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笔巨款现分存在两个地方:巴拿马一家银行和百慕大一家海外控股信托银行。她首先发传真到巴拿马,立即将存在那家银行里的钱转移到安提瓜的一家银行。接着她发了第二份传真,将转移到安提瓜的钱分存到大开曼的三家银行。第三份传真是将百慕大的钱提出,存在巴哈马。
现在差不多到了里约热内卢下午两点,欧洲国家的银行都已经打烊。所以她不得不把那些钱暂分存在加勒比海沿岸的几家银行,等待几小时后欧洲国家的银行开始营业。
达尼洛的指令虽然明确,但并不具体。具体的操作还得靠她的智慧。最初的几份电报就是她拟定的。是她,决定了存在各家银行的数额。还是她,虚构了一连串据以存款的公司名称。这些名称达尼洛完全不知道。她负责具体的分割、疏散、转移、再转移。尽管他们一道进行了多次策划,但没有做过具体安排。
达尼洛并不知道钱存在哪里,唯有伊娃才知道它的下落。对于目前出现的非常情况,她有足够的应付能力。她的专业是贸易法。前来找她的委托人绝大多数是巴西商人,他们均想在美国和加拿大发展出口业务。她熟悉外国的市场、金融和货币。至于她以前并不熟悉的世界资金转移领域,后来也由达尼洛教会了。
她再次看了看手表。从蓬塔波朗镇来电话的时候算起,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当另一份传真在机器上滚动时,电话铃又响了。这次肯定是达尼洛,终于他来电话了,要告诉她一段荒诞的经历,说一大堆叫她不用惊慌的话。也许这只是一次排练,一次检查她应变才能的排练。然而达尼洛并不是喜欢开玩笑之人。
报业巨头(1)
第一章
《泰晤士报》1923年7月6日 世界政治势力在起作用
生下来就是一个鲁塞尼亚的犹太人,既有一些有利因素,也有许多不利因素,但是卢伯基·霍克发现任何有利因素,却是很长时间以后的事情。
卢伯基出生在杜斯基郊区一幢石头筑成的小农舍里。杜斯基是一座掩映在捷克、罗马尼亚和波兰边境上的城镇。他从来也不知道他精确的出生日,因为家里并没有留记录,但大体说来,他比他弟弟大一岁,比他姐姐小一岁。
他们所住的那个小农舍为他的舅公所拥有。舅公是一位拉比。这位拉比曾一再恳求泽尔塔不要嫁给赛尔基·霍克。赛尔基是当地一个牲口贩子的儿子。年轻的姑娘羞于启齿,没有向她舅舅承认她已怀上了赛尔基的孩子。尽管她违背了他的愿望,但拉比还是把小农舍送给了这对新人,作为结婚礼物。
当卢伯基来到这个世界时,农舍的四间屋子已经过于拥挤了。等到他能够走路时,又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加入了进来。
家里人难得见到他的父亲。每天早晨太阳升起后不久他就离开家,直到天黑才回来。
卢伯基的母亲解释说,他是在忙着工作。
“那是什么工作·”卢伯基问道。
“他是在照料你爷爷留下来的牲口。”他妈妈并没有把几头母牛和它们的牛犊吹嘘成一群牛。
“爸爸在哪里工作呢·”卢伯基问道。
“在城镇另外一侧的田里。”
“什么是城镇·”卢伯基问道。
泽尔塔继续回答着他的问题,直到最后孩子终于在她怀里睡着了。
拉比从未对卢伯基谈过他的爸爸,但确实在许多场合告诉过他,他妈妈年轻的时候有许多爱慕者向她求过爱,因为她被认为不仅仅是镇子里最漂亮的姑娘,而且还是最聪明的姑娘。拉比告诉他,人生中有这么一个有利条件,她本应该成为当地学校的一名教师的,但现在,她不得不满足于把她的知识传授给她总是在增加的家庭成员。
拉比总是担心这孩子会受到家庭中哪一方面的影响,而他的恐惧首次被唤起,是在卢伯基开始爬行,并且发现了前门之时。从那一时刻起,他的注意力就集中在他爸爸身上,集中在每天早晨他爸爸离家时是到何处去的问题上。
卢伯基刚能够站起来,便转动起门把手。他刚能够行走,便迈步出门来到路上,进入了他爸爸所占有的那个更大的世界。有几个星期,他非常满足地抓着爸爸的手,一同在熟睡着的城镇中大卵石铺成的街道上走过,最后来到爸爸照料牲口的田野。
但母牛们只是站在那儿,先是等着人来挤奶,然后又是等着下犊,这很快就使卢伯基感到厌倦了。他想搞清楚,在那个每天早晨他们经过时正在醒来的城镇里在发生些什么事情。
把杜斯基描述为一个城镇,实际上是夸大了它的重要性,因为它只有几排石头房子、五六个商店、一家小旅馆、一个小的犹太教堂——卢伯基的妈妈每个星期六都率领全家人去那儿,还有一个他从未进去过的镇公所。但是对卢伯基来说,它是世界上最令人激动的地方。
一天上午,他爸爸没有作任何解释,便把两头母牛套上,牵着它们回头朝城镇走去。卢伯基快活地在他旁边小跑着,连珠炮般地提出一个又一个问题,问他打算拿这两头牛做什么。但是与他问他妈妈的问题不同,答复并不总是随要随有,而且也难得使他大开眼界。
报业巨头(2)
当人们开始围着牛转的时候,卢伯基出神地观察着。有些人拨弄着牛,其他的人只是就它们的价值提出看法,所用的又是他从未听到过的语言。他意识到,在一个位于三国交界处的城镇里,他爸爸只会说一种语言,于是就陷于了不利的境地。对那些检查了这两头骨瘦如柴的牲畜后又提出看法的人,他大多只是茫然地看着。
当他爸爸终于获得了一个以他所懂得的那种语言提出的价格时,他立即就接受了,而没有试图讨价还价。几张彩色的纸片在手中被交换了,牛被交给新的主人,而他的爸爸快步走进了市场。在那儿,他买了一麻袋谷子、一箱子土豆、一些鱼饼冻、几件衣服、一双需要大修的旧鞋,还有几件别的物品,包括一个雪橇和一个大铜扣子。他一定觉得家里有人用得上这扣子。别的人都和摊贩讨价还价,而爸爸却总是毫无异议地递上所要的数目,对此卢伯基觉得奇怪。
第二天早晨,当爸爸起床时,卢伯基迅速穿上留在门口的鞋,不料却发现那双鞋给他穿太大。他跟着爸爸走出家门,但是这一次只来到镇子的郊区,便在那儿躲在了一棵树的后面。他注视着爸爸从眼前消失。他爸爸一次也没有回过头看看他王国的继承人是否跟在后面。
卢伯基转过身,回头朝市场跑去。他一整天都在货摊间走来走去,搞清楚他们每一个人有什么东西可卖。有些人卖水果蔬菜,另外一些人专门卖家具或者家用必需品。但是他们大多数都乐意卖他们认为能赚钱的任何东西。他怀着浓厚的兴趣观察着,商人们用不同的技巧来与顾客讨价还价:有些人讲话霸道,有些人甜言蜜语,几乎所有的人都对他们货物的来源说了谎。这讨价还价令卢伯基更为激动不已之处在于,他们在操着不同的语言交谈。他很快就发现,大多数顾客像他的父亲一样,讨价还价的结果对他们不利。下午的时候,他听得更加仔细,并且开始学会并非他自己语言的一些词语。
到那天晚上回家时,他有一百个问题要问他妈妈。他第一次发现,有一些问题甚至她也回答不了。对又一个未能回答的问题,她那天晚上最后的评论干脆就是“你该上学了,小东西”。唯一的问题就是,在杜斯基没有这么小的孩子可上的学校。泽尔塔决定,一有机会,她就跟她舅舅谈这个问题。毕竟,卢伯基有这样的好脑子,她的儿子也许最终甚至会当上拉比。
第二天早晨,甚至在他爸爸挪动身子以前,卢伯基就起床了,迅速套上那双鞋,没有惊醒他的兄弟姐妹们便爬出了房子。他一路跑到市场,再次开始在货摊间转来转去,注视着商人把货物陈列出来,为当前的一天做准备。当他们进行易货贸易时,他倾听着,并且开始越来越多地听懂他们所说的话。他也开始明白他妈妈的意思,他妈妈告诉他,他有着一种天赋的语言才能。她不可能知道的是,他有着一种进行易货贸易的天才。
卢伯基站在那儿着迷地观察着。某人用一打蜡烛换了一只鸡,另一个人用一个五斗橱换了两麻袋土豆。他往前走去,看见有人提出用一只山羊换一床破旧的毯子,还有人用一车干柴换了一个床垫。他多么希望他能买得起那个床垫啊,那床垫比他全家人睡的那个还要宽,还要厚。
每天上午他都会回到市场去。他发现,一名易货贸易人的技巧不仅仅在于你要卖的货物,还在于你有能力使顾客认识到他需要这些货物。他用了没几天的时间便意识到,那些用彩色钞票进行交易的人不仅穿得好,而且还无疑处于较有利的地位,能买到便宜的东西。
报业巨头(3)
当他爸爸决定该再牵着两头母牛去市场时,这个六岁的男孩极其欣然地接管了讨价还价的工作。那天晚上,这位小商人领着他爸爸回家。但是在那个喝醉了的人一头栽倒在床垫上之后,他妈妈只是站在那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儿子放在她面前的那一大堆货物。
卢伯基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帮助她把货物分配给其他家庭成员,但却没有告诉她,他仍然有一张上面有个“10”字记号的彩色纸。他想搞清楚,他还能用它买到些什么。
第二天早晨,卢伯基并没有直接去市场,而是第一次冒险涉足舒尔街,去研究一下他的舅公偶尔访问的那些商店里卖些什么东西。他先后在几家商店的外面停了下来,那是一家面包店、一家肉店、一家陶器店、一家服装店,最后是一家珠宝店——莱斯基先生的商店——这是唯一一家大门上方印有金字的商店。他凝视着一枚陈列在橱窗中央的胸针。它甚至比他妈妈每年仅在岁首节岁首节,即犹太教历的新年,在公历9月、10月之间。佩戴一次的那枚胸针还要美丽。她有一次告诉他,那是一个传家宝。那天晚上他回到家,在他妈妈做他们那只有一道菜的饭时,他站在炉火边。他告诉她,那些商店只不过是些前面有窗户的固定货摊,而当他将鼻子抵在了窗玻璃上时,他看到,商店内的顾客几乎全都用一张张的纸买东西,而且并没试图与店主讨价还价。
第三天,卢伯基又回到舒尔街。他从口袋里取出那张纸,研究了一会儿。他仍然不知道,别人会用什么东西来换这张纸。他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透过各个橱窗目不转睛地看着,然后充满自信地阔步走进面包店,把这张钞票递给柜台后面的那个人。面包师傅接过钱,耸了耸肩。卢伯基满怀希望地指着在他身后架子上的一个长方形大面包,面包师傅就把它递给了他。这孩子对这宗交易感到满意,于是转身离去,但面包师傅在他身后喊道:“别忘了找给你的钱。”
卢伯基转过身来,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然后他看到,店主把那张钞票存放在一个马口铁罐头盒子里,又取出一些硬币,从柜台上方递了出来。
这个6岁的孩子一回到街上,便怀着极大的兴趣研究起这些硬币来。硬币的一面压印有数字,另一面有一个他不认识的男人的头像。
卢伯基的下一站是莱斯基先生的商店,也就是珠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