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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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庭月- 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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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奇了怪了,先前容欢怎么说都不行,但幼幼简单几句话,居然能哄得宝儿开口喝药,容欢从旁吊着一颗心,直至亲眼看见宝儿喝掉半碗药,简直高兴得无法形容,他配合着幼幼,等喂完,忙塞了颗糖给宝儿含着,没多久,宝儿就躺在床上昏昏迷迷地睡着,容欢为宝儿盖好薄被,接着又往那小脸蛋上亲了好几遍,真真爱到不知如何是好。
    待一众侍婢退下,他跟幼幼同时守在床边默不作声,容欢是没料到她居然一直留在澄露阁:“你怎么没走……”
    幼幼如实回答:“我不放心宝儿……况且这次的事,我也有责任。”
    孩子肯吃药,容欢心头一颗重石总算稳稳落下,同时不得不承认一切还得归功于她,原本压抑的一团怨火也逐渐消褪,他忍不住讲:“这孩子平时都很听话的,唯独就是怕吃药,每次一病,让人怎么哄都哄不好……”
    看着宝儿的脸,他浑身微微颤抖,想了想,近乎痛楚地开口:“对不起,先前是我语气冲了些,我只是当时听到宝儿出事,心里太着急了……我……”他仿佛有些不能自控,慢慢用手捂住脸,“宝儿她是我的命……如果有个意外……我是真的、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他十根修长的手指开始遏制不住地作抖,渐渐的,有滚烫的液体在指缝间肆意奔流而出。
    这是幼幼头一回看见他哭,几乎不敢置信,可那的的确确是他的眼泪,哪怕在战场上受重伤,或是彼此争执最厉害的时候,他都没有如此脆弱无助过,而就在他低头瞬间,幼幼清楚看到他头上有一根白发,他还不到二十五岁,可总仿佛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得他弯不起腰来。
    幼幼右手在半空抬了抬,想伸出去,但最终又胆怯地缩回来,而容欢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很快把脸偏到一旁,举袖擦下泪,方回过身,目不转睛地瞧着宝儿,不再吭一声。
    许久,幼幼道:“我今晚想留下来陪宝儿。”
    容欢不说话,大概就是同意了。
    更漏响到四更时,宝儿高烧渐退,情况明显有所好转,这让所有人都大大松了一口气,容欢告假没去早朝,等天彻底亮起,才去浴室沐身更衣。而期间宝儿醒了,幼幼又半哄半劝着让她吃奶乳羹,奶乳羹里自然掺了黄连,宝儿呜呜咽咽着不想吃,不过倒没吐出来,幼幼一鼓作气,秉着能喂多少就喂多少的原则,终于让宝儿吃下了多半碗。
    之后宝儿赖在她怀里沉沉睡去,小孩子身上总有一股*味,特别好闻,幼幼俯首轻轻嗅着,又瞧宝儿垂下的睫毛又黑又长,比她跟容欢的睫毛还长,微微卷翘,形成可爱的弯度,令人生出很想拨弄下的冲动。
    “王妃昨晚也累了一天,还是稍微用点东西吧。”说话的人正是汪妈妈,笑盈盈地看着宝儿在她怀里沉睡的画面,“要我说,孩子终归还是跟母亲最亲,以前哄小郡主吃药,简直能说是天底下最难的事,连王爷都束手无措,偏偏王妃说几句话,小郡主就听了。”
    幼幼方记起汪妈妈这么一号人物,原是闵氏身边一位比较得力的妈妈,当初她诞下宝儿,闵氏就把汪妈妈派过来伺候,后来幼幼搬到凝思园,容欢就派了汪妈妈专门伺候宝儿的饮食起居,如今澄露阁上下等事都是由汪妈妈负责打理的。
    汪妈妈颇为难过地讲:“王妃是不知道,小郡主打小虽没见过您,但自从懂事之后,总是动辄向我询问关于王妃的事,比如王妃在哪里,为什么不来见她,什么时候才能跟王妃一起玩,听得我心里都一个劲泛酸。”
    幼幼一听宝儿经常询问自己的事,身躯不禁轻微一抖,积在心底的愧疚又加深了一分。同时留意到床尾摆放着一些男子衣物,她问:“王爷平日歇在哪里?”
    汪妈妈回答:“小郡主喜欢黏着王爷,王爷大多时候都是留宿澄露阁,陪小郡主一起睡的。”见幼幼沉默,又继续讲,“王妃是不知道,从小郡主诞生后,王爷就舍不得让小郡主离开自己身边,哪怕看书或者议论要事,都得时时看着才放心,平日里一回府,王爷准是先过来哄孩子,唉,那会儿小郡主还小,根本不会讲话,就听王爷抱着小郡主一个人自言自语,又夸又笑的,我也是过来人,可是至今,还没见过哪个男人疼爱孩子疼爱到这般地步的,连尿布都是王爷给换的,以前小郡主也发过一次烧,嘴里喊冷,王爷就一直抱着孩子,抱了整整一晚上……后来下人给王爷换外袍,发现衣襟前都是湿的……”
    汪妈妈叹息:“王爷虽贵为亲王,但对小郡主,真是把能做的都做了,噢,王妃您瞧。”她打开左侧的紫檀木高柜,取出一件红织棉小褥子,上面没有繁复图案,但看上去很厚实,“这小褥子还是郡主一岁时,王爷亲手给缝制的呢,您瞧瞧,做的多好,就是郡主现在个头儿长的快,已经有点小了。”
    幼幼伸手摸了摸小褥子,的确又厚又暖和,宝宝躺在上面肯定很舒服,她实在难以想象出,一个大男人在窗下挑灯做绣活该是什么样子。
    汪妈妈把小褥子重新叠好,搁回原处,一边回忆一边道:“后来小郡主长大开始贪玩了,王爷每次回府,都会带来各种有趣的小玩意哄小郡主开心,真是要星星要月亮也会想法子给弄来,小郡主喜欢动物,您瞧养在暖阁里的那些画眉鹦鹉的,还有后园里一窝子兔子,全是郡主要养的,唉,虽说郡主平日里要什么有什么,还有王爷陪着,但身边大概没有母亲,还是会觉得有些寂寞吧,所以打小才会这么喜欢活物……”汪妈妈颇为意味深长地道。
    幼幼默默无言许久,然后替宝儿掖好被子,刚一起身,就觉脑子有点晕,全身打冷,喉咙一阵火烧的疼,突然间很想打喷嚏,但还是忍住了。
    她这才意识到不妙,怕是昨晚落水,体力不支,到底是感染上风寒了,恰好此刻容欢进来,已经换上一袭宽松的白紫色祥云纹长袍,墨带环腰,其上只挂了一块雕工精良的和田玉佩,望去宛如贵介公子般翩然端华,只是那样一站,便已美成画。
    他甫一入内就直奔床边:“宝儿怎么样了?”
    幼幼答道:“刚才喝了半碗牛乳羹,才睡下不久,我摸着倒不是特别烧了。”
    容欢探手摸摸宝儿的额头,果然温度降下许多,转而亲了亲宝儿的香颊,才直起身去瞧幼幼,只见她眼帘低垂,眼睑下一线青痕墨影,流露着掩不住的疲倦。他心口一闷,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只是淡淡吐出句:“你也熬了一宿了,回去歇息吧。”
    幼幼觉出自己身子不适,又怕呆久了再传染孩子,刚好被他这么一说,便点头同意,急匆匆走了,可这副焦急离去的样子,落入容欢眼中,不抵于又是浓浓的讽刺。
    回到凝思园,幼幼狂打了三个喷嚏,眼眶也红红的,掬珠见状惊呼:“哎呀,王妃是不是受凉了?不如请大夫……”
    幼幼示意她不必声张:“只是有点风寒,养几天就好了,宝儿现在正病着,也不用惊动府里,一会儿你去药铺抓点药,煎煎就行了。”

  ☆、第76章 '星坠'

这场风寒来得就像夏日里的暴雨,又快又急,三天里,幼幼窝在床上鼻涕眼泪一把流,手绢都换洗了好几条,鼻头皴红得一碰就痛,压根连屋子都不敢出,不过一个好消息传来,宝儿已经完全退烧,想来日后由汪妈妈细心照拂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这让幼幼欣慰不已,觉得自己哪怕再病个十来天,也是值得了。
    容欢下完早朝回来,一进澄露阁,就瞧小丫鬟正拿着不倒翁哄床上的宝儿玩,可惜宝儿嘟着嘴闷闷不悦,当听见揭帘子的声音,一抬头,眼睛马上亮起来:“爹爹!爹爹!”伸着小手让抱。
    容欢一把就把宝儿搂进怀里,在她脸蛋上左亲亲,右亲亲:“宝儿乖,今天想爹爹没有呀?”如果让京城贵女们看到瑜亲王此刻那副温柔足以溺死人的表情,只怕当场就被迷得三魂不见了七魄,连北都找不到了。
    “想!想!”宝儿环住他的脖子,歪过小脑袋,撒娇地偎在他的颈窝处,像是无尾熊依赖着大树一样。
    容欢朝她脑门上又大大地香了一口:“那宝儿也亲亲爹爹好不好?”
    宝儿毫不吝啬冲他脸上“吧唧”了一口,让瑜亲王仿佛得到了世上最棒的赏赐,满脸幸福的光彩:“唔,真香!”
    每每见面,这对父女俩都得腻味个一时半刻,看的周围丫鬟既羡慕又想笑,像小郡主这样出身尊贵,又被一个容貌俊美的父王天天疼爱着,不得不说,投胎还真是门技术活啊。
    摈退下人,容欢抱着宝儿坐下来,一边从袖里掏东西,一边说道:“瞧爹爹今天给宝儿带来什么啦。”
    在宝儿期盼的注视下,他打开锦盒,取出一个九连环,跟变戏法似的,陆续把九个铜环取下,然后又衔接在一起:“好不好玩?”
    “好玩好玩。”宝儿拍着小手接过,学起他的样子拆起上面的小环,传出一阵“铛铛铛”的清脆响声,可惜怎么解都解不开,急得宝儿习惯性的用牙齿去咬。
    容欢哈哈大笑,赶紧阻止宝儿的举动:“听爹爹的话,这个可不能咬啊,回头把宝儿的牙牙咬坏了怎么办。”他低侧过脸,亲下宝儿花朵般的粉靥,“现在这个对宝儿来说还是难了点,等以后爹爹再来慢慢教宝儿。”
    他又掏出一个泥玩具,哄宝宝开心,但宝儿起先兴奋一阵儿,尔后就把泥玩具丢到一旁了,容欢奇怪地问:“怎么了,宝儿不喜欢吗?”
    宝儿上前抱住他的脖颈,闷闷地说:“宝儿想跟娘亲一起玩。”
    容欢一愣,就听宝儿蹭着他哝哝地嘀咕:“爹爹,娘亲怎么不来了。”
    容欢一阵沉默,不知为何,总觉得屋子里似乎还弥漫着那人身上淡淡的馨香,轻吸口气,就渗入身体,在肺腑里无声无息地滋长,他张了张口,声音无端端的有些发涩:“因为……娘亲跟祖母一样,身体不好,需要长时间卧床休养,不能老陪着宝儿的。”
    宝儿踩着床榻,委屈地在他怀里一蹦一颠:“可是娘亲答应过宝儿,要陪宝儿玩的。”
    已经过去三日,那个女人如今又独居在凝思园,足不出户,他就知道,他不该再抱有任何希望的,垂下长睫,掩住眼底的伤感:“爹爹陪着宝儿玩好不好,爹爹会一直陪着宝儿的,等过些天,爹爹就带宝儿去郊外玩。”
    然而宝儿使劲扭着身,又哭又闹:“不要,不要,宝儿要娘亲,宝儿要娘亲,宝儿就要娘亲!”
    ……
    好不容易把宝儿哄着了,容欢径自回到品墨斋,从抽屉里取出绣纹锦匣,将那枚粉红底“肥鹅”嬉水荷包捧在掌心里,又是看得出了神,想到那个时候,她偷偷摸摸把他拉到丰国公府的花林里,一脸兴奋地掏出这枚荷包,让他给自己当参谋:表哥,这是我给瑾成哥哥绣的荷包,你快帮我瞧瞧绣的怎么样?
    他却只留意到她手上密密麻麻的小口子:手都成这样了,怎么还绣?
    她不以为意,似乎为孟瑾成做任何事,都是值得自豪的,他便调侃起她绣的图案,明明是对鸳鸯,他却说像肥鹅、水鸭子、野鸟,结果把她气得狂跺脚,小脸铁黑铁黑,活像只抓狂的小兽,最后气急败坏地走了,只剩下他在后面难以抑制的坏笑。
    那个时候,他总是故意气她、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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