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城楼上的汉灵帝及文武百官示威似的,骑阵向两翼一直展开直至数里之长。
震耳欲聋地蹄声终于消散,滚滚烟尘却一直漫卷过来,随风扬起越过了洛阳城头,透过朦胧的烟尘向外望去,流寇骑阵越发显得气象森严、无穷无尽~~一时间,竟令人无法辩别流寇究竟有多少铁骑,只觉城外黑压压一片,充塞天地之间。
“嗷~~”
倏忽之间,一声嘹亮的长嚎悠然响起。
“嗷嗷嗷~~”
一千流寇同声长嚎,并将手中马刀高举过顶,那一片锋利的冷焰霎时迷乱了城楼上所有百官的眼睛,当时就有十数名年老体弱的文官经受不住如此惊吓,当场昏死过去,汉灵帝亦被吓得够戗。
“咚咚咚~~”
“呜呜呜~~”
城外流寇嚎叫不息,城内号角、战鼓齐鸣,激烈的杀伐之气霎时充盈城池内外,雄伟的城门霍然洞开,高高悬起地吊桥亦缓缓降下,司隶校尉袁绍全装贯带、一马当先,率领五千司隶精兵从正门掩杀而出,于距离城池一箭之地处列阵。
待汉军精锐尽出,列阵完毕,亦颇有声势,城楼上的文武百官不由精神一振,汉灵帝的气色也是好了许多,心忖八百流寇虽然如狼似皮、十分骁勇,可朕的司隶精兵却也不是纸糊泥捏的。
流寇阵前,周仓冷冷一哂,向身边的裴元绍道:“裴头领,出城汉军好像没有弓箭手列阵,请准许周仓率三百精骑冲阵!”
裴元绍嗯了一声,沉声道:“切记不可与之正面接战,可沿袭大头领战法,纵骑斜掠而过,以投枪刺之。”
周仓于马背上将双手一搭,铿然道:“遵命!”
话落,周仓狠狠一勒马缰。出列来到阵前,一千流寇的目光霎时聚焦在周仓身上,周仓缓缓举起马刀,突然向着洛阳方向重重一挥,凄厉的长嚎霎时响彻云霄。
“冲阵~~”
“哈~”
连绵不绝地大喝声中,三百精骑从阵中突出,紧随周仓身后,向着列阵完毕地司隶汉军潮水般掩杀过来。
袁绍肃立阵前。踌躇满志。
虽然所有的弓箭手皆已被调上城楼、协助守城,袁绍麾下止有重甲步卒,长枪兵以及戟兵,但袁绍却夷然无惧,他从未将眼前这支流寇轻骑放在眼里。袁绍久随朱隽麾下作战,但在朱隽进兵颖川之前,袁绍却奉调入京,官居司隶校尉。所以不曾领教过八百流寇地厉害。
八百流寇绝不是黄巾贼寇!很多人却总是将两者等同,直到发现自己错了,却已经在八百流寇手下吃了大亏,甚至还搭上了自己地老命。很多人犯过这样的错误,现在。袁绍又在重复他们的错误。
震耳欲聋的铁蹄声,数百流寇轻骑如风卷残云、席卷而来。
“拒马阵~~”
袁绍一声令下,两千长枪兵上前十步,将手中加长的长枪一端柱于地上。绑有枪尖的一端呈45度角斜斜举起,顿时布列成一片冰冷森严的拒马枪阵,面对如此森严的枪阵,流寇轻骑纵然能够突入阵中,自身也会伤亡惨重。
“嘿嘿嘿~~”周仓仰天怪笑,绰刀于鞘,伸手自马鞍起出一支锋利地三棱投枪执于手中,尔后双腿踏紧马蹬。整个人从马背上直起腰来,一手控缰,一手执投枪,身体极度后仰,真令人担心他会从马背上摔下来~~
周仓身后,三百流寇亦绰刀回鞘,纷纷起出投枪执于右手,从马背上直起身来。但很少有人能像周仓这样将身体极度舒展。
“嗯!?”
汉军阵前。袁绍犀利的眸子霎时缩紧,流寇奇怪的架势令他满头雾水。尤其是流寇居然能从马背直立而起,更是令他吃惊不小,这些流寇,究竟是怎样做到的?即便是北方的蛮夷,也从未听说能在马背上直立而起。
“哈~”
周仓大喝一声,轻轻一勒马缰,胯下坐骑立刻转了方向,斜切汉军右上角,在堪堪切过汉军阵前之前,周仓往后极度舒展的身躯陡然像弓弦般弹了回来,同时使劲后仰的右臂亦闪电般往前探出,三棱投枪脱手射出~~
“咻~”
锋利的枪刃霎时割裂了空气,发出锐利地尖啸。
“噗噗~”
“呃啊~”
寒芒一闪,锋利的投枪已经挟带着强大的惯性疾射而至,凄厉的惨嚎声中,两名倒霉的汉军士兵已经被锋利地投枪刺个对穿,两个人就像一串蚂蚱被串在了同一支投枪之上,锋利的枪刃尤自从后面那名汉军士兵的后背透出,有殷红的鲜血顺着锋利地矛尖滴落~~
“唆唆唆~~”
三百流寇纵骑而过,带着漫天烟尘从汉军阵角斜切而过,三百支投枪却带着刺耳的尖啸声狠狠地扎进了密集的汉军阵中。
“呀~”
“哦~”
“天啊,我的腿~~”
“眼睛,我的眼睛,呃~”
连绵不绝的惨嚎声冲霄而起,城楼上的汉灵帝以及文武百官甚至还没有看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城楼下严阵以待的汉军已经阵形大乱,许多忠勇地汉军将士已经哀嚎着倒在了血泊之中~~
“啊哦~”
城楼上,汉灵帝目睹袁绍司隶精兵如此轻易就败下阵来,不由又是沮丧、又是焦虑,一股咸腥从喉咙深处猛然涌起,顿时闷哼一声,身体往后便倒,幸得张让、赵忠眼疾手快,始将灵帝堪堪扶住。
“陛下!”
“陛下?”
“太医,快传太医!”
“还愣着干什么?干紧将皇上抬回宫里~”
城楼上顷刻间就炸了锅,堂堂大汉天子,竟然被贼寇的兵锋吓得昏死过去,这不怎么得了?
“哈哈哈~”周仓纵骑而过,绕了个圈又回到了流寇阵中,向裴元绍道:“裴头领。痛快,这些汉军真是其蠢如猪,就会站着待死,哈哈!”
裴元绍微笑点头,向周仓道:“周仓,大头领交待的任务已经完成,你我可兵分两路,纵骑劫掠城北、城南之太仓、武库。尔后于城西会合。”
周仓将双手一搭,昂然道:“遵命。”
……
洛阳西效,一辆破旧的马车正沿着官道向西缓缓而行,骑在车辕上的车夫时不时回头担忧地看看车厢,车厢里正传出一阵紧过一阵的咳嗽声,听那激烈的咳嗽声,似乎里面地人随时都有断气地可能。
“吁~”
车夫喝住马匹,回头掀开布帘。焦躁地说道:“客官,你老地身体到底撑不撑得到凉州啊,从这去可得好几千里路呢!可千万别死在小人车里啊,到时候官府追究起来,小人可担待不起呀?”
布帘掀处。露出车厢里一名中年文士来,文士脸色腊黄,身穿一身青布袍,形容清瘦。大约三十多岁年纪,此时正虚弱地靠在软垫上,向车夫摇了摇头,说道:“大兄弟,在下身体还撑得住,不妨事,还是继续赶路吧。”
这中年文士姓贾名诩,表字文和。凉州武威人。
贾诩年仅弱冠便被当时凉州名士阎忠举为孝廉,入朝为郎官。可因为朝中无人,又因家贫无钱贿赂上官,再加上生性凉薄、风评不佳,不讨上官所喜,所以在洛阳混了十几年还只是个小小的郎官。
去年年关,贾诩又偶染风寒得了场大病,缠绵病榻数月。微薄地俸禄甚至还请不起大夫。撑了数月不见好转。贾诩只好黯然辞官,打算返家静养。家中虽穷。终有亲人照料,又有薄田数亩,也还能度日。
车夫唉了一声,放下布帘,正欲打马前行,忽有隐隐雷声从身后响起。车夫顿时一愣,这大晴天的难道还会打雷下雨?惊回首,只见远处有烟尘滚滚、冲霄而起,直欲遮蔽了洛阳的雄伟城廓。
“糟了,好像出什么祸事了?”
车夫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大世面,立时就发现情形不对。
“嗯!?”
贾诩闻言将马车后壁上的窗帘掀开一道缝,凝目望去,只见洛阳方向烟尘滚滚,有隐隐地寒芒自烟尘中闪烁不定,贾诩顿时心中一凛,沉声道:“此乃贼寇无疑,大兄弟快走,赶紧走!迟恐为贼寇所害矣~~”
“贼寇?”车夫闻言一愣,惑然道,“洛阳城外,京畿重地,何来贼寇?恐怕是朝廷的西园新军罢?”
车夫话音方落,忽有隐隐的呼号声从远处响起,然后蚂蚁般的行人从官道上逃奔而来,有扶老携幼的,有赶着牛车的,也有驱着马车的,更多的人却是沿着官道两侧地原野漫山遍野地奔走而来。
“快跑啊,八百流寇杀过来了~~”
“八百流寇来了,再不跑就没命了~~”
一骑快马从马车旁边疾驰而过,马背上的骑士好心地回头,向车夫喊道:“大兄弟,快弃了马车跑吧,再不跑八百流寇的骑兵就杀过来了,这些贼寇可是见人就杀,就东西就抢啊~再不走连命都没了。”
“啊!?”
车夫愣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可实在舍不得扔下马车,这可是他讨生活的家伙什啊,扔了以后日子咋过?便狠狠一鞭抽在马股上,马车又开始轱辘辘地往前驰去,可这速度却实在令人焦虑。
“咳咳咳~~”
马车车厢里的咳嗽更是令人焦虑,很快,冷汗就像雨水般从车夫额头流淌下来。
很快,震耳欲聋地马蹄声从身后响起,车夫急回头,只见一大群黑压压的骑兵正席卷而来,那一柄柄高举过顶的钢刀,闪烁着令人窒息的寒芒,车夫亡魂皆冒,发一声喊,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往官道旁边地小沟里一趴。挺尸装死。
这伎俩是他常年讨生活得来的绝技,在边镇的时候曾救过他几次命。
流寇铁骑呼啸而至,十数骑从大队铁骑中驰出,向着马车疾驰而来。
“哈~”
一名流寇大喝一声,策马疾进,伸手勒住狂奔不止的马缰,回头大笑道:“头领,又抢到一匹马。哈哈哈,就是他妈地瘦了点。”
“瘦了也要,不能骑宰了吃肉也成。”
“好嘞。”流寇答应一声,顺手掀开布帘,见里面躺着一名脸色腊黄的中年男子,又扬声问道,“头领,车里还坐着个人呢。咋办?”
“能用得起马车的都是有钱人,老规矩,杀!”
“遵命!”
流寇大喝一声,眸子里掠过一丝残忍的杀机,亮出了手中锋利地腰刀。照着中年文士的心口要害戳来。
“且慢!”中年文士额头冷汗皆冒,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大声喊道,“在下和你们的大头领马跃是同乡!”
“呃~”
流寇呃了一声。硬生生止住刀势,锋利地刀尖距离中年文士胸口不过丝毫距离,冰冷的刀锋直透衣衫,刺得中年文士透肌生痛。
“头领,这厮说和大头领是同乡,大头领有没有说过他的同乡能不能杀?”
流寇愣了愣,再次抬头高声喝问。
流寇小头目策马靠了过来,疑惑地问道:“大头领说过不能杀他的同乡吧?”
流寇眸子里杀机重现。沉声道:“那就杀。”
中年文士大急,喊道:“我不但和你们大头领是同乡,而且还是故交!”
“故交?”小头目挠了挠头,问流寇,“故交是什么东西?”
流寇摇头,茫然不知所谓。
“呃~”中年文士吸了口气,以衣袖拭去额际冷汗,颤声道。“故交就是互相认识。是好朋友,是兄弟。我认识你们地大头领。你们大头领姓马名跃,表字伯齐,凉州人士,名将马援后人,对吧?”
流寇转头望着小头目,问道:“头领,他说是大头领地兄弟,这可不得了。”
小头目想了想,说道:“既然是大头领的兄弟,那自然是不能杀了,行,那就放了他,把马还给他,我们走。”
流寇哦了一声,松开马缰正欲策马离去,忽见那中年文士剧烈地咳嗽了一下,然后从嘴里、鼻孔里同时溢出几丝污血来,整个人也软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