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以许三多的胜利告终。
袁朗看着两年未见的许三多,心中真是又惊又喜,惊得是许三多竟然真的来当一个兵,喜的是许三多的身手比之前更好了。至于回去以后被铁头削这件事,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许三多,你跑来当兵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啊?我去你家找你都没有人,害得我差点报人口失踪。
许三多冲着袁朗笑笑,不说话,只一心鼓捣着袁朗的那套通信设备。
不一会儿,高城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着袁朗,他的中校军衔、他的军装,还有他的武器。
袁朗想翻出身上的白牌,被高城阻止了:不用翻牌,您没阵亡,只是被我们抓了俘虏。
袁朗说,钢七连确实不是白叫的。我们跟你们打,战损比高达1:7,我们输了。
袁朗这话其实是对钢七连的赞赏,可他那态度和语气在高城眼里就是挑衅,高城说,你一个换我们七个还叫输啊,你这不是寒碜人呢么。
袁朗说,我丛林毙敌记录一百三,跟钢七连打居然没有打出一个零头就被抓了活的。
高城显然不信:一百三?哈……您是哪个集团军的?
袁朗不在意地脱鞋倒土,说,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了吧?
高城愤怒了,他生气地说,很多人被踢出这场演习,也许就再没有机会参加了!
再也没有机会的意思就是被淘汰,就是复员、转业,军人都很重义气,这种心情袁朗很理解,他穿好鞋,站起来在高城耳边说了两个字:老A。
高城看看袁朗又看看在鼓捣着什么的许三多,问他,许三多,找到他们指挥部没?我直接带人冲上去,就可以判定咱们胜利了。
许三多说,报告连长,他们的指挥部在动。
高城奇怪说,在动?
许三多说,有可能是直升机。
高城点头疾步走回阵地给指挥部打电话。
半个小时后,三发绿色信号弹在暮霭沉沉的山林中升起了。在演习结束的最后一刻,防空营打掉了蓝方指挥部。谱写了乙种部队与蓝军对抗中的第一次胜利。
往回的车里,士兵们都在压抑脸上的兴奋,因为中间夹了一个陌生人,搭顺风车的俘虏袁朗。袁朗瞅瞅这个,瞄瞄那个,好像他才是这个车的主人。他拍了拍许三多旁边的那个兵,示意他给让个地儿,自己一屁股就坐了过去。坐好了之后袁朗开始套话:你们这八一杠用的还行吗?
甘小宁说,报告,还行!
袁朗说,我觉得八一杠不错,我们这枪瞄准基线太高了,昨天我那个狙击手就因为这个,被你们那个八五的狙击手给干掉啦。你们那个狙击手不错啊。
许三多说,报告,狙击手叫成才。
袁朗慵懒地说,许三多,你怎么跑来当兵也不告诉我一声啊?上次齐桓做手术还跟我报怨,说那个医生的手法没有你好。
许三多低着头小声说,我又错了。
袁朗问,你哪错了?
许三多说,我应该告诉你,我,我又让你担心了。
袁朗想撸一把许三多的短毛,碍于许三多头上的钢盔,只好改成揽住许三多的肩膀:你这小混蛋,还知道我会担心啊!两年多没见面,刚见面就把我给活捉了,有你这么招待老朋友的么?
见许三多又有低头认错的架势,袁朗无奈敲着许三多的钢盔:这么久没见,你就不想我啊?我可是很想你啊。
许三多愣愣地看着袁朗,好像听到了一个极其压抑的相同的声音在耳边痛苦地低语:三多,我想你了,你快回来吧……
怎么样?去我们A大队试试?
因为这一句话,车内顿时沉默下来,大家都在看着他们俩,伍六一甚至有点怒气。
许三多看了看其他人,挺直了腰板,大声说:报告,我是钢七连第四千九百五十六个兵。
许三多话一出口,车内的气氛又松了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与有荣焉的自豪神情。
袁朗被噎得一愣,心中既是叹服又有些失落,毕竟许三多是他曾经看上的南瓜,结果他还没开始划拉,这人就跑没影了。
袁朗不死心地继续诱惑:“老A可是步兵的巅峰,你去了就是我的兵,你不想跟我一起战斗吗?”
许三多又说,钢七连没有跳槽的兵!
袁朗故作伤心说,你可真伤我心。
许三多一下子又开始不知所措了,想解释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只想留在钢七连一直到最后。袁朗见许三多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又乐了:行啦,看你小脸皱成啥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呢。钢七连呀钢七连,久仰大名,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流水的兵
人一辈子总会有许多的无奈,无论多么牛气的人都会碰到这样一种时候:唉,这件事我解决不了。
当你意识到这件事你解决不了的时候,通常都会有两种方式来对待,一种是绕开,另一种是,痛苦的面对。
很多人会选择前一种,那种人活得很轻松,他们不需要去烦恼,因为他们已经绕开了人生中最大的烦恼。也有一少部分人会选择后一种,这种人的人生通常都很沉重,因为他们不懂得放下,他们只能把这些痛苦背在身上,然后继续前行,这段经历也许只是他们人生中的一部分,但这段经历的痛苦却会伴随他们一生。
而我,则属于后面这种人。
成才还是去了三连,我没有办法阻拦他,即使我知道他将来一定会后悔。
那天晚上,大家都很高兴,成才用一饭盒酒结束了这种高兴,用一饭盒酒在连长心上捅了一刀,又用一饭盒酒得罪了全七连的人。
我只能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我们的队伍在渐渐地缩水,连长好像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来过,我知道他的心在滴血。
而我仍旧在看着,同样什么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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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才走了,许三多送走的,全七连的人只有一个许三多去送,成才哭了,但他还是走了。成才走后,钢七连迎来了第五千名士兵,马小帅。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七连都笼罩在紧张不安的气氛里,每天的训练都有人跟在他们的后面做记录,所有人都面临着钢七连改编的生存危机。
许三多的成绩仍是遥遥领先,他已经不会像上辈子一样认为这是抢别人的机会了,自然也就不会再松劲。
每天训练场边上都会围满了人,一群人热火朝天地给伍六一加油,喊着,伍班副加把劲儿,毙掉班代没脾气儿!只有马小帅扯着嗓子给许三多加油,他不满地问别人,你们怎么只给班副加油不给班长加油啊?
甘小宁说,你看班长的那劲头用得着加油吗?
白铁军说,就是,这战况惨烈啊,自从咱班代来了咱班,咱就指望着班副能赢一把,不过现在看来,这愿望短期内是实现不了了。
马小帅的眼睛亮了,班长和他一样大,班长是医学博士、电子信息硕士、心理学学士,班长还是全军越野第一、侦察兵技术第一……简直就是新一代兵们的偶像!
从此以后,许三多多了个小尾巴。
没过多久,高城接到了一份文件,上面写着:《T师B团第七装甲侦察连编制改革计划:首期人员分配名单》。翻开第一页,入眼的第一个名字是洪兴国,改任C集团军九连指导员。下一个就是三班的老兵,白铁军,役期将满,提前复员。
欢送会闹到了很晚,第二天没有人起床送他们,他们走了以后,所有的兵操练得更狠了。
操场上,七连的队列已经缩小了一半,但每个人都神情肃穆、昂首挺胸,因为他们要为新来的马小帅进行钢七连古老的新兵仪式。
马小帅,你是钢七连的第几名士兵?
我是钢七连的第五千名士兵!我为自己骄傲!为我之前的四千九百九十九人骄傲!
马小帅,你是否还记得钢七连那些为国捐躯的前辈?
我记得钢七连为国捐躯的一千一百零四名前辈!
马小帅,当战斗到最后一人,你是否有勇气扛起这杆连旗?
我是钢七连的第五千名士兵!我有扛起这杆旗的勇气!但我更有第一个战死的勇气!
马小帅,你是否有勇气为你的战友而牺牲?
他们是我的兄弟,我愿意为我的兄弟而死!
马小帅,不论是谁,不论是将军、列兵,只要他们曾是钢七连的一员,你就有权利要求他记住钢七连的先辈!
我会要求他记住钢七连的先辈,我也会记住我今天说的每一句话!
马小帅,现在跟我们一起背诵这首无曲的连歌,会唱这首歌的前辈已经全部牺牲了,只剩下钢七连的士兵在这里背诵歌词,但是我希望,你能听见五千个喉咙里吼出的歌声!
钢七连的士兵们开始一起吼出他们那首无曲的连歌:
一声霹雳一把剑,一群猛虎钢七连。
钢铁的意志钢铁汉,铁血卫国保家园。
杀声吓破敌人胆,百战百胜美名传。
攻必克,守必坚,踏敌尸骨唱凯旋。
成才站在外面看着七连的人,他难过,他想吼,可是他吼不出来。他好像有点开始后悔了。
马小帅的入连仪式结束不久,第三批名单已经下来了,二十七个,而名单中,没有许三多。
伍六一和许三多坐在战车间,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伍六一先开的口:许三多,你知不知道,你在我眼里,就是个怪胎。
许三多说,知道。
许三多,从我见你第一眼起就觉得你这人特别奇怪,你个天才儿童,十里八乡闻名的大秀才,特意跑到上榕树找我,这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后来咱们成了战友,我就想,这大秀才的体能再好能好到哪里去?可你一下子就来了个全军越野第一,让多少人羡慕?你要是傲气点也行,可你说说你……
伍六一讲了很多,最后他有些说不下去了,他吼着,许三多,你倒是说话呀!七连就剩下你和连长啦!
许三多说,我知道。
许三多不愠不火的语气让伍六一一下子泄了气,他喃喃说,你总是这样,一点也不像七连的兵……你说班长他要是知道了……
许三多说,他应该知道。
伍六一呆滞了一下,说班长是该知道,是该知道……不会耽误他复习吧?
许三多说,班长是七连的兵。
伍六一愣住了,他反应了老半天才回过味儿来,他说许三多,我说错了,你比我像七连的兵!你说得对,班长是七连的兵,我也是七连的兵!我走啦!
伍六一拍拍许三多的肩膀走了。
烈日炎炎的午后,大院的空地上站着二十八个钢七连的士兵,他们神情肃穆、站得笔直,随着一个个名字,一个个士兵离开了队列。
最后,队列里,只剩下许三多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七连的入连仪式必须得写,我考虑了很久是写三多的还是马小帅的,最后还是决定写马小帅的,他可以说是钢七连的最后一名士兵,所以我就按照原著来啦,中间成才那段我没加,因为我不想破坏这个入连仪式
☆、谈心离别
连长曾说,过日子就是问题叠着问题。
连长是一个很有见识的人,即使没有我他自己也会迈过这个坎儿,只不过会很艰难。
连长问我,你是怎么长成这样的?
我回答说,想了很多,做了很多,经历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