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过了一阵子,猫对自己的日了又不满意了,它求仙人将自己干脆变成狗。
谁都知道狗是猫的死对头,有狗在,猫就没有真正的幸福。
仙人答应了它,于是小白鼠摇身一变成了大狼狗,才真正感到自己的强大。
但是没有过多久,狗又对自己的身份有了更高的祈求,它跪在仙人面前,恳请让自己成为万兽之王的狮子。
仙人微笑着照办了。
可是狮子很快就发现了这了这个世界上,有比自己更强大的生灵,那就是猎人。
它强烈哀求把自己变作猎人。
仙人有些不耐烦,小白鼠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求您了。
仙人就又施魔法,把狮子变成猎人。
有一天,猎人在密林里看到一个美丽无比的女人,有许多人服侍左右,气派非凡。
他悄声问别人,这是谁啊?人家告诉他,这是尊贵的皇后。
于是猎人在仙人面前磕得头都出了血,痛哭流涕。
要求仙人最后一次降一回魔法,将他变作皇后。
人们都以为仙人一定会愤怒地拒绝,没想到仙人嘴角带笑,很痛快地答应了猎人的请求,小白鼠变成了华贵无比母仪天下的皇后。
有一大,皇后路过井边,她突然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想在清澈的井水里照耀一下自己无与伦比的美貌,没想到刚一俯身,脚下一滑,就悼进井水里了。
人们哀叹道,一位多么年轻美丽的皇后啊。
仙人说,它不过是一只小白鼠,它从哪里来,我就又让它回到哪里去了。
但大家还是久久地说起皇后,仙人生气了,就说,好吧,我会让你们永远记得这只贪婪的小动物的。
仙人用他的魔杖一点,那眼埋葬了小白鼠的井,就神奇地合拢了,变成一个土丘。
从土里长出了一种奇怪的植物,开一种妖艳无比的花朵,叫做阿芙蓉。
从阿芙蓉中提取出一种黑膏,称为鸦片,人类吸食以后,片刻之间就具有小白鼠的野心,猫的狡诈,狗的凶猛,狮子的慷慨,猎人的机警,皇后的淫威这是一则童话。
童话往往有真理。
鸦片也叫阿片,在所有麻醉性镇痛药中,资格最老。
它原产于小亚细亚和欧洲平原。
在文字记载中,已经活跃了几千年。
远在公元前1500年的埃及纸草书文卷里,就有它的记载。
〃阿片〃一字来源于希腊文〃OPIUIM〃的译音,意思是〃浆汁〃。
一种罪恶的血液,貌不惊人,但威力无比。
19世纪,化学工业发达起来。
科学永远是中性的,它是天使的助产婆、也笑眯眯地为魔鬼铸剑。
1803年,德国的一位青年药剂师,在他昏暗的实验室里,分离出了阿片中的一个重要的生物碱。
当他满怀爱意和一种浪漫的想象,根据希腊文〃MORPHEUS〃……它的本意是〃梦神〃,将它命名为〃吗啡〃的那一刻,他不知道,这是人类应该顿足痛哭的日子。
就像所罗门王密封的魔瓶被打开,人类将被这梦幻的精灵,蛊惑迸深渊。
鸦片使人成为魔鬼。
为了把魔鬼从地狱里拯救出来,人们发明了无数戒瘾的药物。
又是这些药物,把更多的人变成了魔鬼,驱赶进更深的渊薮。
人类和毒品斗争的历史,迄今只得到过两种结局。
一种是人类好不容易找到的解除成瘾的药物,用了之后才发觉,比已经成瘾的药物毒害更强。
人类这种短视的动物,对即将濒临的巨大危险,缺乏预见性,对智者的提醒置若罔闻。
上世纪末本世纪初,阿片制剂就像小摊上的糖果一样,随处可见。
没有医生的处方,也随便可以从药店中买到,像买鱼肝油丸一般方便。
漫天飞的报纸上,妇女爱不释手的刊物上,用醒目的大字写着:……你的宝宝出牙疼痛吗?请用阿片酊让他安静。
……想让你的鸟歌喉动听吗?请把鸦片籽拌入鸟食试一试。
对那个混饨的年代,医生们应该脸红。
他们以自己的无知,酿成了白色耻辱。
含有吗啡的糖浆说明书上写着:〃本品主要用于夜晚惊扰父母,不要人抱的面带菜色的婴儿。
母亲务必不要担心婴儿服用后会有麻烦。
本药无任何副作用,绝对无害于新生婴儿。。。。。。〃詹姆斯医生的镇静糖浆……内含大量的海洛因。
法赫医生的胃蛋白酶止痛混合剂……其实是高浓度的吗啡硫酸酯。
法尼医生牙痛特效糖浆……简直就是吗啡和氯仿的混合物。
在我们为上个世纪的医生扼腕叹息的时候,谁又能保证悲剧不再上演?医生这个行当,有无数白衣包裹下的罪恶,局外的人不了解,内里的人又不说。
这是文明的黑洞,不知何日才能暴露在阳光下?19世纪注射器的发明,更使毒品如虎添翼。
人们注射吗啡对抗鸦片,著名的张学良将军就走过这条歧路。
等到人们醒悟到吗啡较之鸦片更难戒除的时候,又发明了海洛因这种末日的佐料。
用吗啡戒除阿片,用海洛因戒除吗啡,用美沙酮戒除海洛因。。。。。。我们靠什么来戒除美沙酮?只有天知道!恐怖的怪圈!饮鸩止渴啊。
人类为自己酿造了一坛比一坛更毒的苦酒,在神志懵懂与昏然的短视中,一醉方休。
或者说,吗啡战胜了阿片,海洛因战胜了吗啡,美沙酮战胜了海洛因。。。。。。人类的对手越战越强,无知的人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使秃鹫的翅膀更加有力。
我们在孤立地研究人体,沿着黑暗的巷道,走得太远了。
还有另一条路,就是用非麻醉药品,进行鸦片类药物的脱瘾治疗。
充满荆棘的小径。
颠茄这种药,相信所有肠胃不好的病人,都对它不陌生。
一种多年生的有毒草本植物,有些像茄子。
不知道它为什么叫颠茄?也许因为它是一种茄子作用的颠倒?不能用来果腹,吃得多了,还可毙命。
民间流传的所谓〃见血封喉〃的毒药,很多都含有颠茄。
在它每节茎上有一大一小两枚长椭圆形的叶片,互相依偎,似是一对不很般配的情人。
每年夏天开出淡紫色的小花,风铃般摇曳。
果实是阴险的紫黑色,常常让人误以为它有剧毒。
其实药效最高的东莨菪碱,在根茎。
从20世纪初叶开始,人们尝试用颠茄类药物,治疗阿片成瘾,作为非常普遍的措施,延续了整整30年。
方案白纸黑字印在权威的医学著作上,今天读来,仍让人想见施行时的残忍与峻烈。
病人一入院……就是那些阿片成瘾的人,他们似乎不能算作病人,只是一种生理上有缺陷的人。
比如天生只有一条腿的人,除了他痛苦不堪,引起精神上的障碍时,可以称他为病人,在平常的岁月里,他适应了一条腿的日子,好好走路,好好活着,我们就不能叫他病人,只能叫残疾人。
阿片瘾的病人一住院,在24~48小时内,每半个小时,吃一次东莨菪碱,直到发生中毒。
是的。
直到中毒。
中毒的病人十分可怕,大喊大叫,狂躁不已。
配合这种治疗的护士,都是身高体壮的汉子,他们把病人绑在床上,防止病人狂乱时的自伤或是他伤。
治疗中随时可能发生意外,医生护士严阵以待,和病人一同与死亡作斗争。
呼吸衰竭的时候,要给山梗菜碱,循环衰竭的时候,要给毒毛旋花子素斗争的实质,是要病人产生谵妄与昏迷。
因为神智不清,病人不再能自由地表达意志,显不出对毒品的渴求,就把停止毒品后最艰难的一段时间熬过去到了治疗的第三天,无论医生是多么喜欢让病人沉浸在昏迷之中,继续对抗毒品的惯性,但病人的生命已濒临危险的边缘。
于是医生开始每隔一小时,给病人注射一支新药以消除魔力。
病人在两种药物的角力中,茫然地煎熬在痛苦中。
周身疼痛,精神极度不安,彻夜失眠。
肌肉由于不断的痉挛,像灌了醋酸铅一样沉重。
医生繁忙地施用溴化物、马钱子碱、水化氯醛以及种种想得出的手段,缓解病人的痛苦,但所有的病人依旧呻吟不止。
这样到了第十天,大约每十个病人当中,有一个因为不堪折磨而死去,大部分人熬过了最艰难的阶段,渐渐地平稳起来。
这种类乎原始的办法的理论根据,是认为吗啡类的物质,不单溶化在血液中,也已经深深地植人骨髓。
相近似的一种戒毒方法,是让病人产生剧烈的腹泻。
连续一个星期给予病人强力泻油,直泻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把黄绿色的胆汁从粪便直接排出来,医生们才认为大功告成。
通过今天的研究,已经证明,吗啡类毒品主要是从尿中排泄。
想从粪便中驱毒,其理论大厦是建筑在沙滩上的。
麻烦而危险的疗法,病人难以接受,许多人半路上中断了治疗。
医生和护士也不堪重负,叫苦不迭,一家医院,一年只能接受大约130名病人的治疗。
己是满负荷运转。
对于庞大的等待戒毒群体来说,杯水车薪。
继续寻找。
理论是实践的先行。
正确的理论引导人们走向光明,错误的理论,要求人们用时间和生命偿付利息。
聪明的班克罗夫特(BANCRori)先生,提出了一种怪诞的假说,他认为吗啡成瘾者的脑子,发生了某种匪夷所思的变化。
吗啡似乎具有点石成金的作用,使瘾者脑干系统的蛋白质,改变性能,发生凝结。。。。。。这段充满学术气味的话,十分拗口,简言之,就是吗啡让人们的脑子,凝成了僵硬的一坨。
这种说法很可怖,也很震惊。
人们常常对自己能够思索的事物,表示怀疑。
但对自己无法思索的事物,理应表示更大的怀疑的时候,却选择了信服。
一个惊世骇俗的谬论,往往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风靡于世。
遵循这一理论,找到了具有溶解胶体作用的药物一一硫氰酸钠。
可惜的是,硫氰酸钠没能解除吗啡的戒断症状,却使成瘾者多了一种新的恶症一一中毒性精神病。
只好从复杂回归简单,有人提出了一个最朴素的治疗方法一一这就是睡觉。
一睡治百病。
睡眠是短暂的神智丧失,是可以恢复的死亡。
人们在睡眠中成长,在睡眠中康复。
睡眠刚醒的孩子,个子都比夜晚躺下时要高。
假如让阿片成瘾的病人,一直浸在深沉的睡眠中,睡上十天二十天,让所有剧烈的戒断痛苦,都隐匿在睡眠黑色的宽袍大袖下,一觉醒来,噩梦之后是早晨,天地岂不豁然开朗?只是到哪里寻找这种溶解一切雷打不动的睡眠?它几乎不是睡眠,而是一个随心所欲的开关,操纵生命起承转合。
人们求救于镇静催眠药一一澳化物。
老态龙钟的药物,重新披挂上阵。
病人每两个小时,需服下120格令的溴化物,直至堕入深深的睡眠。
整个治疗大约持续20天,病人人事不省,犹如木乃伊。
让人睡去不容易,让他醒来也不容易。
要吸氧,加上强力的马钱子碱,病人才能昏昏然重返阳间。
在这个过程中,每个病人都要丢失20磅以上的体重。
吸毒者都是些极瘦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