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霸业--晋文公重耳的心灵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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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霸业--晋文公重耳的心灵史-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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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衰两口子过来和我们一起吃了早饭,我俩牵马往队伍集合的地方走。三丫头四丫头早习惯了我们打猎,这次也没太在意,只嘱咐我们当心别摔着,没事早点回来。狄君的臣僚和拖查兄弟的人逐渐到齐,我的舅舅居然也来了。我和赵衰都吃了一惊。因为舅舅本来没跟队伍过来,猎完黄羊就去照看他的畜群了,我们也不想让他知道我们胆大妄为的举动。现在已经无可奈何,我们只能躲着他见机行事。

  猎狗们闻到了紧张的气氛,早嚎叫成了一片。骑兵和步兵拉开了搜索线,拉网一样梳理着山林。我们和狄君的亲随一起走在后面。谁都知道今天的主角是拖查兄弟,所以没有往日摩拳擦掌的踊跃。我的心却一直在咚咚猛跳,我感觉熊可能就站立在某个树丛后面,用鼻子嗅着我惊惧的气息。

  搜索了两个山岭,我们只惊起了一群鹿和几只野猪,还是没找到熊的影子。太阳已过中天,队伍停下来进餐,同时卸了鞍子歇马喂料。大拖查说昨晚山神给他托梦,送给他一只牛一样大的熊王。狄君微笑着点头赞同。狄君的一个儿子在和几个卫士喝酒,吃完起身上马时,他们已经摇摇晃晃了。这不奇怪,我经常看他们趴在小跑着的马背上呼呼大睡。

  下午的搜索依旧一无所获。渐近黄昏时,我们登上了一座山脊。这里俯瞰下去,山谷里一条大河奔流,对岸一只饮水的猞猁受到惊吓,飞快地蹿进了树林。拖查兄弟间发生了争执,小拖查认为从一早上就走错了方向,熊群应该是溯流而上,去黄羊谷吃那些腐肉了。大拖查说他这几天一路都在注意,肯定不会让熊从眼皮底下漏过去,山神给他的梦也不容置疑。两人都有各自的支持者,更多的人则持中立态度。

  山下狗群的狂吠打断了争执。然后是呜呜的急促号角声。但下面山坡的林木太密,我们什么都看不见。紧接着,就看见三只熊相继从林间冲了出来,穿过乱石河滩,跑进了河水。它们只露半个脑袋,向对岸游去,同时在水流中漂向下游。

  狄君挥一下手,队伍立刻冲下山坡,朝熊渡河的地方奔去。我们一边躲避着树枝,一边叫喊着保持联系。跑到河滩上时,河里和对岸都看不到熊的踪迹了。

  留在山脊的哨兵用旗帜向我们示意熊上岸逃窜的方向。有人下河试了一下,水深流急,不能涉渡。我们只能沿着河流往下游走,寻找平缓些的河段。拖查兄弟心急如焚,又对坐骑的泅水本领足够信任,终于打马冲进了河水。他们的十几个亲兵也跟着策马跃进河水。我们目送着他们漂流而下,几个人终于浮渡到了对岸,更多的则被河水吞没,或者裹挟着转过了山弯,消失在视野里。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章  熊猎
我们终于找到了一处稍浅的河段,涉水而过。然后又拉开距离,朝上游搜索。前方有号角响了几声,那应该是拖查兄弟发现熊的信号,可根本看不见他们,也难以判断远近。太阳就要落山,树林里暗了下来,我想要么拖查兄弟已经和熊见了你死我活,要么今天就一无所获了。

  赵衰始终在我身边。我们趁渡河的混乱甩掉了舅舅,现在只有我俩在一起了。马经受了一天的劳累,已经放慢了步子,口水淋淋沥沥滴下来。我看到前面树丛旁有匹马,一个士兵正蹲在那儿,好像在检查树丛。近点才看清楚,原来是个红狄士兵,正蹲在那里拉屎。赵衰告诉他当心让熊咬掉了屁股。我和赵衰下了马,就地小解。

  这时左手边很近的地方突然想起了狗的狂吠,然后是急促的号角。熊在附近!我顾不上半截的尿,飞身上马。那个拉屎的士兵也直接跳上了马背。我们打马朝左边的山坡上冲去。

  赵衰的马善跑,他马上超越了我,在树林间时隐时现。我夹紧短矛,抓紧马鬃,默念着日神达旺特的尊号。这与其说在祈祷,不如说是努力保持镇静。不幸的是我被一丛松针扫了下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我抱住马脖子揉眼睛,同时往回带嚼子,希望马能跑慢点,别一头撞死在树干上。

  我的马终于站住,紧张地在原地跃动。忽然我听到了马的惊叫声,那应该是赵衰的黑马。然后听到一匹马跑近,感觉有人牵住了我的马缰绳,终于使我的马安静下来。我忙抓起水袋,拔出木塞,浇在我的眼睛上,一边用手揉着。

  终于能半睁开眼睛了,虽然还硌得生疼,看东西迷糊不清。原来是那个拉屎的士兵帮我控住了马。四下远近都传来人喊马叫,我和士兵不知道赵衰在哪里。但两匹马明显闻到了熊的气息,惊恐地抖擞喘息着。我们从马的反应大致猜出了方位,打马朝那个方向跑去。

  透过密林,我依稀看到了奔跑中跃动的黑熊屁股。但士兵发现了躺在地上的赵衰,马早已不见。我们下马看赵衰,他半边脸鲜血淋漓,眼珠也吊在外面。我让士兵收拾他,自己跳上马,朝黑熊消失的方向跑去。我彻底气昏了头,已经忘了吹号角召集别人。

  不知跑了多远,终于看到了跃动的黑熊。越来越近,我听到熊急促的喘息。是只不大的黑熊,由于奔跑,它的肥膘皮毛在剧烈颤动,更像一只飞速滚动的黑球。我疯狂打马奔跑,咬着牙,忍耐着距离一点点缩短。在终于靠近它的一瞬,我双手抓紧矛杆,侧身从马背上扑下,跌落到狂奔的熊身上。

  那一刹那间我的记忆定格。我和短矛已经融为了一体。我紧盯着矛尖刺进熊柔韧的、富有弹性的毛皮,矛头钻进了它的脊背。我感觉着短矛穿透熊的胸腔,戳进落叶覆盖的土地。然后我跌到了熊柔韧结实的身躯上,似乎使熊发出了一声哀嚎。我马上反弹起来,朝前横摔出去。我努力蜷身避免折断脖子,最后还是结结实实撞到了一株树干上,停了下来。

  神智稍微恢复,我立刻从腰间拔出刀子。但我爬不起来了。腰部以下全没了知觉,双腿不听我的,无法动弹。我撑着双手找熊,它就在我头顶前方,几步之遥,俯伏着,前爪刨动,紧盯着我,发出低沉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呜咽。

  我等它扑过来撕扯博命。但它始终不动,恐怖的呜咽声也低了下来。我意识到它被短矛钉在了地上,无法动弹,就像一只被针钉在地上的小甲虫。血沫子从它的口鼻中涌出来,被鼻息吹成大小气泡。我们就这样无语对视。我看到它的眼泪汩汩流出,蜿蜒湿润着脸上的细毛,汇进了血沫中。终于,它的眼神慢慢黯淡了,鼻息也停止了。有蚂蚁爬上它的脸颊,在它的眼球上爬行。我紧紧闭了闭眼睛。

  悠长的号角在远近响起。那是召唤战士们归队的信号。几个骑马的步行的狄人从林间搜寻过来。他们显然被这景象惊了一下,马上跪地拜祭,向熊神和山神谢罪。他们又发现我还活着,忙给我检查伤情。有人倒背起我,跳了几下,给我疏通经络。我被放回地上时,感到腰间和肋间钻心的疼痛,终于有知觉了。

  我爬到熊的面前,跪拜施礼,用刀将熊的两个眼珠剜出来,逐个送到嘴里咀嚼、咽下。我已经分辨不出味道,只是觉得很硬很有韧劲儿,腮帮子嚼得酸疼。我又用刀子剜出了熊上齿的两颗獠牙。狄人的说法,熊死去后灵魂会到处游荡,寻机复仇。猎熊者一定要马上吃下熊的眼珠,拔出熊的獠牙,熊魂便难以找到仇人,施加报复。

  赵衰也被背过来了。他已经醒了。人们给他敷药包扎,他的惨叫声震动山林。他用含混不清的最难听的脏话咒骂熊神、山神和天神的十八代祖宗。好在他说的是中国话,狄人听不懂。当人把他的眼球塞回眼眶时,他又疼晕了。我们这才安静下来。

第十一章  隔离
又有人马过来,原来狄君已经在河滩边扎下了营寨,我们都要集合。这时天已经全黑。人们点起了火堆火把,收拾猎物。熊的个头不大,二百多斤,马匹能驮动。但马都不敢靠近熊尸,更何况和熊沾身贴肉。狄人们只好把熊的前、后脚分别捆在一起,用根大木棍穿了,固定结实,几个人抬着走。给熊翻身的时候才发现,熊肚子上深深插着一把刀子——赵衰的。

  我被抬上马背就行了。但赵衰不好处理。本来可以把他捆在马背上,和他初到狄人山谷的时候一样。但有狄人说,不能脸朝下,那样控着血,眼球就长不回去了。脸朝上绑在马背实在太难。最后,他还是和熊一个待遇,捆了手脚仰面朝天倒吊着,穿心杠子抬走。

  路上,狄人们很少和我交谈。他们互相间甚至都很少说话。一种压抑的气氛弥漫着。我蜷缩在马背上,开始考虑这件事的后果。我居然真猎到了熊——虽说有赵衰的功劳,但狄人对猎物更重视最后一击。这样我和拖查兄弟应该都有了求婚的资格,当然薇子还是他们的,我没本钱跟两兄弟争。

  但万一拖查兄弟空手而归的话,薇子归谁?我该不该乘胜求婚?狄君从来守信,对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有对神灵的誓约?至于拖查兄弟和狄人战士们,他们永远敬重勇士。薇子肯定喜欢我胜过拖查兄弟。我有点沾沾自喜地臭美。我有老婆了,而且马上要有孩子。但这也不算什么,当初狄君把三丫头四丫头给我,只是要给我两个照顾生活起居的婢女,我是擅自和她结成的夫妻。狄人并没有认可这种关系,她俩从来不能参加狄人宗室贵族的敬神祭礼就是证明。再说,薇子公主就算嫁了我,四丫头居于二房的地位,又有什么不甘心的?我开始幻想拖查兄弟都被熊吃了的时候,营地到了。

  到达营地中间的火堆时,我失望了。拖查兄弟猎获的一只大熊已经在那里了,简直真像头牛一样。小拖查被熊咬掉了一条胳膊,大拖查毫发无损。一大一小两只熊摆在一起,透露着一种尴尬气氛。

  我幸运地避免了这种尴尬。狄人相信,熊魂会有耐心地一直追踪仇人。所以猎杀熊者不能和旁人讲话,也不能住在营地,以免殃及他人。狄人要举行三天的献祭,禳除杀熊带来的凶氛,之后我们才能回到营地。

  我肋骨断了两根,腰上的筋也扯断了。狄人的巫医念着咒语,给我上半身敷满了草药捣成的泥糊糊,又用麻布条团团包裹了起来。我觉得沾了药的地方都像火烧一样。赵衰半个脑袋也重新整理,巫医给他清洗创伤,努力把散碎的肉皮都贴回原地,敷药包扎。然后我们被送到了离营地很远的一个帐篷。只有一个小家奴陪伴我俩。几个狄人士兵在路上点着火堆防守。拖查兄弟的帐篷在营地的另一个方向。三丫头四丫头没看到我们,女人不能出现在这些场合。

  躺进帐篷我就开始睡觉,不知道睡了多久才醒来,发现正是夜里,帐篷点着油灯,小家奴早跑没了。外面在下雨,远处的火堆被雨水浇灭了,看守的狄人都没了踪影。我爬起来喝水吃东西,感觉身上的疼痛好了些。帐篷里地上都是泥水,没地儿躺着了,我只能坐在皮褥子卷上。赵衰在泥水里梦呓呻吟,这让我觉得放心,这家伙再次逃过了死亡。

  听着暗夜的雨声,我心里不再纠缠着薇子或者拖查兄弟,只有我猎杀的那只半大的熊。它那张凝视我的脸庞,圆眼长鼻,如同一位慈祥专注的妇女。对,那眼神让我想起了母亲和姐姐,怪不得我一直觉得熟悉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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