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进屋,驻足在昏暗的烛光下。
袭香正好起来找水喝,猛地听见门响,抬头望去,看见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吓得差点一口水呛死自己。
定睛一看,竟然是主子。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赶紧放下杯子,奔到门口。
近前再看,不禁疑窦丛生,“小姐,您,您怎么穿这身儿出去的啊?”
因了里面没有穿内。衣和亵裤,外面又没有加罗襦,湿透的纱裙便贴在了身上,玲珑可人的身形展。露。无。遗。
袭香一路看下去,发觉主子竟然没穿鞋子,疑惑就更大了。
“小姐,您的鞋子呢?”问出口,方意识到自己失责。
赶紧搀着主子回内室去。
芷衣依旧在颤抖,神志也有些混乱,任婢女伺候着脱掉纱裙、用温水擦身、换衣裳、擦头发,最后,窝在干净温暖的被窝里。
“小姐,您这是去哪儿了?脚底板怎么都破了呢?”袭香抱着主子的脚,为几处扎破的伤口上药。
想来是灼痛难当的,芷衣却好似感觉不到。
“小姐,您什么时候出去的啊?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呢?”即便问不出个结果,婢女还是不死心,细碎地嘟囔着。
处理完脚伤,芷衣的心神终于恢复了几成。
“如果你敢把今晚看见的事情说给厉火听,就等着死无全尸吧!”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对袭香说出这么凶狠的话来。
袭香吓得差点把手里的金创药瓶给扔了,不停摆手示意,“小姐,您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虽然我的家人还在他手里,但远近亲疏我还是懂的。您好好歇息吧,一会我给您把姜汤端过来。淋了雨,可千万不要得了风寒啊……”
说着,就要出门。
“等一下!”芷衣喊住了她,“明天一早,你去请新阳公主来一趟。”
说完,闭上了眼睛,把嘴巴藏进了被子里。
婢女“哦”了一声就离开了。
关门声响过,芷衣又睁开了眸子,一眨不眨。
外面雨声小了,却打起了雷。
炸雷一声声响彻云霄,好似在提醒作恶的人们,当心报应迟早都要来到。
“我会让你比遭天打雷劈还要痛不欲生!”喃喃了一句,她又阖上了美眸。
天上打了一个时辰的响雷,忽地又狂风大作起来。
许是大风吹散了乌云,雨渐渐小了,直至彻底停了。
芷衣就在呜咽的狂风中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一夜噩梦。
各种被追,各种逃亡,看不清追杀她的人是
什么相貌,只知道都是皇帝,每一个都自称“朕”,每一个都嚷嚷着要她侍寝。
整夜噩梦,她却并未惊醒。
就在梦中挣扎着,折腾到拂晓。
天快亮的时候,她反而睡得香甜,直到被袭香给叫醒。
“小姐,方才我去请新阳公主,让她午前来禾止小筑一趟。结果,她马上迫不及待地跟了来,现在就在外间等着您呢……”婢女自知办事不力,满脸愧疚地禀报道。
芷衣被搀扶着坐起,揉了揉“嘣嘣”乱跳的太阳穴,“走吧,扶我出去。”
“啊?您不梳洗绾发了吗?”袭香有点吃惊地问道,——蓬头垢面去见客人,这也太失礼数了。
“赶紧地!”芷衣已经顾自下了床榻,往门口走去。
袭香只有紧跟上前去搀扶,主仆二人来至外间。
“芷衣姑娘……”原本坐在桌前的公主惊讶起身,很明显,被芷衣的状态给吓到了。
芷衣上前微微施礼,“昨晚出去散步淋了雨,微感风寒,让公主见笑了。”
新阳客气地回了个礼,满脸担忧,本就哀愁的面容更加凄婉,“怎么会如此不小心呢?找御医看了吗?赶快用药,别耽搁了病情……”
说着,接替袭香,搀扶着憔悴的芷衣坐下。
二人落座后,婢女们再次被遣走。
“姑娘叫我来,可是已经想清楚了?”新阳有些迫不及待。
芷衣微微颔首,“是的。我决定跟你合作。”
“真的吗?太好了!”公主几乎要不顾身份地鼓掌,目光神采奕奕,不复之前的样子。
“不过,我有个条件!”芷衣扬起小脑袋瓜,眸子里有寒光闪过。
新阳频频点头,神色认真,“姑娘只管提,新阳一定竭尽所能达成姑娘所愿。”
“其实,也用不着公主做什么……”稍微停顿,笑容浮面,“条件就是,这件事,我想拖后三个月再做。”
“拖后三个月?”新阳的雀跃情绪马上被冷水浇头,口吻踟蹰,“可是我最多还有三个月就得回东楚国去了。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我是想着,亲眼看见哥哥坐上龙椅的……”
“公主放心,我会在你回东楚国之前完成这个计划。也就是说,在你省亲结束的时候,将以御妹的身份随驸马回国去。”
“我能问一问,为何要延后三个月吗?”新阳十分费解。
芷衣望着她的脸,依稀从上面看到了那个人的样子,口吻便凉了许多。
“因为,我要用这三个月时间,令整个皇宫,鸡犬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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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庭轩。
第一缕阳光照进来,刺在了穆离的眼睛上。
眼球在里面转了转,不耐烦地睁开,有些慵懒,抬起手臂,遮住了光线。
看见自己光着的身子,蓦地,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一切都好像梦境。
然,明明得到了她,为何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满足感呢!
除了身体上的短暂的欢愉,再没有心愿达成的那种美妙心情。
倏然想起昨晚她没认出他时说过的话,——她的母亲是在大雨天离开的……,她想家了……
该死的女人!撒谎成性!
他亲眼所见,她娘明明就是在那个大雪天被残杀的,她也根本就没有家人了!
当他问她在宫外还有没有家人时,她竟装傻充愣!
那么可怜兮兮地说她想家,是为了博得陌生男人的怜悯吗?
连个“太监”都不放过,她到底淫。贱到了何等地步!
“该死的……”忍不住骂出声儿来。
因了强要,原本还带着些微的愧疚,现在看来,她根本不值得怜惜。
又想到之前几个晚上,她曾不止一次地对他说,暴君如何,暴君怎样,当时他都是压着火气在听,——背地里说人家的是非,这女人的节操更值得推敲了!
有点郁闷,可是不想起床,翻个身,避开了阳光的照射。
“笃笃笃!”
“皇上,奴。才能进去吗?”大太监跑来敲门。
“进来!”穆离不耐烦地咕哝道。
声音不太大,福海却听到了,小心开门,轻手轻脚来至软榻边。
“皇上,早朝时间快到了。”似乎察觉到主子的心情不太好,遂,更加毕恭毕敬。
“知道了。”穆离用力叹了一口气,起身。
福海着手为主子寻找衣裳,无意间瞥见了被撕坏的女子内。衣,又不敢问出口,小眼睛便骨碌骨碌转个不停,努力在脑子里捕捉,是什么样的女子能穿这样的衣裳。
“皇上,您的袍子好似被雨水打湿过,是不宜再穿的。奴。才这就去另取一件来。”还好,大太监再好奇,也没忘了
本分。
穆离点点头。
大太监出去后,他便下了软榻,随意活动活动身体。
就在晃动脖子的时候,他的动作僵住了。
只因目光捕捉到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东西。
——软榻的绣锦榻褥上,有几块不甚明显的暗红色污渍。
迟疑着,矮下身子,用指肚去触摸。
几近干涸。
“不会的……,怎么可能……”他喃喃着,频频摇首。
不可能的!
她跟莫布里的大婚夜不是睡在一起的吗?
据安插在辛狄国皇宫的探子回报,有彤史记录,明明说在他们的喜被上看见了血迹。
那,这榻褥上的东西又是什么?
月信吗?
不,不是。
他让福海去查过,她的婢女这两日并未去内务司领用女子私物。
龙穆离的心绪有点乱,他不敢相信,自己要了程芷衣的初次。
可是,脑子里忽然腾起了最初的那个“阻碍”,是的,起初不是那么顺利的。
当时他被欲念和愤怒所控制,放任自己像入侵者一般长驱直入,加之从未想过她还保有初次……
再看那几抹傲梅一样绽放着的血渍,才烟消云散的歉疚又闯进了他的心里。
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吗?
若是的话,昨夜那般粗暴,是不是过分了?
不行,这件事必须要问个清楚。
随手拎起昨天被雨水打湿过的袍子,胡乱穿在身上就往外走。
刚出门口,遇见捧着衣服赶回来的福海。
“皇上,您这是要去哪儿啊?”扭头跟上,不知道主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别跟着朕!”穆离恼火地喊道。
大太监脚步依旧紧随,“皇上,您得换上衣裳,准备早朝了……”
男子忽然止住脚步,怒视福海,“让大臣们等着朕!闲庭轩,不准打扫,任何人等包括你都不准进去!还有,你若是再跟着朕,马上赐死!”
说罢,脚步不停,匆匆离去。
福海苦着脸,端着手里的锦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依稀感觉到,主子这般的不同寻常一定跟闲庭轩里碎裂内。衣的主人有关系。
会是谁?
是哪个值夜的小宫女吗?
被兴起的皇上给强。行临。幸了?
还是,皇上终于如愿以偿,拿下了相思良久的那个人?
福海自己没了尘。根,但对男女之事还是有念头的,且尤其关注主子在这件事上的阻碍与进展。
他苦思着往宣德宫走去,——得安抚那些早起就候在宫门口的大臣们。
而他的主子,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奔到禾止小筑。
未及进院,便撞见了刚出院门的新阳公主。
公主看见他,似乎受惊不小,怔了一会,才福礼问安,“皇上吉祥。”
“新阳,一大早的,你怎么会在这里?”穆离按捺住内心涌动的疑团,随口问道。
新阳又愣了一下,语调很不自然,“今儿起得早,在宫里四处转悠,不想就走到了这里,便进院来叨扰。谁料芷衣姑娘昨晚淋了雨,感染了风寒,遂,没坐一会,便告辞出来了……”
“既如此,你就回朝云宫去吧!”穆离说罢,不待回应,越过侄女,大步进了院子。
袭香送了新阳公主刚回去,听见背后有声音,回头看见皇上,马上习惯性筛糠,嘴唇更是抖得不成样子。
“皇……,皇上……,您怎么来了?”
穆离看都没看她,径自进了屋子。
袭香愣了好一会,赶紧跟上去。
她走进去的时候,穆离已经冲进了内室,在地中央站着。
芷衣才背对房门躺下,觉得从未有过的疲累。
“袭香,不要喊我起来吃饭,也不要跟我说话,就让我好好睡着,听见没有?”弱声吩咐婢女。
心惊胆颤的袭香想应一声,却开不了口。
等她张嘴的时候,皇上已经先一步发声。
“为什么连饭都不吃?难道想用绝食这种方式来表达对朕的不满吗?”走近床榻,低头看着女子。
芷衣听见质问声,第一个反应是哆嗦了一下。
昨晚的遭遇瞬间历历在目。
但她告诉自己,不可以软弱,不能让他觉得她怕了。
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