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很容易摔倒。
芳心推开宫门,小心地绕进去,再往前是一个大苑子里,茅草都有一人来高,密密麻麻的不透风。
“哥哥,是我,芳儿,你在哪儿?”芳心走进苑子,将手卷成喇叭状,对着面前的层层茅草,压低声音轻轻地唤着。
忽而,茅草深处一阵异动,好像浪涌一般起伏着褶子,很快一条素影从里面跳了出来。
果然是西门诩星,比起前些日子相见之时,他愈是憔悴了,颀长的身姿有些疲惫,肌肤也泛起一层晕黄,好似是熬了夜的,温润如玉的黑眸里点点血丝窜过,依然是往昔的俊逸,只是整个人多了一丝苍桑感。
好似这些日子来,他吃了不少苦似的。
“哥哥——”芳心一眼见到西门诩星,眼里的泪花愈积愈多,几乎快漫出眼眶来,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羽彤的眉色一沉,看得出西门诩星的步伐轻浮,并不及从前矫健,他好似是受了内伤,一阵凉风吹过,散发拍打着他的脸颊,愈是瘦削不少。
西门诩星轻轻扫了芳心一眼,给了个暗示的眼神,小丫头方才忍住没有哭出声来,偷偷抹了抹眼角,不再多言。
“我说过,以你的才智,有些事情很快就会明白的。”他强打起精神来,推开身边搀扶的芳心,嘴角泛起淡淡笑意。
这笑虽然有些苦涩,但却是真诚的。
“我都知道了。”羽彤轻轻颔首,回想起从前西门诩星的种种暗示,大约他早知道她就是西郎公主,按理说,他找到她,应该立即带她回国复命的,为何一拖再拖,到底是何意?“你此行燕京,辗转又到平川,为的就是带我回去复命吧,我想告诉你,我不想做什么公主,继承什么皇位,我只想做欧阳羽彤。”
这一句算是彻底地给了西门诩星一个答复。他听罢,只是笑,淡淡地笑,他总是如此的温雅,好似没有半分的脾气,“我知道你会这么回答。其实我也想你能过平凡的生活,过着属于欧阳羽彤的生活。只是不可以!你没选择,我也没有选择,这次我和芳儿冒险入宫,就是带你回——西郎的。”
语罢,他使劲地咽了咽喉咙,咽下去的除唾液之外,还有深沉的痛苦。
这些日子在这个本来高贵而优雅的男子身上发生了些什么?
“诩星,我当你是朋友,我只说一遍,我决定的事,不可轻易改变。”欧阳羽彤的回答是绝决的。
西郎是一个只会带给四国战争的地方,她不愿意踏足那里半分,亦不愿离开这里,离开他。
“哥哥,算了,不要带欧阳姐姐回去西郎,叔叔若是怪罪,芳儿替哥哥承担,好不好?”芳心拉起诩星的手,使劲地摇着他的胳膊,眼里的泪水哗哗地掉下来。
“芳儿,听话。”西门诩星轻轻探了探芳心的脸颊,一番安慰,侧眸看一眼态度绝决的欧阳羽彤,眼里除了怜惜,还有心疼,红唇嚅动了一番,想说什么,皆都哽在了喉咙里。
“刑将军,我看到黑影飞进这里消失的。”恰时,外面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进去搜!”是刑杰的声音,冷厉严肃,看来西门诩星的行踪被人发现了。
第五十三章深宫刺客
西门诩星和西门芳心若是被刑杰发现,定是逃不了的。如今他们的身份揭穿,没有平西王的这层保护衣,被东楚和南岳任何一方擒住,都是死无藏身之地。
西郎与东楚、南岳的敌对关系岂是一朝一夕的。
若是西郎四大家族之一的西门世家兄妹俩落到南岳手中,对西郎来说无疑是重创,没有人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自然,南宫云轩也不会。
“你们走吧。”羽彤回眸,淡淡地看了一眼诩星和芳心。好歹她身上流着西郎公主的血。
于情于理都该救他们一次。
羽彤对他们的宽容,是情理之中,亦是意料之外,西门诩星的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惊意,“你若是想见我,就到幽云馆来,我会等你的。”
温润男子眼里掠过一丝喜意,不过很快被坚决所代替,他似乎很肯定她会来找他。
羽彤突然不明白,一向不强人所难的他为何今日如何倔强,直觉告诉她,一直发现了意外的事情,“你和芳儿早点离开平川城,皇上已知道你们来过,定会全城搜索。”
“欧阳姐姐,你保重。”西门芳心灵活的眸子闪过一道无奈,上前搀紧了西门诩星,“哥哥,我们快走。”
宫门外,沉重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清晰听到推刀霍霍的声音。
“我等你,直到你来。”西门诩星使劲地咬了咬唇,同时捉紧了西门芳心的手,大手一扬,凌空一划,纵身跃进深深的茅草丛里,草浪翻涌一阵,却又很快地平息下来。
那袭长影留下的只有苍白,他应该是受了内伤。
按理说,西门诩星的功夫不差,能伤得了他的定是功夫高手,若不然就是他甘愿挨别人的打。
比他功夫高的,明里暗里倒是不少。
若说他甘愿挨打的,世间怕只有西郎皇帝一人。西门世家是西郎的四大家族之一,却位在首列,跟东楚、南岳的丞相位差不多。
帮扶朝政,处理国事,地位举足轻重。
不及羽彤多想,宫门已被撞开,刑杰领着侍卫们匆匆而入,在看到羽彤的时候,那张原本严肃的脸闪过一抹惊讶,“皇后娘娘?”赶紧抱刀在前,上前躬身行礼。
“刑将军这般慌慌张张地是为了何事?”羽彤轻袖长拂,缓缓走至刑杰跟前,四下打量一番,正色问道。
“回皇后娘娘,臣刚才看到有黑影闯进此处,所以前来搜查一番。”刑杰恭敬地回道,丝毫不敢怠慢。
先前因木郡主一事,刑杰对这位皇后娘娘是打心眼里敬重,如此在此遇上,他亦未多做猜想,如实秉报。
“刑将军怕是看错了,本宫方才路过此地,只看到一只野猫跑进来,出于好奇心,就跟进来瞧瞧。”羽彤微微颔首,嘴角扯起一丝浅笑,道:“不知道刑将军说的黑影,是说本宫呢?还是那只猫呢?”
“皇后娘娘,臣绝无此意。”刑杰听见羽彤这般一说,顿时神色有些慌张起来。
此语一出,真是百口莫辨,张口结舌,无言对上。
“本宫知道你无意的,本宫也没有怪你的意思。”羽彤漂亮的鹅子脸上没有半分慌意,平平淡淡,态度颇是亲和,“刑将军与本宫说话的功夫,说不定刚才闯入宫的黑影已经逮着机会逃之夭夭了。”
“谢皇后娘娘提醒,臣再到其他地方找找。”刑杰一个警醒,抱拳揖拜,“臣先告退。”躬身退下,领着侍卫匆匆撤去。
羽彤方才吁了一口长气,估摸着与刑杰说话的间隙,以西门诩星的功夫应该已经逃远了。
能为他们做的,也只能是这些了。
“小姐——”亦瑶和胜男见刑杰已经走远,赶紧地拥上前来,两丫头互视一眼,不知该说什么好。
刚才的种种,她们都看见,也都听见了。
“没事儿,我们走。”羽彤拂了拂绾在臂上的流云锦,脸色依然平静如水,转身,像一朵优雅的花儿飘向沉重的宫门处,走下高高的台阶,穿过小树林,返回到长长的宫道上。
一路上,她沉默了,初晴的微凉原本可以带给这寂寞的皇宫无限美好,没想到诩星和芳心的出现,给这个并不淡势的早晨添了一抹浓重。
西门诩星刚才的最后一个眼神是如此的坚决,他要带她走,势必带她走,或者说她不走不可。
世上还有什么叫让她不走不可的吗?除了一人。难道——
“小姐,还去看皇上吗?”亦瑶和胜男追上了羽彤的脚步,轻声问道。
“当然要去。”羽彤浅浅笑着,清澈的眸子里还是阳光一样的明媚,仿佛刚才不曾发生过任何事儿。
难道预料中的危险即将要出现了吗?
穿过长长的宫道,前面就是龙宵殿了,依然是金碧辉煌,巍峨耸立,帝王家的威仪就是这般,让人可望不可及。
羽彤停步在高高的台阶之下,迟迟没有踏步上前,估算着时辰,这个时候已经下了早朝,南宫云轩应该批阅奏折了。
只是步子沉得厉害,想要迈上去,想要去看他,怎么如此沉重。
“小姐,怎么了?”亦瑶在旁小心地提醒着。
“小姐,不如明日再来看望皇上。”胜男发现了羽彤的不对劲儿。
“来都来了。”羽彤从一阵彷徨中清醒过来,正欲踏上台阶。恰时,守在宫门口的洛凡远远地看见,踱下层层台阶来迎接,他还是那样地意气风发,手握长剑,行走之时带着淡淡地轻风。
“臣参见皇后娘娘。”洛凡躬身一拜,视线从羽彤的身上掠过,不经意地扫过亦瑶和胜男。
他在胜男身上的停留还是多过了亦瑶。
也许女子的温柔总能吸引那些带着几分风发意气的男儿郎吧。
亦瑶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她不再像以前一样计较了,面对时很平淡。
“洛将军免礼。”羽彤挥袖示意洛凡起身,正欲问些什么的,洛凡却已抢先一步,“不瞒皇后娘娘,龙城出事了。”
“噢?”羽彤的眉头一蹙,大约猜到几分。龙城虽为辽王封地,但南宫云轩回南岳称帝,以东方璃的性子,定会千方百计将龙城主权回归东楚。
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南宫云轩早料到会有今天的,接理来说,早说他在龙城建立起来的地下兵工场以及军用粮食,他早秘密运回到南岳了才是。
失是必然,这只是早晚的事儿。
怕就怕那位镇守在龙城的单公主,亦就是牡丹姑娘会出事儿。
“龙城已归东楚朝廷管辖,但是单公主她——”洛凡有了几分犹豫,支吾半晌未说出口来。
的确洛凡跟在南宫云轩身边多年,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亦是他最信任的人,主子的事情他全数知道,能提到单公主,亦是知道南宫云轩秘密的人。
他犹豫是因他不知如何开口才是。
“牡丹姐姐出了事?”羽彤追问道,看洛凡的反应,事态应该不轻。
“龙城失守,皆因侧妃娘娘里应外合,单公主受重伤,逃回平川时已奄奄一息。”洛凡的回答有些沉重。
侧妃娘娘?就是被南宫云轩禁足在辽宫的欧阳明珠,以她的功夫,若不是重兵把守,哪里能困得了她。
如今南宫云轩在南岳为帝,独留她在辽宫过着囚奴生活,暂且不说她是不是东方璃派到辽宫的细作,就单说他对南宫云轩是动了情的。
以她的极端性子,定是忍受不了夫君将她打入“冷宫”的事实,对自己的亲娘都可以说不是亲生,可见她一旦爆发,何其凶狠。
“古神医说单公主的头部受到重创,又因连日赶路,耽误治疗,血积颅内,能清醒过来的机会很小。”洛凡停了一会儿,沉重地补充了一句,“皇上的心情不太好,谁也不见,不过相信皇上还是很希望见到皇后娘娘的。”
“本宫知道了,多谢洛将军提醒。”羽彤微微颔首,心中皆是感激,难怪洛凡会成为南宫云轩身边最贴近的人,他是事事细心,为君担忧。若是此等男儿做了夫君,想必也是不错的,回眸给亦瑶和胜男递了个眼色,叫她们在门口候着,接过她们手中的食盒,先一步踏上了高高的台阶。
也正好,给她们制造一个机会,至于洛凡中意谁,这就看缘分。
大殿里,明黄的书案上皆是堆积如山的奏折,几乎把南宫云轩都埋没起来看到不身影。
还是那张绝世的脸,绷得紧紧的,没有任何一丝轻松,幽蓝的眸子盯着手中的奏折,眉头紧锁,像是打了结似的一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