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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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男儿- 第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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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水更大了,老米一下去人还没有站稳,一股大水突然就从他肩头、腋下急冲而过。老米嘴里发着颤声说:“别管我!快扔土!不然我要被冲走了!”

  胡正阳怕他一人顶不住又想往下跳,张兴起一把拉住他发火了:“都下去!就我一个人在上面行吗?快去拔麦子!”胡正阳听了顾不上说啥急忙扑扑腾腾窜到地里,连拔带拽抱了一大捆就要成熟的青麦子扔在老米的背后,又用锹紧紧按住,张兴起飞快地向麦草上扔着泥土。老米在水里感到泥团从腿下、腋下窜流而下,他就夹紧双腿挡住扔下来的泥土,渠埂上的两人用最快速度扔着泥土,米老三左边和背后的泥土压在麦草上水被堵住了,而他右面的水则更大更急。胡正阳见状又跑到地里很快拔了一大抱麦子堵在老米的右臂处,然后和张兴起用极快的速度挖土扔向麦草上,水口才被全部堵住。等他把老米拽上来后三人都累得瘫倒在渠边上,刚想喘口气小胡一下跳起来说:“老张,副班长那还不知咋样呢?咱们快去看看吧?”

  正枕着铁锹把喘着粗气的张兴起,一听这话翻身起来对米老三说:“对对对,快走!上游的水大更难堵!”尽管他们累得腿都拉不动了,但还是手提工具和马灯光脚踩在渠埂向上游小心地走去。刚走了几步前头的张兴起两腿发酸,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掉入渠里,跟在他后面的小胡急忙上前去扶他。不料,不但没拉住张兴起,自己也掉入渠中,只见他俩刚举起手就被激流冲得看不见了。虽然是开挖的临时支渠,渠口只有一米多宽,但今晚被大雨和洪水一冲渠口变得又宽又深,所以两人一掉下去就无影无踪了。上面的米老三没了马灯什么也看不见,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带着哭声喊着他俩的名字:“张兴起!老张、小胡!日你娘的你们哪去了!”大雨之中回答他的只有“哗哗”的流水声和暴雨的“唰唰”声。

  谭新斌和文尕还没有走到连队就被雨淋透了全身,等他们刚到连队路口时雨水已形成了洪水从连队的西南方奔泻而来。突然间,连队的上空响起一阵清脆的连发枪响,这是连队发出的警戒信号,他们知道连队有危险!就不顾一切地向连队冲去。一进连队就听地窝子外面人声杂乱,连长在雨中指挥着抢险。

  韩良一手高举马灯一手在雨里挥着高喊:“各班注意—!先去把武器、弹药搬出来转移到高处去,别的用品能拿多少拿多少!注意安全!”

  其他连队干部每人负责一个排从地窝子里向外搬东西,谭新斌他们立即跑到自己班的地窝子前。门口进出的斜坡处已经积满了水,门口两边的水大股大股地涌到地窝子里。他和文尕淌着水快速下去,小谭刚要进门就听到后面的文尕“扑嗵”一声突然滑倒摔了个仰面朝天,同时脚把小谭也铲倒了,他俩倒在了房门口的积水里。水已有一尺多深了,文尕扶着门把班长拉起来。这时马灯也熄了,只听到脚下的水在流淌,地窝子顶上的水顺着后墙流着,靠墙的铺上被褥已被水掩没了,鞋子、盆子和一些生活用品全漂在水里。他们心里顿时凉透了,这房子还怎么住?小谭一时愣在水里不知怎么办了。片刻后又被水声惊醒,他叫了两声:“文尕!文尕!”,文尕应了声后气的骂开了:“日他娘,这老天爷专给咱作对,这球地方还咋住!”骂完了他又吼道:“班长,这么黑能干啥?灯呢?马灯呢?”

  谭新斌从水上摸到了漂着的马灯说:“尕娃子,火呢?灯在这。”

  文尕哆嗦着伸手从墙洞里摸出一盒火柴,还好没湿!划着后把马灯点亮,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后墙被水冲了个大口子形成了一个大坡,水从坡口直泄而下,顶梁眼看就要滑落下来。谭新斌见文尕还在水里抱被子忙说:“啥时候了还抱被子,快抱枪啊!”

  文尕赶紧丢下被子跑到枪架上把枪挂在自己脖子上,又背了两支转身刚要跑,头顶上的主梁一头已滑落下来。谭新斌看见那主梁就要掉下来,把马灯往墙洞里一塞,双手托住下滑的大梁朝文尕大叫:“快跑!房子要塌了!”文尕刚跑到门口整个房顶压在谭新斌的肩上,眼看他就支撑不住了,小刘把武器放在门口的高处对着旷野大吼起来:“快来人呀!房子要塌了,快来人!”

  漆黑的夜空里只听有人在叫:“都向高处撤,洪水就要来了!”

  二班长在离一班不远处,他听到有人撕心裂肺的喊声,叫了几个人飞快地跑过来问:“人呢在哪呢?一班长人呢?”

  文尕呆呆地用手向地窝子指指后,自己一屁股跌坐在水里。

  二班跑来得几个战士看到下面还有一丝亮光,跑下去发现谭新斌已被房梁压在水里,他们扒开苇子搬开房梁,把昏倒的谭新斌拽出来抬走了。

  几个人刚离开一班的地窝子,滚滚而来的洪水就席卷过来了,除了少数的平房在渐渐倒塌,地窝子一下就不见了。

  这场大雨就像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煞神对着大地上生存的树木、动物以及生活在困境线上的农场战士,肆虐了十几个小时。陈进东听了各连的汇报知道大部分单位的地窝子几乎都被这场暴雨、洪水冲毁了,他带着机关干部骑马挨着连队查看灾情。到了骑兵连后见到的是一片掠后的汪洋,地窝子全部灌满了水,韩良正带领全连人员在食堂的露天棚下休整,好在食堂的房子因地势较高损坏不大。大家想起李成湘为办扫盲班搭的这个棚子,此时更觉得是为大家办了件好事。陈进东看着那些被抢救出来的被褥都成了泥片子,有堆在墙角下,有搭在棚边晾着。几个负伤的战士躺在苇子上。谭新斌身边围着不少人,班道九、王三魁都蹲在他身边,谭新斌的头上包着纱布,右肩的衣服破了个大口子,但脸色已好看多了,他一醒过来就突然想起地里还有浇水的人,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马上扭头问文尕:“地里浇水的人呢?他们没回来嘛?”

  他这一问王三魁也猛然想起昨晚上夜班浇水的战士还没回来,王三魁立即把这个情况反映给正在看望伤员的陈团长和韩良。

  陈进东听到这个情况心里又是一惊,心想昨晚下那么大的雨他们能去哪?韩良这时更急了,对团长说:“团长,我这就派人去地里找!”

  陈进东说:“行,骑马去,要快!”

  韩良立即叫过班道九和王三魁交待了一番。王三魁对两个班长说:“一班、二班能动的,全部去地里找人!”

  两个班的战士很快就集合好了,刚要走,就听到通讯员董海在棚外惊叫:“连长快看,前面来了几个人,好像是一班的人!”

  大家急忙跑出棚子向西南方看去,潘树堂等人背着一个全身被黄泥裹着的人向连队这边艰难地走来。快走近时,人们才看到他们就像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泥胎,衣服已没了原色,后面还跟着一个少数民族装束的人。陈进东等人立即迎上去,韩良跑上前问:“背的谁?怎么了?”

  老潘听了连长的问话放声大哭起来。胡正阳沙哑着嗓子说:“连长,张兴起牺牲了!”老潘把张兴起的遗体放在了棚子下,围上来的人这才看清张兴起从头发到脸上被黄泥包了起来,其他几个人也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王三魁轻轻扒去张兴起脸上的泥壳,只见张兴起的双眼紧闭着,嘴里灌满了泥沙,看到这个惨壮的场面所有的人都低头抹起了眼泪。

  陈进东拧着眉头对老潘说:“别哭了,慢慢说,怎么弄成这样?”

  老潘指指米老三说:“让他说吧,老三和老张、胡正阳一起堵的水!”

  米老三和胡正阳就说起昨晚的堵水和掉入水中的经过。原来,胡正阳和张兴起跌入水渠后,因下游雨水把渠道全冲垮了,他们就被滚滚激流冲到了一片戈壁滩后,又被大水冲到一条大自然沟里,这条自然沟流到下游又分了叉。胡正阳被冲入南边的沟中一直到了自然沟的开阔水面时,因水浅了流速变慢了,胡正阳的嘴里呛了几口水和一些泥沙,之后他就晕过去了。水退去后他被搁浅在泥滩里。天亮后东方的苍穹露出了桔黄的亮光,胡正阳被黎明中小鸟的啼鸣声唤醒。他睁开眼觉的自己的身子像是被人绑住一样动弹不得,又停了一会他再次艰难地抬起头,用尽全力翻动着身子,靠着身后的一块大石头坐起来,发现自己是在一条又长又宽的河床上,背后的山坡上方还传来狗叫声。他凭着记忆努力回想昨天夜里的事,回忆起他和老张一起落水的情景,想到这他立即举目四下寻着张兴起,目光能搜到的地方都没有人影。他急了,咬牙活动了一下四肢,扶着石头站起来,低头见自己全身被稀泥裹住,两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跺跺脚把身上的泥块抖掉后,迈开双腿向狗叫的方向一拐一拐地走去。走了四五十米时被一道高墙挡住了去路,看到墙左边有一处被水冲开的缺口就爬了过去,顺着这个缺口斜坡爬上去看到了亮光,也看到了一个毡房。他看到了人家,就不顾一切得、连走带爬着向毡房地摸了过去。正走着又感到脚下有湿淋淋的东西,以为又掉到了水里了,赶紧用手一摸是地上长着什么东西,再一摸是胡萝卜,心里特别高兴,饿急了的他也不顾泥和土在袖口上蹭了两下,背靠土坡大口地啃吃起来。正吃时猛地听到狗叫声,吓得他赶紧趴在地上不敢动了,随着狗的叫声他头的上方响起了一个严厉的维吾尔男人的声音:“谁?你是从哪里来的?”

  胡正阳听不懂对方的话,但看到他脸上除了警惕别无恶意就比划着:“我是骑兵连的,被水冲到这的!”原来这个人是艾山的小儿子,他也听不懂小胡的话就回头大叫道:“阿爸!这里有个解放军!”

  就这样艾山父子救了小胡。然后艾山按小胡的讲述在干沟上游的河床上找到了已经牺牲的张兴起。就在这个时候潘树堂、米老三也找到了这里,他们看到张兴起牺牲了,几个战友围住他的遗体悲痛得哭了。

  陈进东听完汇报嘴唇抖动着说:“我的好兄弟、好战友,你们为了保住咱们农场的庄稼就这么走了,让我这个团长难受得揪心啊!”

  在这场暴雨和洪水的打击中无独有偶,由骑兵连四排守护的白杨沟大风口边防站也遭到了大风暴雨的侵袭,班长吴大胜为救站哨的战士,被大风刮下山,牺牲了。

  大雨过后的第二天下午,即连队找到张兴起的那天下午,华和平和三名战士骑马送回了吴大胜的尸体。华和平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向大家讲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当时边防站不但雨比别的地方大,风也比平时大,雨中还加着冰雹和雪,华和平说他这一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风,把几十斤重的大石头都刮得飞到半空中。那天下雨后,战士们都回到了房子里。天突然变得特别冷,吴大胜望望外面突然想起他们班在了望塔上值班的两个战士穿的是单衣,这大雨加冰雹又夹雪的天,人怎么受得了?如果不给他们送棉衣上去,是要冻死人的。他把自己的想法对排长说了后,抱起两件棉衣就要出去。张风烈对华和平说这样太危险了,要去也得多派几个人。正说着,从山上刮下来的几块大石块落到房顶上,把房顶砸了几个大洞,石头落在房子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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