢谢,”我走到酒柜取出一瓶酒。“我不会有事儿的。”我斟满两杯酒,递给他一杯。
我一饮而尽,他还把酒杯端在手上。
“你打算怎么办?”他问我。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同保罗通电话时,我想得去那儿。但现在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去。我不知道我是否有勇气见她。
他依然是目光逼人。“为什么?”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尔后脱口说道:“为什么?这你我都知道。是我害死了她!即使我端着枪对准她拨动扳机,我也不可能打死她!”我跌坐进酒柜边的椅子里,两手捂住脸。
他在我对面坐下。“你怎么知道?”他问。
我看着他,两眼直冒金星。“因为我和她有过性关系,欺骗过她,对她许过我永远不会履行的诺言;因为她相信我,爱我,信任我,从未想过我会离开她。一旦我真离开了她,她便觉得这个世上什么也不复存在了,因为我已经成了她的世界。”
他一边慢吞吞地呷着酒,一边看着我。最后他开口道:“你真这么想吗?”
我点点头。
他思忖了一会儿,又说:“那你必须走,求得她的谅解,否则你永远不得安宁。”
“但我能这样做吗,父亲?”我叫道。
他站起身来。“能,你能这样做!”他自信地说。“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伯纳德。你继承了我的许多弱点和所有缺点,但你决不是一个胆小鬼!这样做也许会付出代价,但是你能与她取得和解。”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别离开我(3)
说完,他便转身走出办公室,将门带上。屋里又剩下我一个人。我望着窗外,冬日里,这早来的薄暮已抹去了白日。就是在不久前与今天一样的日子,我第一次遇着了她。
或许从那时到现在的这段时间里,我能找到答案。
1
我一面修脸,一面从镜子的一角观察她。盥洗间的门敞开着,我看见她端坐在床上,身上穿着睡衣,红褐色的长发瀑布似的披落在细嫩雪白的肩上。她保养得不错,我得意地思忖着。看着她这模样,谁也不会想到,再过3个星期,就是我们的20周年结婚纪念日。
20年。两个孩子——一个19岁的男孩和一个16岁的女孩;可她自己看上去仍像一个小姑娘;苗条的身材;细嫩的四肢;仍然穿着同我们当年结婚时尺码相同的衣服。她那双灰色大眼依然是那般明亮有神。她的嘴唇柔润、自然、迷人;她的下巴长得饱满,略显方形,显得诚实坦率。
我看着她下床,穿上晨服。她的身段还是那般年轻,健康,充满活力。直到她走出镜子的视程,我才又认认真真地刮起胡子来。我用手指摸了摸下巴。还很粗糙。我得修刮两遍,才能使皮肤光滑,这是惯例。我又拿起小毛刷,在我的脸上再涂上一层肥皂。忽然,我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哼唱了起来。
我惊讶地看着镜子中的我。因为我平常在刮胡子的时候是不会哼哼唱唱的。照理说,在这种时候我根本不会快乐,因为我讨厌刮胡子。如果按我的心思,我会留下一脸的大黑胡子。
每当我为刮胡子的事儿叫苦时,玛尔格总要笑话我。“你为什么不去找个掘墓的活儿?”她一直这么说,“你这身材就适合干那等事!”
我也的确长了一张掘墓人的面孔。这使我相信我仍没法从一个人的外貌判断他的职业。我的脸又宽又粗,看到我这张脸,人们就会觉得我这人一直是在野外干苦活的。我记不清自己是否在室外干过什么活儿。我甚至懒得在自家的园圃里帮忙。
我又开始修面,一边不停地轻声哼着。我很高兴——干吗要压制这种愉快的心境呢!一个男人在结婚20年之后仍能这么快活,那真是太了不起了!
在脸上喷了些香水,把刮胡子刀冲洗干净,接着开始梳头。梳头是我的爱好之一。虽然近5年来我的头发已白了一半,但这一头头发还是很好。
我回到卧室,里面没人。我床上放着一件干净的衬衫、领带,一双袜子,一件内衣,还有一套外装。我暗自笑了笑。在这一点上,玛尔格从不迁就我的爱好。我喜欢色调强烈的服装。但她说这与我的职业不相配。我得给人以庄重感。
当然并非一直如此,只是近###年来的事儿。在这之前,恐怕我穿上马裤,也不会有人反对。可我不只是一个新闻广告员,现在我可是公关顾问。尽管换了个头衔名称,我依然是替人做广告。只是现在我的报酬更高了。一年3万美金,而不是3千,再说还在麦迪大街的一幢新大楼里设了办公室,而不是电话间里一只办公桌大小的空间。
我穿起衣服,照了照镜子。我不得不承认玛尔格说得对。这个老顽童看上去还挺沉稳。这身衣服帮了我不少忙。它使我那粗糙的脸得到某种缓和,同时又使我这个人看上去挺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