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了!”
“那么,受阿尔托瓦伯爵全权的,所有交战各派的总代表贝尔尼埃向我提出了一些建议。”
“对您,对波拿巴,第一执政,他竟肯……?您知道不知道,贝尔尼埃神父这样做是很不错的?而您准备接受贝尔尼埃神父的建议吗?”
“接受,罗朗:只要旺代给我和平,我就让他重开教堂,把教士还给他。”
一如果他们唱起Domine,salvumfacregem③怎么办呢?”
“这也比什么都不唱好。天主是无所不能的,他将决定一切。我现在已经和你解释清楚了,这个任务对你合适吗?”
“太好了!”
“那么,这是一封给埃多维尔将军的信。他作为西部军总司令和贝尔尼埃神父商谈;可是你要参加所有的会议,他只是代我讲话,而你,你是我的思想;你回来得越快,梅拉斯被打败得越早。”
①安茹:法国古地区。位于今法国西部卢瓦尔河下游。
②昂热:古安茹王国首都;今曼恩一卢瓦尔省省会。
③拉丁文:主啊,保佑我王!
“将军,我请求你给我一些时间写信给我的母亲,其他没有什么了。”
“她将住到哪儿去?”
“大使客店。”
“你认为她什么时候能够到达?”
“现在是一月二十一日深夜,一月二十二日清晨:她将在二十三日晚上或者二十四日早上抵达。”
“她将在大使客店下榻吗?”
“是的。”
“一切都让我来办。”
“什么!一切都让您去办?”
“当然罗,你母亲不能呆在客店里。”
“那么您要她住到哪儿去呢?”
“住到一位朋友家里去。”
“她巴黎一个人也不认识。”
“对不起得很,罗朗先生:她还认识第一执政波拿巴公民,还有第一执政的妻子约瑟芬女公民呢。”
“您总不至于让我的母亲住到卢森堡宫来吧;我可要预先申明,如果这样她可要没法过了。”
“不是的;不过我要让她住到胜利街去。”
“啊!将军!”
“好了!好了!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走吧,尽快回来。”
罗朗捧起波拿巴的手要吻;可是波拿巴一下子就缩了回去。
“拥抱我吧,我亲爱的罗朗,”他对罗朗说,“祝你运气好。”
两个小时以后,罗朗已经坐在驿站快车里向奥尔良进发。
第二天早晨九点钟,经过了三十三个小时的奔波以后,他来到了南特①。
①南特:法国西部城市,在卢瓦尔下游,距河口五十四公里。
第29章 从日内瓦来的公共马车
就在罗朗走进南特市差不多的时候,一辆负载沉重的公共马车停在塞纳河畔夏蒂荣大路中间的金十字客店前面。
那个时候的公共马车里面只简单地分隔成两个小间,也就是前后两个车厢。后面附加的圆形车厢是近代才发明的。
马车刚一停下,车夫就跳到地上,打开车门,让旅客们下车。这些旅客,包括妇女,一共有七个人。
在后车厢里,三个男人,两个女人和一个吃奶的孩子。
在前车厢里,一个母亲和她的儿子。
后车厢里三个男人;一个是特鲁瓦的医生,另一个是日内瓦的钟表商,第三个是布尔的建筑师。两个女人;一个是回巴黎女主人那儿去的使女,另一个是奶妈,吃奶的孩子就由她带着:她是送孩子到他父母亲那儿去的。
前车厢中的母子两人;母亲约莫四十来岁,风韵犹存,看得出她年轻时一定非常美丽;儿子大概十一二岁。
前车厢里第三个座位是押车坐的。
早餐像平时一样,已经在客店的大厅里准备好了;这是押车——肯定是和客店老板商量好了的——从来不肯让旅客们有时间好好吃的一顿早餐。
使女和奶妈下车后到一个面包师那儿去每人买了一个小小的热面包,奶妈还在面包里夹了一根蒜味红肠;随后两个人又登上马车,在车子里安安静静地吃了起来,这样她们可以免得去吃那顿对她们的收入来说肯定是花费很大的客店里的早餐。
医生、建筑师、钟表商、母亲和儿子走进了客店;在经过厨房的大壁炉时,匆匆地暖和了一下,随后走进餐厅坐下用餐。
母亲只喝了一杯牛奶咖啡,吃了一些水果。
孩子看到至少可以从胃口上证明自己是一个大人,非常高兴,勇敢地拿着叉子向早餐发动进攻。
和往常一样,一开始大家都在吃,等吃饱了再说。
日内瓦的钟表商首先开口讲话。
“天啊!公民,”——当时在公共场所仍以公民相称,——他说,“我老实对您说,今天早上我看到天亮时还真是高兴呢。”
“先生在车子上睡不着吗?”
“不是的,先生,”让-雅克①的同乡回答说,“相反,平时我总是一觉睡到大天亮;可是这一次因为心里不安,连疲劳也忘记了。”
①指法国作家让-雅克·卢梭(一七一二——一七七八),他也出生于日内瓦。
“您怕翻车吗?”建筑师问。
“不是的,在这方面我运气很好,而且我相信,只要我坐在一辆车子里,这辆车子准保翻不了。不,根本不是这个原因。”
“那又是为了什么呢?‘’医生问。
“因为在那儿,在日内瓦,有人说法国的路上不太平。”
“这要看情况。”建筑师说。
“啊!这要看情况。”日内瓦人说。
“是的,”建筑师接着说,“比如说,如果我们坐的马车上带着政府的公款,那我们肯定会被拦劫的,甚至也许我们已经被拦劫了。”
“您这样想吗?”日内瓦人说。
“这,这决计错不了;我也不知道这些耶户一帮子的魔鬼怎么消息如此灵通;可是他们一次也不会漏掉的。”
医生点了点头。
“啊!那么,’旧内瓦人问医生,“您也同意这位先生的意见?”
“完全同意。”
“那么,如果您知道车子上有政府公款,那么您就不会冒冒失失上车了吧?”
“我承认我是要再好好考虑考虑的。”医生说。
“那么您呢,先生?”提问的人问建筑师。
“嗯,我么,”建筑师回答说,“我因为有急事,还是得动身的。”
“我真想把我的手提箱旅行箱全拿下来,”日内瓦人说,“等明天的公共马车来了再走,因为我旅行箱里装着价值两万法郎的表;一直到今天我们还算走运,可是不能继续冒险了。”
“您没有听说吗,先生,”那位母亲也加入了谈话,“只有我们车上装了政府的公款,我们才有被拦劫的危险?至少这两位先生是这么说的。”
“那么,恰恰如此,”钟表商不安地看看四周说,“我们正好碰上了。”
那位母亲看了看她的儿子,脸有些发白:任何做母亲的在为自己担忧以前,总是先为孩子操心。
“什么,我们车上有政府的公款?‘’医生和建筑师同声问道,声音都有些激动,但程度不同,“您说的话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先生。”
“那么,您应该早些对我们说的;就算现在对我们说,您也应该悄悄地对我们说。”
“可是,”医生接着说,“先生也许对这些话不能完全肯定吧?”
“也许先生在开玩笑,是吗?”建筑师又加了一句。
“天主保佑!”
“日内瓦人是非常喜欢打哈哈的。”医生又说。
“先生,”日内瓦人说,他听到别人竟然以为他是在开玩笑,自尊心受到了严重伤害,“先生,是当着我面装上车子的。”
“装什么?”
“钱。”
“多吗?”
“我看见有许多钱袋。”
“这些钱是从哪儿来的?”
“从伯尔尼熊的金库里来的,你们不会不知道吧,先生们,有些伯尔尼熊有五万甚至六万利弗尔的年金。”
医生哄然大笑。
“没错,”他说,“先生在吓唬我们。”
“先生们,”钟表商说,“我以荣誉担保。”
“上车了,先生们!”押车的打开门叫道,“上车了!我们已经迟了三刻钟了。”
“等等,押车,等等,”建筑师说,“我们来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
“请把门关了,押车,请到这儿来。”
“请跟我们一起干一杯葡萄酒,押车。”
“乐意奉陪,先生们,”押车说;“一杯葡萄酒,那是不可以拒绝的。”
押车举起他的杯子,三位旅客和他碰杯。
就在他把杯子拿到嘴边的时候,医生抓住了他的胳膊。“喂,押车,坦率地说,这是真的吗?”
“什么事?”
“这位先生对我们说的事?”
他指指日内瓦人。
“费洛先生?”
“我不知道这位先生名字叫不叫费洛。”
“是的,先生,这是我的名字,为您效劳,”日内瓦人弯弯腰说,“日内瓦城墙街六号费洛钟表公司老板。”
“先生们,”押车说,“上车!”
“可是您没有回答我们的话。”
“真是见鬼,你们要我回答你们什么啊?你们什么也没有问我。”
“我们问了,我们问您在您的公共马车上是不是真的装了一大笔法国政府的公款?”
“真是多嘴!”押车对钟表商说,“这是您说的?”
“天啊,我亲爱的先生……”
“走吧,先生们,上车!”
“可是在上车以前,我们想知道……”
“什么?我有没有带政府的公款吗?是的,我带着;现在,如果我们被拦劫,你们一声也别响,那么一切都会顺利过去的。”
“您能肯定吗?”
“让我跟那些先生们打交道。”
“如果有人拦劫我们,您怎么办?”医生问建筑师。
“我当然按照押车的意思做。”
“这是您最好的办法。”押车说。
“那么,我一定要安分守己。”建筑师说。
“我也一样。”钟表商说。
“喂,先生们,上车吧,我们要赶快。”
那个孩子听到了全部谈话,他眉毛紧皱,牙齿咬得紧紧的。
“好吧,那么我,”他对他母亲说,“如果我们被拦劫,我知道我该怎么干。”
“你要干什么?”母亲问。
“你等着瞧吧。”
“这个小家伙在说什么?”钟表商说。
“我说你们全是孬种。”孩子不假思索地回答说。
“喂,爱德华!”母亲说,“什么事?”
“我希望有人拦劫马车,我,”孩子说,他的眼神非常坚决。
“走吧,走吧,先生们,以上天的名义!上车吧。”押车最后一次叫道。
“押车,”医生说,“我想您没有武器吧。”
“有,我有两把手枪。”
“真倒霉!”
押车附到他耳朵上悄悄地说:
“请放心,大夫;枪里只有火药,没装子弹。”
“那太好了。”
他关上了车厢的后车门。
“喂,车夫,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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