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上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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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上的母亲-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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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见你三四岁的样子
  亲爱的漫儿:
  你姨的充气牵引治疗器还真管用,现在我的脖子已经好多了。
  明天下午去为教育台作一期有关妇女心理健康的节目,不是现场直播,时间也不长。我最不喜欢出头露面,像动物一样被人观看。可是已经答应了,就去一次吧,下不为例。
  昨天夜里我梦见了大海。穿过沟壑纵横的土塬,就像去扶风的路上看到的那样,趟过一片一片庄稼地,我望着东天边被早霞烧开的那个洞,整个天空都被铅灰色的云遮得星光不露,那块火红的亮斑看上去就像一座敞开顶的砖窑,烧软的砖坯与火焰熔成一片。我跑跑走走停停,一路磕磕绊绊,终于赶在日出之前来到海边。海水浩荡无极,星点岛屿都不见,更没有船只,只有成群的鸥鸟在海天间盘旋。天没有亮。朦胧曙色里,有几个人坐在海边的礁石上听海潮鼓浪。我脱掉鞋,光脚踩着浪花一伸一卷的舌头捡贝壳。遇到有肉的就扔回海里,只捡那些花纹被海浪磨玉的空壳儿。所有能装的地方都装满了,太阳还是没有出来。我忽然想起你马上就开学了,得赶快让你走!抱了贝壳就往宾馆跑。没跑多远,忽然听见你在岸上叫我,说机票拿到了,过会儿就走。你身后有两三个麦秸垛,那海岸不是石岸也不是沙岸,是妈妈小时候见惯的高高的泥岸!我把贝壳全拿出来放在地上分成两份儿,一份儿归你,一份儿归小星星。你说:“妈,我要好的。”我说:“你挑吧!”你说:“那对小星星不公平。”我说:“我明天还会给他捡,他不会吃亏的。”你蹲在地上开始捡,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南风从地里吹到场里,吹动你苞谷缨子似的一头黄毛儿,金丝丝的透亮。还是三四岁的样子,你胖胖的脸蛋儿像个瓷娃娃……我心里着急得不得了,这可怎么办呢?你还得回清华上学,这么个小孩儿,人家还会要吗?一急,就醒了。
   。。

毕海大四(2003。8—2004。8)(5)
风在窗外呼呼地刮,我想着梦中的情境,好长时间没有睡。人这一辈子太短,什么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平安。平,就是平和,和风朗日,内心和围绕你的环境都平静和谐;安,就是安全安宁安心,有吃有花有尊严,没病没灾没有让你睡不着觉的操心事,更没有无谓的心灵骚扰。这境地,外在的也许不难争取,难的是人在江湖,风波涌起,恬淡宁和的心境不是轻易就能抵达的。
  真正的爱是灵魂的歌唱
  亲爱的漫儿:
  在精神的原野上,付出和收获总是成正比的。没有切肤断肠的承受,哪里有浃骨浸心的芳香?爱一个人是很苦很累而又感觉不到苦和累的事情,你在决定爱一个人之前,首先得问问自己:我准备好了吗?真正的爱是灵魂的歌唱,是被爱羽化了的心灵应和着宇宙旋律翩翩起舞,所以才有人九死而犹未悔,在忘我的眩晕中沉醉,在阳春三月的花谢花飞中沉醉!你看那千古绿到今的霸柳,你看那江南塞北原野沟壑红遍的桃花,又何尝不是天地间年年代代书写不尽的如画情怀?此情此景,岂是“不想天长地久,只要当时拥有”的薄男浪女能够领受的?
  昨天打过电话,我又梦到了西安。马头墙,古楼台,朱红的木桥雕龙嵌凤,拱起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转眼是动物园,彩羽的飞禽,毛色流光的走兽,那么多的好生灵被困在园子里,正为之悲叹,发现人群中只有我和你姨被一个身穿白大褂的胖女人用手推车推着往前走,好不容易看完了,不出所料,那个胖女人狠狠数落我们一顿,说这车是给老弱病残坐的。肚子有些饿,找一个饭棚子,买些生面条青菜自己煮。煮好却不见你姨的踪影。我一个人拼命地吃,把半锅面全吃下去了。这时,一个透着书卷气的男人笑吟吟地走来,说他的米饭吃不下,让我帮忙。我吓得连连摇手。之后过桥到城外,看了几处秀石美树的林园小筑,又看了几处现代人弄的假山假水。忽然就到了夜间,蓝莹莹的月光如烟如纱,沿着颓败的残墙逶迤向东,心有所念,分明知道,就在身后不远的荒山脚下,埋葬着我的遗骨。人群中的我,已不是那个我了。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了身边那人,说,人类发展到现在,好多年都没有进化了,可能我这种死而复生是新一轮的进化吧?那人惊骇地看我一眼,快步逃逸而去。
  拾阶踏上一段废城墙,眼前一片树林。树很粗大,枝头缀满半开的紫红色花穗,但不见一片叶芽。紧临树林是一湖水,不很宽阔,看上去酽酽的深不见底。湖对岸亭台歌榭连绵不绝,这边王府旧园、太子宅邸,遗迹一处连着一处。我心想,西安这么多好玩的地方,放暑假可有漫漫看的……不知不觉,到了一个所在,一摸,兜里只剩几块钱了,正要转身离开,有人喊我:快进去吧!门票有人买过了。我问谁买的,她说,一个女的。我猜到是谁了,急忙往前赶。后来到底追上了没有,不甚了然。西风漫卷,砖塔,曲桥,碧瓦镏金的房屋,一时模糊起来,绿树、花草、人物一片片飘忽成水墨纸剪。正不知此夕何夕,身上忽然生出两只雪白的翅膀,荡荡悠悠就飞了起来。情急之下大声呼叫:漫漫,快来救我!星星,快拉住妈妈!身下街景飞掠而过,千门万户,却没有我落脚的地方……
  又是吃面条,又是隔世为人,这个梦真有意思!你学过心理学,能替我解析一下吗?
  想找一个有缘分的人
  老妈:
  你又开始吓我了,叫你不要这么严肃,何苦呢?^_^
  你说的东西,还是书本上的居多,我没有什么发言权。不过我也不会傻到对一个女孩刚有点感觉,就马上用“能不能为了她穿越撒哈拉”这种酸得可笑的悖论来折磨自己,何苦呢?试问,两个人如果一辈子都遇不到这种极端情况,那他们是不是真心相爱呢?这种检验方式,未免太以偏概全了吧!
  两个人还没怎么样呢,自己就先摆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给谁看呀!说不定还把人家吓跑呢。这种事,做得到就做,做不到就是发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也无济于事,天天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酸得像《情深深雨濛濛》里的古巨基,岂不是太可笑了。爱情到底是什么,我没有发言权,你也没有,没有人知道。要是真有人拍着胸脯说,我所经历的才是经典的爱情,你们要是和我的不一样,你们的爱情就是冒牌的,不被人说成变态才怪!
   。。

毕海大四(2003。8—2004。8)(6)
总之,我前一段时间确实是急了点,我会调整自己的,你不用担心,更不用先给我灌输这么多爱情理论。
  其实我自己倒没觉得怎么样,我只是在找一个有缘分的人罢了,我从没有因为自己是什么清华大学的学生就把别人看得如何如何低,所以我也不想费精力去搞什么心理战,累不累呀!开屏就开屏吧,我要是连这点都看不透,哪有资格去喜欢一个人呢?你现在可以把自己伪装得跟圣人似的,以后呢?有多少个家庭是因为彼此双方有了一定了解后立刻散的伙?又有多少个家庭虽然还在继续,可是当事人却过着完全无激情的虚伪的生活?我不想隐瞒自己,人家要是看不上我,我可以改进,实在不行,就拉倒呗,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腻腻味味的东西!
  哎呀我怎么也严肃起来了,不好玩,我还是学习去好了,你看看也就罢了,我这只是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你接受不了就算了。^_^
  爱情不讲理
  亲爱的漫儿: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
  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而是明明无法抵挡这一股气息却还得故意装作毫不在意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明明无法抵挡这一股气息却还得故意装作毫不在意
  而是用自己冷漠的心对爱你的人所筑起的一道鸿沟……
  听着你无奈而凄清的声音,分明是无边丝雨打湿了半江烟波,心里头点点滴滴,下起了止不住的梅子雨啊。妈妈拿着书上的大道理隔靴搔痒,岂止是不知趣,简直让人烦透了是不是?对不起,因为妈妈是天生的“恐龙”,偏又心比天高,注定了这一生都是剪辑错了的故事。青春年少时真心喜欢的,除了自个儿埋在心底,哪有胆量对人提起?再后来,就只剩下《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了,“明明无法抵挡这一股气息却还得故意装作毫不在意用自己冷漠的心对爱你的人筑起一道鸿沟!”
  对于这次心灵事件,妈妈没有发言权。因为只要是从心灵出发的,不假外人手才来得真实而纯粹。心田也是田啊,你在春天里挖开湿土,种下一颗种子,等待它的两片子叶拱开雨水淋出的硬土壳儿,尖尖的,像俏皮女孩儿斜挑的眉。阳光晒它,小风溜它,过不几天,那小小的苗儿便生出心事来,子叶间或红润或娇黄,如同悄悄掏出的绢帕,半是遮掩,半是炫耀。又几场春雨过去,挡不住的绿意日益丰满,忽然有一天,你在它蓄意隐藏的叶根蔓梢,发现了偷偷肥胖起来的果实……这完全是你的私事。等待和焦灼,企望与欣喜,这一切漫流于心,簌簌的浸凉,茸茸的柔软,泥土的粗糙触手入心,太阳的温热晒得它和你一起肌肤生香……这该是多么美妙的一档子事!
  爱情它不讲理,也没法原原本本地呈现给人看。它什么也不是,只是一种抓不住的气息,是一阵扑打心灵窗格的熏风。
  妈妈十二三岁的时候,村里有一家转亲娶媳妇,就是妈妈在《有情如画时》中写到的兰荣妮儿,她为哥哥“转”来的媳妇姓罗。成亲那天下大雪,坐十几里棚子车(在胶轮马车上搭几根棍儿扎成个半圆,再盖几领草席),下车时腿都快冻僵了。那个她只见过一面的男人把她从车上背到屋里,敞开着房门,糊在窗户上的红纸早被闹新媳妇的小孩们捅得稀巴烂,别说暖气,连个火盆都没有,冻得这十七八岁的新娘呜呜直哭。好容易挨到夜深人散,新郎说,天真冷啊!新娘哇一声又哭起来。慌得新郎一迭声地劝:别哭,别哭!快过来我给你暖暖……三天一过,那位我叫嫂子的新娘就端着一大盆衣服,来到坑边儿打开冰凌洗起来。红头绳系着两根头发辫儿,脖梗里弥漫着一层羞羞答答的红润,额头上的刘海被风吹动,荡漾着说不出的喜气。你能说她屈从于命运的安排,就只有痛苦,没有甜蜜吗?人哪,真是到哪儿说哪儿。
  

毕海大四(2003。8—2004。8)(7)
1975年涨大水,房子都被水泡塌了。村里有个四十多岁的单身汉娶了个四川女人,喜酒就在山墙开门的茅庵里喝。幸得那女人家里地里干得泼,不到两年就备足了料儿。起房盖屋正赶上清明天气,全村人都去帮忙,吊线垒墙,拉锯解板,香香的锯末味儿飘得到处都是。鸟雀在新叶青翠的树上叫着,干活的人们在和风朗日中说笑着,那一对半路夫妻更是喜滋滋的合不拢嘴儿,正用上那句俗话,人对眼了喝口凉水也是甜的。你能说一头麦花子的草根族就不知道什么是爱吗?
  亲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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