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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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庭月- 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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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萤夜'

第二日幼幼醒来,已经日上三竿,她没料到自己会睡了这么久,真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一觉了,隐约有梦,记得不太清楚,似乎是甜的。
    她起床梳洗,连早膳都免了,得知那父女俩一大早就起了,此刻正在后园的花圃里。她赶去的时候,听到一阵嬉闹声,原来容欢正在给宝儿捉蝴蝶。
    “爹爹,在那边,在那边,快快!”宝儿抱着一个琉璃瓶,里面已经装着三四只色彩缤纷的蝴蝶,飞不出去,像被困住的精灵,留在了这俗世红尘。
    容欢看准方向,拿着竹网子飞快一扑,果然精准无误。
    “噢噢!”他每逮住一只,宝儿就会这样庆祝的大叫两声,跑过来打开瓶盖,让容欢捏着蝶儿翅膀放入瓶中。
    容欢用袖角揩下额头的汗,满脸疼爱地问:“宝儿喜欢吗?”
    “喜欢!”宝儿眼珠子随着里面的蝴蝶转来转去,看得整张小脸都快贴在瓶子上了。
    容欢把面庞凑过去:“那看在爹爹这么辛苦的份儿上,快来奖励爹爹一下。”
    宝儿十分大方地亲了他一口,还是带着口水的那种,于是瑜亲王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斗志昂扬地继续捉蝴蝶去了。
    幼幼远远看着,有些忍俊不禁,本以为一个大男人捉蝴蝶,模样应该笨拙才对,但瑜亲王似乎做任何事,都透着一股洒脱优雅,看得人也恨不得变成那只蝴蝶,被他抓在指间,得一眼眷顾,死都甘愿了。
    最后容欢坐在草地上,抱着宝儿一起看瓶子里的蝴蝶,宝儿打了个喷嚏,他忙掏出绢帕给孩子擤鼻涕,那动作太娴熟了,仿佛做了不下千百次,阳光轻轻倾泻,把他脸上的每一处照得清晰,他看孩子的眼神很温柔,一寸寸宠溺从眉间舒展扩散开,连带骨子里都是柔的,整个人足能化成水。
    幼幼猛然又记起来,以前他也拿帕子给自己擤过鼻涕,那时她在芙池落了水,是他救她上岸,天那么冷,两个人都湿得跟落汤鸡似的,可他不管不顾地把披风裹在自己身上,一路抱着她回去,到底被冻着了,她浑身直哆嗦,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他笑着拿绢帕给她擤了擤鼻涕,当时她还在想,他怎么也不嫌脏呢。
    原来……是一样,也是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动作,这样的神色,这样的……温柔宠溺。
    他还戏谑,说她是笨蛋,小落汤鸡。
    如今回想,她的脸竟泛起一丝烫意。
    “娘亲!”宝儿扭头发现她,马上跑了过来。
    幼幼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呆地看着他们许久了,而容欢伫立原地,虽没跟上前,但目光正一瞬不瞬地凝着她,幼幼有点不自在,再一想昨日的肚兜事件,心头火一下子又涌上来,装看不见。
    宝儿把蝴蝶都放飞了,然后随她回院子,习侬说午膳已经备好,如今幼幼跟容欢依旧是各吃各的,等她们进屋,容欢站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
    宝儿天真不明,以为容欢没跟上,回头急声唤着:“爹爹,爹爹快来。”
    容欢喜不自胜,赶紧抱起孩子,朝幼幼笑了笑,那意思,他也没办法,幼幼眼皮子一抽搐,眼睁睁看着某人以孩子为由,光明正大地进了屋。
    一家三口,头一回坐在一起用膳,幼幼夹了一筷笋丁给宝儿,容欢夹了一块红烧肉给宝儿,幼幼马上夹了一块青瓜条,容欢很快也夹了一筷醋溜鱼片……
    幼幼不乐意了:“别总给孩子吃这些油腻的,还是多吃菜好。”
    容欢同样不乐意:“你当孩子是兔子?怎么能老吃素的,怪不得跟着你半个月,我瞧着人都瘦了好多。”
    幼幼咬牙切齿,不搭理他,笑盈盈地给宝儿夹芹菜豆芽:“宝儿乖,来,吃这个。”
    瑜亲王不甘示弱,筷子一挥:“来,宝儿啃鸭腿。”
    “宝儿吃娘夹的。”
    “吃爹爹给的。”
    二人相互对视,睚眦欲裂,嫉恶如仇,真是饭场如杀场,气氛紧张得令习侬屏住呼吸,简直以为他们要拔刀相向了。
    最后宝儿“哇”地一声,嚎啕大哭,吓得二人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了,又哄又劝,经过一番仔细询问,才得知原因——肚子吃的太顶了。
    下午,容欢带着宝儿到山上玩,幼幼没跟去,在屋里绣绣花,又闲适地围着庄子逛逛,很快迎来日落黄昏。
    “王爷也不知带小郡主去哪儿了,怎么这会儿还没回来?”习侬眼瞅天色暗下来,有些担心,况且这都过晚膳时间了。
    幼幼心里也着急,派掬珠出去瞧了好几次,终于等到掬珠喜笑颜开地禀报:“回来了,回来了。”
    宝儿被梦影牵着手进屋,却不见容欢的身影,宝儿上来就把住幼幼的手:“娘亲,咱们去花圃,爹爹在那里!”
    在花圃?不待多想,她被宝儿拽着一路朝后园行去,临近时,宝儿千叮咛万嘱咐:“娘亲闭眼,绝对不许睁开噢!”
    幼幼搞不懂这父女俩神秘兮兮的要做什么,不忍拂孩子的意,笑着闭上眼,被宝儿拉着小心翼翼往前走,片刻后,那只小手换成一只大手,温暖而宽厚,仿佛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如春温煦。
    她惊的本能要睁眼,却听容欢道:“别睁开。”
    他握得很紧,让她胸口有十二钟锣敲打一般,不自觉怦怦乱跳,一边随着他走,一边听到自己裙裾下拂过花卉的窸窣声。不久听他张口:“好了。”
    幼幼睁眼,发现他们站在花圃中央,周围漆黑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她疑惑之际,容欢举手示意下,离着不远的韩啠点点,命一众侍从打开手里的囊袋,原来他们每个人都提着一个多孔囊,只是被黑布裹掩住,一掀开,如宝石般璀璨生辉,亮得人目眩神迷。
    幼幼简直以为自己眼花,然而没看错,那里面的点点亮光,居然是萤火虫!
    他们得捉了有多少啊,成千上百,数之不清,当七八名侍从同时把囊盖打开,幼幼仿佛置身于梦中的仙境,流萤漫天,空灵飘渺,星星点点向他们聚拢,映得她衣裙溢华,脸如琉璃绮丽,整个人都变得不真实起来,真美啊,她舍不得眨眼,而宝儿早就玩疯了,在他们周围转圈圈,来回追逐着萤火虫。
    “好看吗?”他问。
    她一惊,侧头微仰,一剪月光落在他低垂的睫毛上,跳跃舞动,化成漂亮的薄光,氤氲得那张面庞如镜花水月,远在天涯,近在咫尺,令人纠结难辨。
    他没看她,只是静静握着她的手,像忘记松开一样。
    幼幼不动,良久,低低地“嗯”了声。
    花月夜景下,两个人沉默伫立着,被萤火萦绕,仿佛藏在朦胧的花灯里,耳畔响着宝儿欢喜雀跃的声音,那一刻,幼幼心内蓦生一股岁月静好之感,也许是因为孩子的笑,也许是因为风景太美,又也许是因为别的……
    宝儿过来拉他们俩的手,她笑着,觉得自己也像变成小孩子,捞着半空中那些飞舞的精灵……天地之间……回荡着他们的欢声笑语……银色月光拂在脸上,宛如轻薄的纱,愈发地柔和,仿佛也是听醉了……
    经过两日,一行人打道回府,日子又重新变得平静如水,但凝思园不再寂寞了,宝儿每天都会随汪妈妈前来,带着心爱的白白,动辄能听到跟掬珠她们在园子里追逐嬉闹的声音,以前总觉得夏日很闷,把人像放在蒸笼里烤着,脑晕神昏的,过得好慢好慢才能盼来夜晚,但一转眼,庭下的秋海棠开了,燕儿远远飞走,花阴里不再现蝶舞蜓飞,这盛夏竟在不知不觉中过去。
    习侬在楼阁上挑开窗帷,朝下望去,叹息着:“王妃,王爷今晚又站在外面呢……”
    王爷一到傍晚,会照常来接小郡主回去安歇,有时候早早便来了,在凝思园门前一站便是一个多时辰,孤零零的影儿,看得习侬她们都心有不忍。
    掬珠瞥瞥一旁的幼幼,意味深长地嘀咕起来:“眼瞅天渐凉了,王爷这样站着,要是染上风寒可怎么办?”
    幼幼不说话。
    进入深秋,昔日繁花成落花,一片一片葬入黄土,今儿个下了一天的秋雨,溅湿一地石阶,临窗近,听梧桐叶下淅淅沥沥,响着萧索的调子。
    晚上等雨停了,幼幼说想出去走走。
    掬珠劝阻:“王妃,雨后天寒,小心着凉,况且又是这个时辰了。”
    幼幼却道:“没事。”雨后的空气特别好,她想到外面透透气,况且今天也不知怎么了,总有些心神不宁。
    掬珠取来披风,为她披上,方一道出了凝思园,没走多久,便来到太明湖,只见隔岸有灯火,朱阑高亭,人影绰绰。
    “咦,那里有人呢?”掬珠指着亭子方向。
    幼幼张望两眼,隐约觉得是容欢的人,下意识止步,要往回走,孰料对岸的人追上来,正是吕淞,背后跟着两名拎琉璃灯的婢女。
    “给王妃请安。”吕淞跟见到救星似的,忙恭敬行个礼,笑着道,“可巧王妃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幼幼听他话音不对,便问:“怎么了?”
    “王爷喝醉了。”

  ☆、第81章 '相思'

这样幽凉如水的秋夜,他竟是喝醉了。
    吕淞睨眼她略带诧愕的表情,心道她是不记得了,不由得替对方一阵唏嘘,解释说:“今儿个是王爷的诞日。”
    幼幼终于晓得她为何一整天心神不宁了,总有什么在脑海徘徊,偏偏又想不起来。说起来,她跟容欢成亲也有五年了,可是从没陪他度过一次生辰,到现在,居然将他的诞日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那,为何又要一个人在此喝酒?
    大概读出她的疑惑,吕淞继续跟她解释,原来三年前容欢就不再过生辰,也不准摆设任何贺宴,只是每逢到了晚上,都会到太明湖的亭子里坐坐,独自饮酒。
    听他的意思,三年里的这个时候,容欢都会把自己灌醉。
    可眼下他喝得酩町大醉,她过去又能做什么?幼幼踌躇一会儿,终究点了点头,吕淞仿佛松口气,笑呵呵地跟在她背后,高亭与岸边由一条曲折水榭相连,趁幼幼没注意,吕淞抬手示意下,掬珠及几名侍婢便停在岸边,幼幼一人穿榭而行,看到前方的亭子里四面垂挂雪色薄纱,幽幽的灯火从内晕染开来,透出几许神秘缥缈之感,恍惚有神仙一般……她掀开帘子,只瞧容欢正伏在石桌上一动不动,桌上置着酒壶以及几碟小菜,酒杯是歪倒的,里面残留的酒液流溢而出,堆成细碎一滩,如碎玉晶亮。
    幼幼没料到他已经醉到睡着了,顺他的位置朝前望去,居然能够看到凝思园的楼阁,一点灯火,映得画檐如勾,尖尖弯弯地蔓延向夜穹,宛如一条柔荑,要触及到天上那轮明月,风景倒是真美,不由自主想到那句,秋空明月悬,光彩露沾湿。
    幼幼坐在旁边,伸手推推他,心里却想着如果他醒了,该说些什么好,可惜容欢没有反应,完全不省人事,整张脸都埋在臂弯里,总觉得像在哭泣一般。
    他这么睡着是极易受凉的,不知怎么的,幼幼回忆起当年,他浑身湿透了,也要把披风让给落水的自己。
    她解开自身那件大红缎面云狐皮滚边披风给他罩上,结果手刚要离开,他忽然动了下,似乎要醒来,她吓得一缩手,然而晚了一步,一下子就被他捉住手腕,他抬起头,充满醺醉的眸子紧紧盯了她一阵儿,却是笑起来:“你来了……”
    幼幼一怔,就见他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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