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男儿- 第35节

　　黄亮抬着木头问：“排长，砍得多吗？”

　　班道九用手拍拍肩膀说：“多，有十来棵呢，你们三个到树林里去抬树吧，咱集中兵力打歼灭战！”

　　午饭后，班道九对韩良说砖不够用了，干脆就地取材砍些粗的红柳、割些芦苇夹成一道墙，然后里外墙上糊上草泥也行，韩良想想认为可行就说：“行，就这么干！”

　　大家忙了几天，墙基本都修好了，就是房顶还缺些椽子。韩良告诉大家，这遍地胡杨树愁啥，砍去呀！

　　班道九二话没说，叫了几个战士就出了帐篷，一股寒风直向脸上吹来，班道九骂开了：“妈的，啥球天吗，整天刮风，我看这房子的墙还得加厚。”

　　呼兰山下不远处，胡杨林不但高大，而且稠密，很多干枯或已死去的树只剩下主杆，它们身下倒着的朽树像已睡去的老人，失去原色的躯杆上斑驳层层，而挺立在大地上的驱杆经历了千百年的风吹雨打，虽然断了许多枝条，但它那不屈的主杆依然昂然挺立指向苍穹。

　　班道九等人拎着斧子穿行在这些树间，谭新斌扶住一个老树用手轻轻敲击，树干除了“当当”的空响外丝毫没动静。小谭说：“听说，这胡杨是三千年不死，死了三千里年不倒，倒了三千年不朽，这话你信吗？”班道九望着他身旁的老树说：“几千年不倒、不死、不朽是传说，那有不死不朽的东西，只不过说它们的生命力比别的树坚强。你想啊，新疆是干旱区，胡杨能在这缺水、干旱、大雪、大风的条件里生存，就是因为生命力强。”

　　黄亮感慨地说：“这是一种性格，比如柳树容易活、适应性好，杨树挺拔、向上，这胡杨树嘛性犟又烈，要不它们咋能在这沙漠里活下来！”

　　排长对大家招招手：“好了，干活吧，新疆冬天天短，大家抓紧时间干活！”黄亮和谭新斌等人没有多大会就砍了一堆两三米长的椽木，然后用绳子把十来根捆成一捆抬着向外运。

　　抬了一会黄亮觉得这样太费劲，就对后头的谭新斌说：“小谭，放下歇歇。”谭新斌应了声后放下木头正要休息，黄亮把绳子解下来捆住大头向外拉，成捆的木头在雪上拉运就轻松多了，也快多了。谭新斌敬佩地说：“小黄，你这家伙脑子真好使，都说陕西人是愣娃，我这四川人都比不上你这愣娃啦！”

　　经过黄亮的提醒，战士们一人一捆向林子外拉着木头，速度不但快了而且效率也提高了许多。　

　　晚上，大家都睡不觉，谭新斌一高兴又开始逗起了黄亮：“黄亮，说说你那晚是怎么让狼叼走

　　的吧？怎么又被人家救的，尤其是被狼叼走还能活着回来可是奇迹呀，讲讲吧！”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道：“对！来点有劲的，这冰天雪地的，讲点热乎得暖暖咱下面的老弟，别等开了荒、打了粮，这零件冻坏了生不了娃咋办？”

　　帐篷里一片哈哈大笑的声音。

　　黄亮从连长和大家的话里也听出这个夜晚的确难熬，有必要给战友们提提神，他读书不多但知道的新鲜事却不少，于是就清清嗓门说：“连长、排长，我托你们的福才大难不死和战友重逢的，好！既然大家还想听，我就再给你们讲一遍。”

　　班道九插嘴说：“唉，小黄，这和我们有啥关系？我那时正在喝狼血呢，哪顾得上你？”

　　黄亮说：“排长你别说，我还真看到你那惊人的一幕了。当时我正趴在树上向狼群射击，听到马群那面狼嚎人叫，细细一看，乖乖！你正举着那头狼在原地打转，当时只顾看你了，树上啥时爬上来一只狼，我是一点没察觉，没等我反映过来一下子就咬住了我的裤腿，‘唿’地一下就把我拽下了树，……”黄亮慢慢地讲到他被布赫老人救回了家后就说：“后面大家都知道了，我就不讲了。”

　　谭新斌不放过他：“兄弟，这下面不能不说，惊险之后更精彩，英雄赢得美人心吗！”

　　“对呀，黄亮！”王三魁也附和着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有了福咱一班也跟着沾光啊。”此时大家都忘了自己处在这荒漠之中的艰苦环境里，在笑声中慢慢睡着了。

　　就在一班战士因白杨坡的寒冷而不能入睡时，县城里得陈进东也正为建桥得事着急呢！

　　文尕在外喊：“团长，李主住回来了！”陈进东听到这个报告一扫愁容奔到门口拉开门，看到李开来、道尔吉站在门口，惊喜地说：“开来呀，你可回来了，我正发愁呢！”

　　李开来握着团长的手：“愁啥呀，我的团长？”

　　陈进东感到头上很冷，看看天说：“外头怪冷的，快进去说。”刚坐下，李丙涛也跟着进来了，互相问候后陈进东问：“骑兵连？骑兵连来了嘛？”

　　李开来搓着手说：“你要得东西都没有，师长说让你能干，让你自己想办法！”接着李开来要详细汇报了师长的指示。他告诉陈进东，师长对六团选点进度很满意，对选的地方和起的地名也很满意，说他要不是事多这次就跟着一起来了。师长不愧为师长，他料到大部队进驻时马车、汽车等运输车辆过河是个大难题，就说要首先建一个能过汽车的桥。昨天晚上团里连夜开会决定，让李冰先率领骑兵连继续当先锋，我和道尔吉局长紧赶慢赶来报信，骑兵连马上就到。

　　陈进东乐得张着大嘴直笑，连连说：“好，这下好了！李主任，这下好了！咱们马上就能摆开战场了！”

　　李开来又说：“团长，骑兵连还是由韩连长指挥，另外今天这么多人住哪？”

　　陈进东想了想又扭脸问李丙涛：“唉，专家，你说住哪合适？”

　　李丙涛说：“怎么也得住在城里，让同志们看看县城是啥样吧？”

　　“这小县城有啥看头？”陈进东不假思索地说：“我看就扎帐篷住在修桥的大堤上去，现在还不是享福的时候！”话才出口自己也觉得太冲，别伤了这个知识分子的自尊心，又说：“李丙涛同志，你不熟悉我们的战士，现在你就是叫他们住在城里，他们也不会住。话说回来了，这个小镇住这么多兵会扰民的，再说给县政府的压力也太大了。”

　　李丙涛听到团长话虽硬，但是他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就是陈进东开始称他李专家，随着生活、工作中的接触多了就改称丙涛，现在又称他为同志。李丙涛感到陈团长越来越把他视为知己了，所以他说：“团长，我只是出于对同志们的关心，他们除了打仗就没有什么业余的个人生活？”

　　“是的，我们这支部队与任何一支部队都不同，就是不怕苦、能吃苦，吃别人吃不了的苦！把好生活、好东西留给人民了！”

　　李丙涛说：“团长，那就让战士们驻扎在河堤上吧，这样更有利于施工，只是这大冬天同志们又要干活还要忍受这严冬的寒冷，心疼啊！”

　　陈进东拍拍他说：“丙涛同志，要干一流的事业就必须能吃苦，我们就是要向这大荒漠、大戈壁开战！要向严寒和恶劣的环境挑战！尕娃子，明天一早你去白杨坡通知你们连长，如果那里的房子修好了就叫一班撤回来，如果没有修好就让韩连长先回来！”

　　文尕立正敬礼答道：“是！”

　　之后几个人就随陈进东来到院外等着骑兵连的到来。一会儿，张书记、尼玛县长也来到院里，人还没见面张涛就喊开了：“陈团长，听说部队要来了？”

　　“是啊！”陈进东说：“这次又要给你们添麻烦了。”

　　张涛佯作不悦地说：“什么话呀陈团长，你们到诺河来又不全是为了自己，还不是为了这一方的老百姓吗？怎么样，吃住问题需要我们怎么解决？”

　　陈进东默默一笑说：“你解决？来这么多人你能让他们都住这？”

　　张涛想了想说：“总会有办法的，我们可以把县委办公室都腾出来，你看够吗？”

　　陈进东哈哈笑了：“老张，这不是占了你的县政府大院吗？你叫老百姓和政府人员骂我是军阀呀？”　

　　县长不解地问：“那你们准备住什么地方？”

　　“县长啊，”陈进东说：“你们不用发愁了，我们就住在河堤上，给我们块地盘就行了！”

　　张涛明白过来后推推陈进东说：“你呀，老陈你尽胡来，住河堤上还不把战士们冻坏了呀？不行！”

　　陈进东说：“我们当兵的就这命，住好地方没了虱子睡不着。真的，一个连的部队就要来了，是韩连长的骑兵连，住在河堤上干活近，少跑路。你帮我们弄些废油桶就行了，生活上有困难我再找你。”

　　张涛忙问：“弄桶干什么？”

　　“做炉子，烤火呀？”陈进东认真地说。

　　东街头上，突然扬起一阵尘土，院里的人都向外望去，已进了街的马队中有人高喊：“陈团长、张书记，我们来了！”

　　从喊声中陈进东听出是李冰，陈进东感到部队来得太及时了。他像个孩子般地迎了上去并大声呼叫着：“李冰！乖乖，你们真来了！好呀，好呀！”

　　李冰下马跑过来和几个领导抱成一团。华大胡子下马跑过来问：“陈团长，连长呢？一排长他们呢？”

　　陈进东拍着他说：“大胡子，你们连长正在白杨坡给我造营房呢！对了，李副连长，先叫队伍沿街休息，给同志们说对不起了，我可没有暖烘烘的地方叫大家取暖啊！”

　　李冰看看马队高声说：“各排下马，原地休息！”沿街许多居民看见来了这么多军人、战马都惊奇地跑出来看热闹。人群中有人说：“听说过人民解放军，但没真见过，原来他们就是这样？”还有的人看到这些军人挺和气，就凑上去看他们胸章上的字，有的还大声读出了声，有人问：“解放军是哪家的军队？”战士说：“是老百姓自己的队伍，专打那些欺压你们的人！”

　　尼玛见一些群众尤其是少数民族群众对解放军很陌生，就用蒙语对大家做宣传：“老乡们，这是咱们自己的军队，和苏联红军一样打坏人的！”他又用维语和哈语给大家反复讲解，大部分群众听懂了他的话。这么冷的天战士们在外头，群众都要拉战士们到自己的房子里去取暖，都被战士们谢绝了，最后群众自发地提来了热茶给战士们喝。

　　几个排、连干部在团长的住房里边暖和边听团长安排工作，陈进东还给他们几个发了香烟。冯洁感到奇怪：“团长，啥时变出了纸烟，没见你抽过啊？”

　　陈团长笑笑：“穷大方吗！就这一包我舍不得独自享用。好了同志们，别嫌我太狠，屁股都没叫你们坐热就要给你们安排任务了。是这样，现在是五点多，天黑前咱们要在河南边的堤坝上搭起帐篷，否则就要挨冻，明天要开始干活，今天晚饭后好好睡一觉，你们司务长呢？”

　　骑兵连司务长范祥应道：“陈团长，我在这！”

　　“好，”陈团长说：“县里在非常困难的情况下给我们弄了几只羊，今晚就给战士们改善伙食，吃点羊肉能御寒！”

　　李冰站起来说：“团长，那我们就抓紧时间去搭帐篷，要不天就黑了。”

　　陈进东挥手说：“好！出发！尕娃子，拔营去河边和战士们一起凉快凉快去！”

　　文尕一个立正答道：“是！团长！”随后立即回房子收拾东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