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四起,女客们纷纷掩面惊避,男客们也都低下了头。
廉亲王丢了刀,颤声说道:“来人,顺轿,我要进宫去!”说着,迈步就要走。
适时,抢过来了他的褔晋与三格格德佳。
未容她俩近身,廉亲王便摔了袖子,喝道:“不许拦我,留在这儿帮忙料理善后。”说完,迳自迈步行去。
海贝勒突然说道:“八叔,我跟您走一趟。”
他转注郭璞,道:“老弟,照顾梅心,也帮帮忙。”
未等郭璞答话,迈开大步跟了去。
他两个这一走,那些大臣们带着内眷也纷纷而散,没有一个人说话,但很明显地那是敢怒不敢言,还有点自危。
不到片刻,贺客们走得一干二净。
梅心帮着慰劝怡亲王的褔晋与德玉等。
郭璞则走向了和亲王,道:“三阿哥,如今您该作个主……”
和亲王点头就道:“等我跟褔晋商量商量。”
宝亲王一旁接口说道:“三哥,要商量还用你作主么?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先把十三叔遗体移到大厅去,再找人备棺木去不就行了么?”
由这儿看,这位三阿哥就不如四阿哥。
和亲王点头说道:“说得是,该这么办……”
他走近怡亲王褔晋身旁,道:“十三婶,您好歇歇了,先把十三叔……”
怡亲王褔晋抢天呼地的悲声哭道:“老三,你想想,你爹心手这么狠,多少年了,怎么说也是自己手足弟兄啊!你叔叔这一死,叫我们娘儿几个该怎么办……”
和亲王一时又答不上话了。
宝亲王一旁说道:“十三婶,您放心,有我几个在,您还怕什么?我几个都会孝顺您的,待会儿我进宫在老佛爷面前求求,让‘宗人府’跟‘内务府’一起来处理善后,您歇歇吧!”
现成的话和亲王不会说,却让这位四阿哥抢了去。
郭璞站在一旁直皱眉。
只听怡亲王褔晋哭道:“老四啊,全仗你了……”
廉亲王的那位褔晋也跟着劝道:“妹妹,歇歇吧,别再哭了,有什么用?这年头啊不容易,谁不是过一天算一天呢?德佳,扶你婶母厅里去。”
德佳也哭红了一双美目,闻言说好说歹地总算把怡亲王褔晋扶了起来,她一起来,那两位侧褔晋也随着收了泪。
五格格德玉由梅心扶着,一起往厅里行去。
郭璞忙招呼亲随们抱起怡亲王的遗体往厅里去。
适时,宝亲王向着和亲王道:“三哥,你在这儿照顾点儿,我这就进宫见老佛爷去。”
说着,带着他那位褔晋,还有金玉楼走了。
他几个这一走,厅前就剩下和亲王、郭璞及五个人犯、一具尸体,还有唐子冀等几个“血滴子”了。
郭璞吩咐在场的亲兵,把纪贝勒的尸首拉往一旁,然后又让几位亲随搬那些桌椅扫地。
这些收拾好了,郭璞闭了查尔等五个人的穴道交几名亲随与在场的亲兵看守着,这才跟和亲王谈上了话:“三阿哥,看来我闯的祸大了。”
和亲王有点心不在焉地道:“老弟,这怎么说?”
郭璞苦笑说道:“揭了皇上的底牌,这不是跟皇上作对么?”
和亲王点了点头,道:“说得是,老弟,不过有海青跟我替你担着,该没多大关系,只是,皇上也太……”倏地住口不言。
显然,那是碍于有大内侍卫,“血滴子”二等领班唐子冀在旁。
郭璞摇头说道:“怪只怪我当初不知道纪贝勒的身分,要不然我说什么也不敢管。”
和亲王摇了摇头,没说话。
这时,唐子冀走了过来,苦着脸道:“郭总管,这下可苦了卑职了。”
郭璞道:“唐领班,这跟你没关系。”
“没关系?”唐子冀苦笑一声,道:“皇上派出来的人,我这个‘血滴子’领班却跟他们作上了对。”
郭璞道:“那是因为咱们事先都不知道,谁叫他们不先表明身分,不先打个招呼?他们要是事先说一声不就没事了么?”
唐子冀苦笑说道:“郭总管,您知道,卑职哪有理说?只怕……”
郭璞道:“那么,唐领班,你打算怎么办?”
唐子冀道:“只有回去听候处理,还能怎么办?”
郭璞道:“你回去好了,见着云姑娘说一声,就说我请她帮个忙,准包你不会受到任何处分,走吧!”
唐子冀大喜,“喳”的一声打千下去,道:“多谢郭总管,卑职有生之年,不敢或忘郭总管大恩!”低头退着而去。
唐子冀带着人刚走,大厅内行出了梅心,她道:“三阿哥,褔晋请您!”
和亲王应了一声,登阶进厅。
梅心却袅袅行了下来,近前低低说道:“燕爷高明!”
郭璞摇头说道:“怎么说这都是一件残酷的事,尤其是对德玉。”
梅心眨动了一下美目,道:“怎么,燕爷,您懊悔了?”
郭璞摇头说道:“我这个人做事从不懊悔的,何况这是为大局。”
梅心默默地点了点头,道:“燕爷,宝四会做人,您看‘宗人府’会管这件事么?”
郭璞点头说道:“我看他会的,宝四就像他,人既死了何不做做好人?”
梅心道:“希望燕爷看对了他。”
郭璞诧异地道:“姑娘,难道不对?”
梅心淡然说道:“羞愤成怒之下,我很担心后果。”
郭璞摇头说道:“除非他想让更多的人叛离他,姑娘该知道,有了今天这一着,有多少人对他不满、有多少人暗感自危么?他是个枭雄,他不会那么做的。”
梅心道:“毕竟是燕爷高明……”
她顿了顿,接道:“以您看,廉亲王跟海青这一趟会有什么结果?”
郭璞道:“谁能拿他怎么样?将不会有任何结果,在这个时候,他会尽量地拉拢廉亲王,抚慰廉亲王的,对海青也一样。”
梅心道:“这么说来,他会厚恤厅里的那几个了。”
郭璞道:“当然,宝四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做个现成的好人。”
梅心道:“只怕如此一来,老三更孤单了。”
郭璞道:“事实如此,姑娘,他像个扶不起的阿斗。”
梅心道:“对燕爷来说,今后也更吃力了。”
郭璞笑了笑,道:“谁叫我当初接了‘丹心旗’?”
梅心沉默了一下,道:“燕爷,您不觉得调走海青,这是最佳时机?”
郭璞点头说道:“是最佳时机,只是,那要看姑娘……”
梅心眉锋一皱,道:“燕爷,别扯上我!”
郭璞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奈之若何?”
梅心道:“燕爷,您不觉得,这么做对海青更是一种最大的打击?尤胜于让他早一点死了心?”
郭璞道:“姑娘,我要你以一个真字对他。”
梅心摇头说道:“燕爷是要我勉强我自己,这是一辈子的事,日子一久,海青跟我都痛苦,海青该尤甚。”
郭璞道:“姑娘,日久生情,感情是慢慢……”
“燕爷!”梅心截口说道:“我跟海青认识不算短了。”
郭璞道:“可是姑娘始终没有一个试着对他动情愫的开始。”
“不,燕爷!”梅心摇头说道:“在燕爷未来之前,我已经试过无数次了,可惜屡试屡败,到如今我已经没有再试的勇气了。”
郭璞摇头说道:“三个办法,一是姑娘跟他走,一是让他早死心,一是欺骗他,前者我想用而不能用,后二者都够残酷的……”
梅心道:“而燕爷势必选择第二个办法,那样他的痛苦将会小一点。”
郭璞摇头说道:“他以諴待我,我不忍看他痛苦。”
梅心道:“燕爷,您就忍心听一家哭?”
郭璞一震,道:“姑娘,那不用,我跟这位无感情可言。”
梅心道:“燕爷不该说这话,那是感情用事。”
郭璞苦笑说道:“姑娘,我没有话说了。”
梅心美目一亮,道:“那么燕爷……”
郭璞哑声说道:“姑娘,请候我一月。”
梅心微愕说道:“燕爷,这怎么说?”
郭璞道:“在这一个月内,我若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我自曾向他摊牌的。”
梅心点了点头,道:“好吧,我等燕爷一月……”
她顿了顿,接道:“燕爷,适才跟宝四走的,就是金玉楼?”
郭璞点头说道:“是的,姑娘。”
梅心道:“我仔细地看过他了。”
郭璞道:“姑娘以为怎么样?”
梅心摇头说道:“不怎么样,论所学,该逊燕爷一筹,但那阴騺狠劲,似有些装作。”
郭璞心头一震,道:“是么,姑娘?”
梅心淡淡笑道:“燕爷,对自己的眼光,我由来有自信。”
郭璞道:“我只希望姑娘晓谕所属别动他,我跟他的事……”
梅心截口说道:“燕爷跟他有什么事?”
郭璞道:“过节!”
梅心道:“那是跟郭璞。”
郭璞道:“现在只能让他把我当做郭璞。”
梅心道:“不能说破么?”
郭璞摇头说道:“姑娘不知道此人的心性,一旦被他知道了我的本来,过节固然可解,但更糟的后果会跟着而来。”
梅心道:“燕爷,他总是汉族世胄,先朝遗民!”
郭璞道:“他若这么想,他就不会进宝四府了。”
梅心道:“那目的恐怕只在找郭璞。”
郭璞摇头说道:“姑娘,此人我知之颇深,绝不会那么单纯。”
梅心道:“这么说,我只有遵命了。”
郭璞道:“谢谢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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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时文评选
蓦地里一阵杂乱步履声由前院传了过来。
郭璞双眉一扬,接道:“怕不是海青他们回来了?”
梅心点了点头,道:“有可能……”
随着这阵步履声,后院中走进了三位大员,看顶子,看配带,顶子上是两眼花翎,顶上还挂着朝珠,的确是大员。
这三位身后,还带着二、三十名亲兵。
郭璞、梅心刚互觑一眼,只见那站在远处的“亲王府”亲随急步迎了上去,近前打千说道:“见过宗令!”
赫然是爵同亲王的“宗人府”宗令大人到了。
那位宗令大人一摆手,道:“褔晋呢?”
那名亲随道:“回宗令,在大厅!”哈腰退后,当先带路行了过来。
郭璞向着梅心一施眼色,双双往一旁行去。
那位宗令与左右宗正,昂首阔步,却是目不斜视地直上了大厅,那二、三十名亲兵则停在厅外。
梅心低低说道:“燕爷,果然被您料中了。”
郭璞道:“胤祯本是这么一个厉害的人。”
梅心道:“既如此,海青他们也该回来了,怎未见……”
郭璞摇头说道:“谁知道,总不至于被扣在宫中。”
梅心道:“对胤祀那难说,对海青,他还不敢。”
只见一名跨刀武官自那队亲兵中行了过来,近前哈了个腰,道:“请问,您是海贝勒府的郭总管么?”
郭璞忙含笑答礼,道:“不错,我就是郭璞,有什么见教?”
“不敢!”那名跨刀武官道:“海贝勒命卑职交郭总管一封信,并命卑职转告郭总管,他在宫里有事,要到晚上才能回去。”
说完了话,自马蹄袖里取出一封信,双手呈给郭璞。
那封信密封着,信封上没有字。
郭璞忙接了过来,道:“谢谢你了!”
那名跨刀武官说了声:“不敢!”施礼而去。
郭璞拿着那封信,皱了皱眉,然后拆了开来,抽出信笺,一股幽香袭人,只略略一看,郭璞脸色为之一变。
梅心忙道:“燕爷,怎么?海青他……”
郭璞摇了摇头,道:“不是海青写的,是云珠,姑娘请看!”随手把信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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