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千金盯着她的脸好半晌,最后嘴里啧啧两声,几乎要忿忿不平了:“唉,我怎么每次见你都觉得比先前更美了?果然美人就是不一样啊。”
幼幼当她要说什么,一口茶险些没喷出来,勉强咽下,以丝帕拭拭嘴角:“你还不是一样,每次见你,都变得比先前更贫嘴了,我早说了,该叫婆子给你这张嘴缝上才是。”
袁千金“切”了声:“嘴硬豆腐心,我才不信你舍得,没了我,看你还上哪儿乐去!”
二人谈笑间,习侬奉来时新的细点果盘,袁千金用箸夹了一块翠玉豆糕,轻轻咬下一口,因幼幼口味叼,用的细点多是御膳房厨子单独做的,平日轻易吃不到,偏偏袁千金也是个嘴馋的,她没出息地认为,每次来亲王府蹭蹭吃食也是不错的。
幼幼瞧着几碟精致玲珑的细点,却是没有胃口,反而从果盘上拿起金钱蜜桔,细细剥开皮,拈一瓣吃来。
袁千金闻到味儿便皱眉:“好好的非吃那个干吗,你也不嫌酸?”
幼幼一愣,继而笑道:“还好,这金钱蜜桔是从南方水路运来的,又大又甜,柔软多汁,做成蜜桔银耳茶,更有滋补养胃之效。”
“怎么,你最近胃口不好?”袁千金是打小受不了酸味,认为蜜桔再怎么甜,一入口也能酸到牙肠子。
幼幼淡笑:“没有,以前我也不怎么吃,就是近来尝着感觉挺爽口的。”说完,又拿起一个金钱蜜桔剥着。
袁千金心想她还真能吃,随即咳嗽声,装模作样地端正坐姿:“对了,你先前不是问,为何今天我是一个人来的吗?”
“唔……”幼幼没忽视她狂眨的睫毛,以及那攀上眉梢想掩也掩不住的笑意,“看来有好事发生了?”
袁千金惊咦声,纳罕她猜的还挺准:“那你猜猜是什么好事?”
幼幼沉吟下,睨着她一双瞪得圆铃般的瞳眸,那股欣喜的情绪膨胀得满满的,在眼睛里都快装不下,幼幼真担心自己再不说,就该憋死她了:“与庆延侯世子有关?”
袁千金用力点点头。
不仅与庆延侯世子有关,而且还是好事。幼幼思付片刻,突然一惊:“难不成上回你说……你真的去了云珑观?”
袁千金满脸赧然:“是啊,虽说上回你们劝过我,可我就是不甘心啊,错过这次机会,只怕这辈子都不会有了……所以我就提前在山上等着,去跟他表白了……”
幼幼只觉额头颇疼,莫可奈何地问:“那庆延侯世子怎么反应?”
袁千金两手捂住滚滚发烫的脸靥,完全是一副小女儿家的娇羞状态了:“他、他当时吃了一惊呀,原本我还以为他会生气,结果没想到他一阵大笑,说从来没见过像我这样坦诚的……傻、傻姑娘,然后还问了我的名字跟身份……最后他跟我保证,绝对不会将这件事传出去……”她一边说,一边甜蜜笑着,“我本想着与他见过一面,也算了却心愿,谁料没过多久……他居然到府上拜访,找我大哥谈诗论画,以前他与我大哥虽有交集,但从来没到府上走动过,结果一个月里,就来了三趟……” 那时心上人在自家府邸,她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便寻了法子,在花园里来场不期而遇,庆延侯世子见着她,表面虽无异状,孰料却趁着无人察觉的机会,偷偷将一张字条递给她。这才晓得,原来他这个月频繁来翊廉侯府拜访,就是为了能够见她一面。
听完袁千金一番讲述,幼幼问:“那你们现在呢?”
她两根食指尖对对碰,模样要多忸怩有多忸怩:“就是、就是通过信任的家仆传递书信……”至于信上都写些什么,大概就是相爱男女间的甜言蜜语吧。
其实袁千金敢如此坦白地跟幼幼提起这种秘辛,一是信任,几人都是从小结识情分较好的姐妹,二是幼幼贵为亲王妃,不存在贵女之间为争夫婿吃醋善妒,而且幼幼已为人妇,若把这事跟任氏谭淑琳她们说了,羞也得羞死她们。
幼幼倒是挺意外庆延侯世子的举动,又想到庆延侯世子容貌出众,品行端正,一直是众闺女倾慕议论的对象,且从未传出好色轻浮的丑闻,真是难得一见的好男儿。而袁千金容貌只算清婉,又是没落勋贵,完全没有巴结利用的必要,他顶着风险与袁千金暗中来往,大约也是真心喜欢上对方了吧。
不得不说,袁千金太过大胆,绝对是冒着毁名声的行为去与庆延侯世子见面,偏偏她的一意孤行,得到了回报,也不枉费她对庆延侯世子的一片痴情,这股勇气是值得人佩服的。
幼幼看着她幸福的模样,心内莫名有种说不出的羡慕与淡淡怅然,她们同是对情执着的女子,一心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只是结局不同,袁千金得到属于自己的心上人,与庆延侯世子两情相悦,而自己,一错再错,错到再也无法挽回的地步……
她笑:“刚刚还说别人忙着嫁人,我看过不了多久,你也快了。”
袁千金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哎呀,早知就不跟你提了,免得你总拿这事来笑话我,好了好了,先不说我,其实我今儿来,主要还是有要紧事要跟你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里有个小暗示喔^_^
飞翔的rou~~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2…11 12:14:01
谢谢飞翔姑娘给我的爱,深深一鞠躬!
☆、第58章 '病骨'
翌日一觉醒来;头疼并未得到缓解;额穴处好似攒着无数绵针;有一下没一下地刺肉穿骨。
小双服侍容欢更衣时;察觉他精神不太好,白皙月华般的俊庞添着一丝桃花的嫣红;像是昨夜的酒热未褪;仍在他脸上烧着。忍不住问:“王爷,您是不是不舒服?”
容欢揉揉额角;头又再隐隐作痛。
小双担忧地开口:“要不让蔡妈妈去请大夫;来给王爷瞧瞧吧。”
容欢摆手:“可能是昨晚喝多了;有点烧脑。”
小双只好噤言,从冬巧托着的描金漆盘上;分别取来荷包、扇套、玉佩等挂件给他戴上,当拿起那枚祥云羊脂白玉佩,一阵端详。
“怎么了?”容欢见她慢下动作。
小双回神;忙出声:“奴婢是瞧这玉佩的络子有点旧了。”
容欢淡淡扫了一眼:“回头叫人重新打一根吧。”
练完拳,简单用过膳,才又换了朝服早朝,整整一日过去,容欢精神恍惚,全身乏力,整个人像飘在五里雾中浑浑噩噩,待夜幕降临,他回到瑜亲王府,本要前往品墨斋,但不知怎么就走到了紫云轩,屋内橘红色的烛光从纸窗上轻轻摇晕开,隐约可见一剪朦胧的纤影映在上面,像是未成形的美鹤仙,让人很想破了那层雾气,伸手抓个老实。
他站在窗前呆呆出神,直至习侬端着一盆热水出来,瞧见容欢不由得瞠目一愣,接着讶然出声:“这么冷的天,王爷怎么站在外面。”赶紧把他请进屋。
容欢一进来,就坐到西暖阁的锦炕上,几名婢女有点手忙脚乱地上前伺候。
幼幼听到消息也走进来,她已经梳洗完毕,穿着一件白色里衣,长发如软软的花丝流散肩后,头上只戴着一枚月牙形圈的雪玉发箍,发箍上镶嵌着一朵精致逼真的芙蓉花,似团皑皑白雪,斜斜压在鬓侧,衬得她脸蛋又尖又小,肌肤像吸了仙气儿似的雪光剔透,眼睛更是一捧清澄的月光,干净到令人心醉。
幼幼见他双颊红晕,喘息微促,看去一副醉熏之态,皱了皱眉:“你又喝酒了?”
容欢没吭声,端着暖茶呷了一口,一名婢女为他解去外裹的貂裘时,不小心缠到他的发丝,容欢长眉用力一颦,婢女吓得跪地:“请王爷恕罪,请王爷恕罪。”
容欢烦躁地挥了挥手,将一众人摒退。幼幼依旧站在原地,略一沉吟,问:“你这两天是不是故意避着我?”
容欢只觉喉头格外燥疼,像被孟冬时节的烈风呼呼割着,他又连倒几杯热茶,跟饮酒似的也不顾烫,一个劲往嘴里灌,嗓子眼都快烫出泡来了,一吸气都痛。
他态度不理不睬,但幼幼这几天憋了一肚子的话,就等着他回府,整理好情绪,她慢慢启唇逸字:“正好,就着上次的事,我想跟你把话说清楚。”
容欢闻言,忽然笑了:“怎么,想向我讨休书?两个字——做梦!”
幼幼气得一阵瞪眼,继而又讲:“容欢,先不提我,咱俩总是这样吵来吵去,你自己不觉得难受吗?”
容欢哼哼笑着,脸上流露着说不出的讽刺意味:“少拿这事当借口,你心中做何打算我清楚着呢,你以为重新做回公国府大小姐,孟瑾成就肯娶你了?他已经有乔素儿了,以前不要你,现在依然不要你!”
幼幼浑身宛若筛糠一样颤栗,脸色又青又白。
“哦……”容欢随之想到什么,伸出一根食指晃了晃,慢悠悠踱步至她跟前,嘴里啧啧两声,“还是说,孟瑾成改变心意,喜欢上你了?好、真好,不过即使他肯娶你,我也不会同意的,因为我就是要拆散你们俩,就是要折磨你。”
“疯子,不可理喻。”幼幼被他逼到墙角,仰头不甘示弱地对视。
容欢几乎要大声失笑了,眼底闪着血一样殷沉沉的颜色:“我可不是疯了呢,所以我要你陪着我一起疯!公玉幼,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你生是我容家的人,死是我容家的鬼,死后咱俩也是合葬在一个陵墓里,你这辈子都甭想跟孟瑾成在一起!”
幼幼气到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懒得再搭理他,奋力推开他的胸膛,扭头去了卧室。
容欢被她推得往后踉跄两步,那时全身轻飘无力,一个不稳,居然摔倒了,他跌坐在炕榻底的脚踏上,只觉眼前所有景物似乎都在漂浮旋转,不断打着圈绕啊绕啊,他使劲晃晃脑袋,复再睁眼,一切才恢复正常,起身要回品墨斋,可是临近门口一想,他凭什么要走,她不是嫌他肮脏龌龊么,那他偏要留下来恶心她,还要跟她睡在同一张床上。想到她的表情,他勾唇笑了笑,觉得痛快极了。
他吩咐侍婢备水伺候更衣,可在香樟木桶里却是晕晕乎乎地泡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澡,差点没昏睡过去,直至出来,头疼的感觉愈发强烈,仿佛灌了水银般快要爆裂,那时幼幼已经歇下,娇小的身躯裹在锦褥里,面朝内侧,留着半边床,好像沾一下他的位置,都是件令她无法忍受的事。
容欢就觉心口攒着一团火,发泄不出来,只能在胸腔里活活熬着、煎着,把五脏六腑都快烧成了灰,他瞪着她的背影,气哼哼上了床,盖好被子睡觉。
夜晚,他不断被噩梦侵袭,仿佛处于冰火之间,身子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渐渐连呼吸也变得困难,好像一点点沉入海底,四面八方都是令人窒息的黑暗。
他昏昏沉沉的,蜷着身子哆嗦,实在冷到不行,他虚弱地朝幼幼伸出一只手,下意识寻求着温暖的地方。
本处于熟睡中的幼幼,迷迷糊糊地感到有什么在自己脸上摸索,不由自主将脸往枕头里埋了埋,但面颊越来越痒,一来二去的,终于被某人的举动弄醒,幼幼心头一惊,顿时厌恶地把他的手从身上拨开,可是没多一会儿,他又伸手摸她,还把脸挨向她的背后,好像小孩子取暖一般,形成一种搂拥的姿势。
幼幼像只炸毛的猫儿,干脆坐起身,把他拨弄到一边:“容欢,你有完没完?”
哪料容欢一点反抗都没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