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鼓轰隆,笛声凛烈。浩淼瑶池骇浪滚滚,如银蛇窜舞,白马奔腾;雪涛迸散四射,直卷碧空,如烟如雨如雾,迷迷蒙蒙。拓拔野悬空凝立狂风巨浪之中,动也不动,衣袂随着笛声的跌宕婉转,上下翻飞,鼓舞不息。
群雄擂鼓吹号,业已分作两大阵营,各为一方鼓气呐喊。但无论是哪一边,都不自禁地对拓拔野产生越来越强烈的惊佩之意。
北海真神位列大荒十神,虽然荒淫暴虐,为世人所唾,但其法术真气之强,却可谓惊神泣鬼。这场生死对决打从一开始,结局便似已注定。就连六侯爷等人也早已打定主意,稍有不妙,便立即一哄而上,救了太子逃之夭夭。想不到拓拔野竟能与老妖对峙半个时辰而毫发无伤,实在大出众人意表。班照等人越发兴高采烈起来。
天鼓急促妖邪,双头老祖徐徐破浪而来,乌金丝袍鼓涨如帆,猎猎震响。突听禺强呼啸怪吼,红光满面,黑色真气冲天飞舞,如玄柱擎天。天鼓脱手怒射,悬空翻飞,银光一闪,龙鲸牙骨鞭闪电似的抽打在鼓面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拓拔野耳中嗡然一响,头颅几欲迸炸开来,气血翻涌,难过已极。
“砰啷!”碧浪炸射,瑶池中心突然现出一个巨大的漩涡,带动四周水面急速飞转,道道弧形水浪离心扩散,转瞬间整个瑶池湖面都开始旋转起来,千舟剧摆,群雄惊呼,乱作一团,百余人猝不及防,失声大叫,跌入滚滚涡旋。
“轰!”漩涡中心突然冲涌起巨大水柱,朝着拓拔野急撞而去。拓拔野大喝一声,身子急速旋转,碧翠真气螺旋绕舞,如同耀目光梭,冲天怒射。
湖心水柱盘旋怒舞,如万千巨龙交缠冲天,四周水浪绞扭旋飞,划过无数银白色的圆弧水线,朝着水柱滚滚聚合。刹那之间,整个瑶池圆锥似的闪电隆起,四面飞旋,仿佛一个巨大的陀螺。
天旋地转,水浪冲天,无数小船离心飞甩。人影缤纷,惊叫不断,群雄纷纷御空踏浪,朝瑶池岸边飞去。
哥澜椎等人海生海长,久经风浪,便是海啸也丝毫不惧,此时如鱼得水,驾舟长啸,极是快意。只是苦了柳浪、成猴子等人,紧紧趴在船舷,腹内翻江倒海,吐得面如土色。雨师妾俏立船头,浑身湿透,紧张地凝望着漫漫水雾中的拓拔野,一颗心怦怦乱跳。
拓拔野急旋高飞,直冲起百丈之遥。那滚滚水柱穷追不舍,咆哮着,喷涌着,直欲将其吞噬。笛声激越,攀升至最高处,突如冰峰炸舞,星河冲泻。
红光刺目,怒吼震天,珊瑚独角兽高跃横空,昂首咆哮。
“轰隆隆!”那道巨大的水柱登时进炸开来,彷佛解散的股绳,道道旋转离甩,四散飞扬。隆起的瑶池登时坍塌,水珠缤纷飞舞,在阳光下闪烁着漫漫绚光。
拓拔野方自暗舒一口气,却听海神天鼓惊雷爆响,一道眩目的乌金炽光陡然铺天盖地。经脉剧震,真气乱涌,耳旁听见雨师妾急促传音:“小心!老怪解开龙鲸封印了……”
双头老祖齐声桀桀狂笑:“受死吧!小子!”那道银亮色的龙鲸牙骨鞭横空划过,闪起一道耀眼的圆弧。
“蓬蓬!”闷响叠炸,瑶池巨浪冲涌,进散开的水柱突然重新凝聚,围绕着骨鞭急速缠舞,光芒刺目,气浪吞吐,刹那之间形成一只巨大的龙鲸形状。“裂海玄龙鲸!”远处群雄失声惊呼。
“呜——嗷”那龙鲸火眼凶光爆闪,张口咆哮。刀牙错立,一道黑光喷涌飞射,猛地撞击在珊瑚独角兽的身上。
赤光四爆,气浪迸炸,独角兽恕吼摇晃,朝后翻飞。
拓拔野喉中一甜,险些喷出一口鲜血,心中大骇,蓦地调息运气,急吹笛曲。笛声汹汹激越,珊瑚独角兽周身红光大作,蓝目凶芒电射,昂首咆哮,雷霆飞冲,宛如赤炎飓风朝那龙鲸狂飙扫去。
“轰隆!”一团绚光当空进爆,姹紫嫣红,突然朝着四面八方急速扩散,整个蓝天都变作桃红纱帐。水花四射,滚滚气浪轰然卷扫。
独角兽发出一声凄厉愤怒的嘶吼,突地化为紫红轻烟,倏然收回珊瑚笛内。黑光闪耀,数十道阴邪凌厉的真气随之闪电破入,拓拔野十指、咽喉如被巨锥猛刺,痛不可抑,周身经脉陡然一紧,几欲迸裂。轰然闷响,当胸又被山岳似的气浪剧撞,再也抵受不住,剧颤喷血,面如金纸,高高抛起。
众人惊叫声中,那龙鲸鳍掌如巨翼舒张,嘶声欢鸣,甩尾翻转,再次朝着拓拔野当头砸下!
雨师妾心中一沉,正欲吹奏苍龙角解困,蓦地铿然脆响,颈上、手腕、脚踝的玄冰铁链齐齐绞紧!她眼前一黑,气血滞涨,周身酥震欲裂,登时萎顿瘫软。剧痛之中听见烛龙那沙哑而冰冷的传音:“贱婢,我要你亲眼看着他被碎尸万段。”那声音犹如一柄利刃直插心扉,令她肝胆尽碎,魄散魂飞。
“轰!”巨大的黑光气浪鼓舞拍到,绿光碎裂,拓拔野护体真气瞬间迸破。周身骨骼“劈啪”爆响,经脉断裂,再度喷出一口鲜血,仰面翻身,笔直朝下急坠。
天旋地转,水浪扑面。
禺强桀桀怪笑道:“小子,且看你够不够填我神鲸的牙缝!”龙鲸应声欢鸣,横空摆舞,庞大的乌黑色身躯遮天蔽日,咆哮冲下。血盆巨口獠牙森然,两丈余长的红舌跳跃吞吐。腥风呼卷,恶臭难当。
拓拔野意识混沌,想要腾挪闪避,却力不从心。迷迷糊糊中,闪过一个可怖的念头:“难道今日我竟要死在此处吗?”周身倏地一阵冰寒,恐惧惊惶稍纵即逝,旋即又想:“未到最后一刻岂能轻言放弃!我若是死了,雨师姐姐岂不要永远受着老贼的凌辱?”热血上涌,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大喝一声,蓦地翻手拔剑,青光电舞,朝那龙鲸最为柔软的舌头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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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碧光及处,长舌曲弹,那龙鲸吃痛狂吼,猛地喷出一道巨大的光团气浪。拓拔野早有防备,定海珠倏然倒转,藉着那股汹汹气浪的狂猛冲势,陡然翻身下冲,破入滔滔雪浪。
“哗隆!”黑光击中湖面,巨浪冲天,一股赤红色的鲜血在翠浪雪沫中泛散开来。
龙鲸怒吼穷追,驮着双头老祖自半空雷霆坠下,重重撞入汹涌碧涛之中,湖心进炸,偌大瑶池剧烈晃动,数百艘小船横空飞舞,巍然壮观。
水珠缤纷洒落,锣号齐齐顿止。瑶池波涛剧荡,数千群雄沿岸而立,偃旗息鼓,一片寂然,各自凝神屏息观望。
清澈碧翠的浩淼湖面雪浪滚滚,泡沫纷扬,不可见底,众人只能以念力察觉到湖底剧烈鼓舞的气浪。每一次气浪的撞击,都令湖面激起数十丈高的浪潮,四周冰山雪峰亦随之隐隐震动。
梭子船在波浪中猛烈摇摆,六侯爷、哥澜棰等十余人紧张四望,大气不敢喘。雨师妾艰难地从冰冷的船板上爬起,望见碧浪中洇散残留的几缕血丝,心中空洞恐惧,
几乎站立不住。闭眼忖道:“上苍!只要你能保得他平安无事,雨师妾愿三生为奴,媸丑卑贱,任人践辱……”
大风呼啸,群鸟悲鸣盘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臭之气,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不知过了多久,湖心突然迸炸冲涌,一道人影直飞上天,青衫猎猎,正是拓拔野。群雄轰然,班照等人大喜,纵声狂呼。
雨师妾膝下一软,跪坐船舷,泪水涌将出来。突听众人齐声惊叫,芳心—颤,蓦地抬头望去,却见拓拔野身形一顿,弯弓似的绷紧身子,朝天喷出一大口鲜血。
红血缤纷,在耀眼的阳光中怒放如菊,洒落如雨,映着蓝天白云,凄厉而又妖艳。雨师妾脑小嗡然一响,呼吸心跳齐齐停顿,催|情蛇陡然蜷缩。
六侯爷沈声道:“动手!”与班照、哥澜椎、盘谷等人一齐踏浪冲天,朝着拓拔野疾冲而去,忽听烛龙沙哑的声音惊雷似的当空炸响:“既是生死对决,旁人只管好好看着。”几道狂猛气浪如飓风席卷,六侯爷等人眼前一黑,气血奔乱,身不由己地朝下翻坠,稳稳地跌落到梭子船中。
当是时,瑶池湖心又是一阵轰隆巨响,炸翻起翠绿雪白的层层涛浪,地动山摇,方圆十里水雾笼罩。那龙鲸嘶声欢吼,笔直冲出水面,巨尾摇摆,张开森森巨口,似乎只等着拓拔野跌落其中。
双头老祖骑乘在鲸背之上,哈哈狂笑,得意已极,也不追赶。禺强纵声怪笑:“小子,你号称龙神太子,到了水里也不过是条小泥鳅罢了,竟敢和我北海海神斗水比浪,真他奶奶吃了龙鲸胆了。”
拓拔野身在半空,酸软无力,几已虚脱。风声呼呼,阳光刺眼,碧蓝的天空海浪似的摇晃起来,扑面溅射的水浪混合著鲜血、寒风,咸涩辛辣,宛如海水。
在水中与那龙鲸苦斗许久,他早已遍体鳞伤,经脉多处震断,右手险些连断剑也拿捏不住了。喷出这口鲜血,气息不继,眼看就要朝下坠落。刹那间想起当年与蚩尤在海上苦斗鲨群的情景,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喃喃道:“鱿鱼呀鱿鱼,想不到我这只乌贼终究还是要葬身鱼腹。”心底绝望,微起悲凉之意。
恍惚中想要找寻雨师妾,俯头望去,碧翠的湖面闪耀着眩目波光,四周雪山倒转摇动,万千人影迷迷糊糊地连作一片,隐隐听见欢呼、惊叫、怒吼以及似有若无的哭泣。视野昏花,一阵烦恶欲呕,再也强撑不住,倏地朝下摔落。
风声凛冽,惊呼不断,龙鲸的巨口宛如血红色的无底深渊,刀牙错立,闪烁着淡蓝色的光芒。突然之间,拓拔野的心底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
也是巨浪滚滚,也是血盆大口,也是千钧一发……
脑中轰然,胀痛欲裂,大叫一声,万千幻象烟云流水似的卷过。经脉微变,丹田突地冲起一道充沛的真气,汹汹贯注右臂,拓拔野“啊”地一声低呼,鬼使神差地挥剑反撩。断剑铿然长吟,一道雪亮银光脱剑电舞,眼花缭乱地朝那鲸口纵横劈裂。
“咻咻”激响,断牙飞舞,龙鲸只道他已无反抗之力,猝不及防,剧痛之下惊怒悲吼,滚滚黑光再次从喉中迸爆弹射。
拓拔野脑中混乱,却似乎福至心灵,闪电似的自动闪避,于凶猛气浪之间自如穿梭,蓦地冲入那巨口之中;断剑银光耀射,如进雪决河,滔滔不绝地朝那龙鲸上颚、软舌狂攻猛斫。
龙鲸怒吼悲嘶,蓦地合上巨口,痛苦狂怒地跳跃甩摆,朝瑶池重重冲落。双头老祖又惊又怒,厉声喝道:“小贼自取灭亡,我要你碎尸万段!”
黑暗之中,那奇怪的感觉更为强烈,拓拔野先前分明已经气衰力竭,此刻却觉气海充盈,一股强沛刚厉的真气源源不断地冲涌向四肢八脉;脑内万象缤纷,身不由己,冥冥之中似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指挥着他使出诸多意表之外的奇怪招式。那剑光凌厉刚猛,大开大合,威力无穷,竟似是从未见过的绝世刀法。
白光厉烈纵横,龙鲸的长舌、软颚均被斩得寸寸断裂,血肉模糊。惊雷狂吼夹带着滚滚黑光气浪汹汹不绝地从其喉咙进爆炸舞,在黑暗中闪耀起团团紫黑炽光。
拓拔野惊喜讶异,不容多想,索性彻底放松,随着那奇怪的意识恣意闪避、劈斫,圆转如意。瞬息之间,便冲过龙鲸食道,朝其体内急掠而去。
“轰隆”巨响,惊涛裂舞。龙鲸方甫撞落瑶池,又立即弹舞跳起,发疯似的穿过道道碧浪水柱,朝蓝空冲去。忽而上窜,忽而下坠,怒吼悲鸣,摇摆摔舞,痛苦已极,双头老祖急念法诀,竟也控制不住,面色大变。
众人惊愕不解,猜想适才拓拔野多半是故意示弱诱敌,乘其不备大举反攻。当下议论纷纷,锣鼓号角重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