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真是把你我的毒瘾给消了,别说给根金链子雷达表,就是给个大克拉的钻戒,咱也心甘情愿。
庄羽晃着头说,那倒是。
只有这些个穷郎中,还把个金镯子金镏子当回事,其实你我烟纸上烧掉的银钱,不知值几多金条。
真治好了咱,谢也值得。
两个旁若无人地聊着天,好像是在自己家里。
倒也是,席子是仆人,原不必防。
那个范青稞,不过是个孤陋寡闻的西北婆姨,出了这房门,谁还认得谁?住医院也像坐火车,病房就是一个包间,让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贴得很近。
夜色渐深。
戒毒病房的空气是一种特殊液体,紧张不安的因子无形地溶在里面,急速地进行着布朗运动。
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就酝酿出激烈的争斗,随着时间向子夜逼近,病房的上空愈发纷乱嘈杂。
互相叫骂的,找护士索药的,睡不着觉大发雷霆的,不知因了什么,在暗处窃窃私笑的。。。。。。各种音色混合成怪异的组曲不绝于耳,残酷地骚扰着心灵。
范青稞躺在床上,如卧针毡。
她也算总在医院走动的老手了,从未见过如此险恶的阵势,仿佛被抛进了黑箱底层。
她用被子蒙住头,把身子蟋得紧紧,极力想为自己创造一个比较安宁的小环境。
被单倒是洁净的,但里面絮的棉胎,有一种浓厚的腐朽气,像古墓一般包围着范青稞冰冷的身体。
好在可怕的叫喊声,被棉花滤得较为柔和了。
范青稞强忍着呼吸,觉得委屈一下鼻子,比让耳朵遭罪,要好些。
记得在军医大学上课时,一位学究曾讲过,听觉是永远不肯懈怠的器官,在梦中,也保持清醒。
人是猴子进化的,这种柔软带毛的物种,无能,攀在树上,警觉之中随时准备逃命。
至于嗅觉,就要迟钝得多,且很易适应,比如上厕所,刚开始觉得很臭,这时候你千万不要捂住鼻子,那样只会延长体验臭的时间。
正确的作法是猛吸几口气,加速麻痹过程。
古语所说,久居鲍鱼之肆,不闻其臭,就是这个道理。。。。。。范青稞在校时不是一个好学生,其后更是把无数的至理名言都还给了先生,但这几句并不认真的学问,却在心中长久保存。
此刻想起,依法办理,耸动鼻翼,猛吸被套内污浊的空气,直到两肺鼓胀如帆。
此着确实不错,范青稞不再觉得气息难闻,四周渐渐温暖起来。
但另一种更为窘迫的情境,渐渐逼近。
许是看到范青稞蒙头大睡久无声息,席子又是使唤惯了的丫头,在主子眼里,原是不算人的。
支远和庄羽真正宾至如归了。
庄羽,你睡着了吗?乱得像个破烂市粥棚,聋子才睡得着!你难受不?要是往日,这会儿该打板了。
支远忧心忡忡。
谁说不是?我也一个劲地害怕呢。
不过,他们给咱用了药,许能顶过去吧?也甭老想那事了。
反正是打算戒,横竖由人家收拾了。
走着瞧吧,要是忒难受,就撒丫子颠了,让他戒个球!不就是损失了那点保证金吗,权当贼洗了。
想不到,保证书看挺细。
瞧你说的,咱俩的生死文书。
你认识护士长?那个老不死的,上回住院我就跟她不对付,这回又犯她手里了。
你没看,她搜别人,就那么一胡噜,纯粹样子货。
搜我,奶罩里这个掏啊,把我的奶头子都碰起来了,硬硬地支挺了半天。
那会儿,我浑身上下像过电,别提他妈多想你了。。。。。。我不就在旁边吗?支远津津有味地说。
你站旁边,管他妈什么用啊?我想的不是你,是你身上的那个零件,傻冒!知道不!要说也真怪,自打染上白粉这玩艺,就跟阉了似的,别提变得多纯洁了,男女之事上,起码淡了百分之九十。。。。。。你别他妈装贞节啦。
莫非还得给白粉沫立个节烈牌坊?多少女人贪了这口,成了千万男人作贱的鸡。
支远反驳。
她们做了鸡不假,可那不是因为爱于那事,是为了筹钱打飘。
丁是丁,卯是卯。
这可两码事。
咱甭管她们了。
我得找机会,教训教训护士长那娘们。
你胸前那对白鸽子,是她那跟老爷们似的糙手揉搓的吗?除了我,谁也不能动!支远说得燥热起来,呼地掀了被子。
庄羽放浪而又略带伤感地笑起来说,还白鸽子呢,那是从前。
现在,成了一对秃尾巴鹌鹑。
就是成了烂咸鱼头,我也要吃!支远腾地跳下自己的床,上了庄羽的床。
哎哟哟。。。。。。庄羽说不上是拒绝还是引诱地哼哼着,越发挑得支远兴起。
你呀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庄羽假装变色道,卧榻之侧毕竟有他人酣眠。
女人有些忸怩。
什么地方?到哪儿也是合法夫妻,不强奸不犯法!支远听出庄羽的顾忌,故意大声说。
有第三者第四者在场,他的神经格外兴奋起来,有一种当众撤野的欲望,熊熊焚烧病态的神经。
庄羽毕竟是女人,虽然也跃跃欲试,总还心存顾虑。
护士长搜身而激起的情欲,新奇而持久。
她玩弄着自己这种怪异的渴望,不想让它很快逝去。
她要借此好好煎熬一下自己,折磨一下支远,才有味道。
她生活里有趣的事,实在是太少了。
这里是医院啊。。。。。。她假装叹了一口气,知道怎样把野火越烧越旺。
果然,这句话,使支远极大地亢奋起来。
对,这是医院#夯错,我就是要在医院里干这事!以前没人干过是不是?我就是爱干没人干过的事。
这才刺激,才有干头。
我就是乐意在不同的地方干女人!干了女人,还干了那个地方#夯有哪儿是了不起的,越是神秘的地方,你一操,它就不神秘了,我就成了主人,女人的主人,床的主人,屋子的主人!我这一辈子,要到各式各样的地方去玩女人,皇帝的陵园,宇宙飞船里,交易所的地板,喜马拉雅山顶上。。。。。。支远歇斯底里地叫喊着。
范青稞再也忍不下去,一个鱼跃,从床上飞起,夹着大衣,奔出13号病室。
范青稞受此惊吓,恨不能插翅飞出这魔鬼地方。
心想这是何苦来的?什么医院的故事,见它的鬼去吧!并没有人布置自己深入虎穴,单是为了一个好奇,就搞得自己如此凄苦狼狈。
她叫着自己的真姓名,沈若鱼啊沈若鱼,你真是天下第一个大傻瓜!罢罢罢,迷途知返,浪子回头,还是好同志。
快快回家去吧,舒适洁净的被褥和独立的一张床,此刻几乎就是自由和幸福的全部意义了。
夜已经很深了。
嘶叫了一晚上的病人,由于强大的药物和不可遏制的疲倦,终于进入如履薄冰的睡眠。
甬道里,空空荡荡。
只有身穿白色工作服的护士,幽灵般地掠过。
范青稞突然非常想家,想那个色厉内在的丈夫。
他此时一定牵挂不止,不知自己的遭遇。
还有简方宁,她在哪里?因为什么,她一天没有露面?一定有一件非常重大的事件发生,她才会把朋友冷落一边。
范青稞漫无边际地遐想着,不由得走到护士岛。
岛里只有一个面色黝黑的护士,在记录脉搏体温。
请问,小姐,我是否可以。。。。。。范青稞话说得很慢,如果护士好说话,她也许会提出自己的要求。
若是很严厉,一切便作罢。
依她在医院的经验,护士和护士的脾气差别,比人和狗的差别还大。
那护士似乎也深谙此道,并不急于回答,将脉搏体温的红蓝点,描画得十分清晰圆整,才缓缓地抬起头。
椭圆形的一张淡棕色脸面,未施丝毫脂粉。
眉毛不知是天生的浓黑,还是加了修饰,直飞鬓角,十分醒目。
裙式白色工作服里,是奶黄色开丝米毛衫,圆领口开得很低,露出大片的樱粉色内衣。。。。。。种种娇艳的色调,都是一般黑女孩不敢用的,它们是危险的对比色。
这护士却不怕,反倒用尽手段,把黝黑的肤色衬托得淋漓尽致。
这年头,女人都拼命把自己扮得粉白软糯,结果到处看到的是苍黄与污白,倒人胃口。
现在猛见这样清洁纯净的黑面女孩,竟像在一堆白瓷碗里,拣到一块茶色水晶,令人霍然清凉。
你要作什么?黑护士问。
能知道您的名字吗?范青稞拖长对话的时间,察颜观色。
我叫栗秋。
请问,你到底要什么?黑护士声音冷淡,礼貌周全。
我。。。。。。我是第一天住院的病人。。。。。。范青稞说。
这我知道。
栗秋冷面如水,看不出关切或是反感。
睡不好觉。。。。。。范青稞说。
都这样。
粟秋说。
真晦气,碰上一个黑脸女包公。
范青稞只得换了一个话题。
我想给家里打一个电话。
电话的事,保证书上不是写了吗,任何人都不许打的。
我没有办法。
栗秋不急不恼,但也没有丝毫商榷的余地。
我是签了字的,也不敢坏了规矩。
只是我家里人,实在放心不下。
小姐,要不劳驾您给我家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即可。
范青稞说的是实话,现在只求让先生放心。
栗秋把护士岛内的电话举起来,放在台子上。
范青稞以为是默许自己打电话了,忙不迭地说,谢谢谢谢。。。。。。伸手就要拨键。
栗秋纤手一拦道,你看,这台电话只能打内线,供我们工作联系用,不能打外线。
不是我不肯帮你,实在是没法。
范青稞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心中不信,说,那你们上班的时候,家里就没个急事啦?十万火急的,怎么联络?栗秋护士说,问得有理。
在我们院长办公室里,有对外的电话。
特殊情况,可以打的。
可惜她不在。
范青稞还不死心,说,这台电话真的拨不通?栗秋微笑着露出雪白的牙说,我把它摆在这里,就是让你自己一试。
每个住院病人都这么问,怎么解释都不信。
你亲自打打,就知道了。
范青稞开始拨号码,果然几个数字后,便是焦躁的忙音。
范青稞头上冒出热气,明知不通,还是拨个不停,触键的手指也越戳越狠。
40床,栗秋叫出范青稞的床号。
干什么?范青稞没好气地应道。
你看,这机身上有一道裂纹,话筒的颜色也不一样。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粟秋平心静气地指点着。
范青稞暂停拨号,细一端详,果真如此。
便说,我刚来,哪会知道?听我慢慢告诉你。
这都是像你一样的病人,要求打电话,结果没打成,他们就急了,举起话机就摔,哑巴机子就砸成这模样。
我们这儿,也不知毁了多少机子。
若是轻伤,就用胶衣缠缠,凑合着用。
实在不能将就了,才买新的。
反正保证书里也写了,损坏东西要赔,坏了也没什么了不起。
当然了,看起来你是有涵养的人,大约不会跟这破烂机子过不去吧?栗秋说完,忙自己的事去了。
范青稞抚摸着像是钧瓷开片一般布满裂纹的话机,心想这机子也够倒霉的了,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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