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杨新光能像客人那样,趴在桌子上光吐就好了。杨新光不吐,但他也像人家客人那样,趴在了圆桌上。无缘无故地,趴在那儿的杨新光突然哭了起来,像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哭得呜呜的……
只有吕主任知道,杨科长为什么哭,哭什么……
吕主任欣赏的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是死是活都不弹的男人,像这样当场当众呜呜哭泣的男人,她是最看不起的。吕师在心里鄙夷地想:这副德行还想当政委?能把那么重要的部队交给这么一个当众哭泣的男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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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装女人 9(1)
一上车,吕师就急忙问小高:你们吃得好吗?李念吃得多吗?他高兴吗?小高回答说:吃得很好。念头吃了很多,他很高兴。他还到处打电话,告诉别人他今天过生日,让别人给他唱生日歌,祝他生日快乐。打了好半天,把我的手机都打烫了。
吕师听了心里酸酸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恨不能马上回家抱着儿子的肩膀跟他说对不起,用英语祝他生日快乐,给他唱英文版的生日快乐歌。
可是,车子离家越近,吕师心里就越不安起来。她不知道,她回到家里会面临怎样的场面,丈夫李进的冷脸和风言风语是肯定的;儿子李念恐怕也不会让她搂着肩膀听她道歉,对她的英文歌就更不感冒了。哎呀,今天自己就是浑身长满了嘴也没有用了,错在自己这儿,理在人家那儿,怎么办呢?等着忍气吞声呗。
吕师的头更痛了,像要炸开了一样。吕师认为是自己喝到假酒了,不禁在心里骂:这年头,名酒造假也就罢了,怎么连一般的酒也造起假来了?照这样一路造下去,还敢喝什么呀?恐怕也只能喝喝矿泉水纯净水了,转念一想也不放心:人家给你灌上自来水,不还是一个假吗?
想着造假的事,自然而然就想出了个造假的法子来:对呀!装醉!别人能造假赚钱,我怎么就不能装醉蒙混过关呢?摇摇晃晃地进家,进门就直接倒在床上,蒙头大睡,他们就是想发脾气想发火,难道还能对一个醉酒的人发吗?那不是对牛弹琴吗?他们不至于那么傻吧?
吕师是有家门钥匙的,但她没用,她是用手拍的防盗门,拍得咚咚直响。吕师认为:既然装醉,就该装得像一些,注意细节,从点滴做起。
吕师并不担心邻居们听见,因为对门的人家常年住丈母娘家,是一座空巢;而楼上楼下的邻居就更不用担心了,他们会以为是那个嘴上没毛的初中生干的,因为李念就时常这样叫门。
开门的是李进,吕师一见丈夫就扑了上去,假装站不稳的样子。李进皱着眉头厌恶地指责:“怎么又喝成这样?”吕师把手一摆,大声大气地说:“我没醉!谁说我醉了?”据反映,吕师醉酒后就是这种手势和这种语言。这下,李进更确信无疑地认定她是醉了,只得上前架着她的胳膊,要把她往卧室里运送。
家里所有的灯都关着,唯独客厅开了盏台灯,电视也开着。咦,儿子呢?寿星李念呢?吕师的口齿马上清楚了,还带了些疑惑和担忧:“李念呢?这么晚了他上哪儿了?”
李进并不回话,因为他在奇怪:这么清晰准确的问话,能出自一个醉汉之口?
吕师马上意识到自己的疏忽,马上又开始山摇地动了。她踉跄着进了客厅,仿着醉腔追问:“啊!李念呢?我们的儿子哪去了?”
戎装女人 9(2)
李进这才放下心来,恢复了正常地对待醉妻的语气——没好气地说:“你还知道有儿子啊?他让吕团两口子接走了,和天赐贝贝他们出去补过生日啦。”
吕师嘟囔了一句:“不是吃过比萨了吗?”
李进的分贝又提高了:“没有亲人的祝福那也叫过生日?你以为派个司机过去,就万事大吉啦?就……”
吕师一听,他又要啰嗦起没完,马上奔到沙发前,咕咚一声,就把自己放到了沙发上。
李进过来问:“哎,你没事吧?”
吕师有气无力地回答:“我难受。”
李进像个熟练工似的,赶忙端来盛了半盆水的脸盆,依然是没好气:“想吐吗?想吐就吐吧,吐出来就好啦!”
吕师哪有那让吐就能吐的本事?但不吐似乎又说不过去,只好继续假装有气无力:“谢谢,在外边已经吐过了,没什么可吐的了。”
李进最受不了一个良家妇女在外边“呕呕呕”地吐,一想到自己的老婆也在外边这样当众呕吐,他就觉得无法忍受。他伫立在沙发前,居高临下地望着醉酒的妻子,冷嘲热讽:“放这吧,一会儿还有苦胆呢!”
吕师想不到李进有如此的幽默,忍不住笑了起来,越笑越厉害,笑得沙发都颤悠了。
李进终于发现了真相,有些惊喜:“原来你没醉呀?”
吕师坐了起来,仰望着不算高大的丈夫继续笑:“谁说我醉了?一进门我就告诉你我没醉,你偏不听!”
两口子愉快地说笑时,吕师发现了那个信封。
吕师对这种规格、这种厚度的信封是非常熟悉的,也是极其敏感的。她马上瞪大了眼睛明知故问:“那是什么?”
李进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并回答:“那是钱,是崭新的一万块钱!”
吕师皱起了眉头:“谁呀?谁送的?”
李进回话:“杨新光他老婆。《新闻联播》的时候来的,看你不在,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吕师一股无名火直顶脑门,冲着李进就吼开了:“谁让你收的?怎么收的你再给我怎么送回去!”
李进也火了,也瞪起了眼睛:“我说你是神经病吧?干吗冲我大喊大叫的,她悄悄地塞进沙发上的报纸里,我怎么知道?我长了三只眼啊?”
吕师的头又开始痛了,而且是剧痛,两个太阳穴咚咚地跳着痛,像要炸开了似的。也不知怎么搞的,突然就恶心想吐,嘴一张,就开始“哇哇”地吐开了,好在脚底下就是脸盆,好像不用就对不起它似的。
李进弯腰拍着吕师的后背,有些纳闷:“你不是在外边吐过了吗?难道你长了两个胃?”
戎装女人 9(3)
吕师这次是真的有气无力了,她有气无力地对丈夫说:“我脑袋里好像长东西了,脑袋里长瘤子才会这样喷射性地吐,而且,我最近老是头痛,动不动就痛。”
李进也有些紧张,说:“不会吧?你是因为喝了酒才吐的吧?”
吕师摇了摇头说:“我喝那点酒还会吐?但愿不会吧。也许,我是让这两口子恶心的。”说着,就把今晚上杨新光失态的事说了一遍。
李进听了好半天都没吭声,许久,才叹了口气说:“老杨这人不错,你能帮还是帮他一把吧。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吕师用纸巾揩着嘴说:“本来我是要帮他的,一看他趴在桌子上没出息地哭,我就有些腻歪了,他老婆再这么胡折腾,我就更要改主意啦!”
“唉!都是想当官惹的祸。这简直就是逼良为娼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呀?谁逼他们为娼了?难道成了娼还想再当政委吗?做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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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装女人 10(1)
早晨一上班,吕师就到政委办公室,详细汇报了昨天到二团调查核实的情况。
政委听得很仔细,对几个细节问得也很详细。听完了,问完了,他并没有像昨天那样连连说“太好了”,而是陷入了沉思,好像忘记了吕师的存在。吕师也不去打扰他,坐在对面沙发上等着他沉思的结果。
王恩江起身,到门口把门关上,又走到吕师的对面,表情严肃地对她说:“主任,你不觉得这封匿名信有意思吗?反映的两个问题,看起来都很要命,其实都是子虚乌有的。唯一靠点谱的,调查的结果还出人意料:贺建国一点问题没有,倒把杨新光牵扯进去了。你说,这封信是不是有点意思,有点琢磨头?你想想看,这封匿名信是不是有这种猫腻:名义上告的是贺建国,其实害的却是杨新光!”
吕师觉得后背冷飕飕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王恩江的思路还在继续,他又琢磨出另一种猫腻来,而这种猫腻,矛头也是直接指向杨新光的:贺杨二人竞争,出现了告贺的匿名信,你说,一般的人会首当其冲地怀疑谁呢?对了,会怀疑杨新光的!你说,面对人们怀疑和鄙视的目光,杨新光能解释得清吗?对了,他解释不清,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但是——这个“但是”是吕师在心里自己发出的,并没有出口——但是!你杨新光跳进黄河洗不清,你就要借着酒精靠哭泣说清吗?也许别人能够理解,但吕师不能。吕师永远也不会看上一个当众哭泣的男人!不管他有多么充足的理由,也不管他借助什么样的力量!
这次查匿名信,吕师有点动摇了。因为吕师原来对贺建国的印象就不错,到团里一查,看到贺建国有那么好的群众基础和口碑,心里就有点打鼓了。晚上喝酒杨新光那么一腻歪地哭,再加上他老婆的小动作,吕师心里的鼓敲得就更厉害了。她已经打算放弃杨新光了,在干部使用上,吕师历来是以大局为重的。现在,想不到情况又变了。
如果杨新光那种当众哭泣是一种失态,那么贺建国这样背后动作则是一种阴谋,一种极其卑劣的阴谋;如果杨新光的失态是性格的缺憾,那么贺建国的阴谋则是人格的沦陷,更令人无法容忍。
吕师的头又开始痛了,而且痛得厉害,痛到了无法忍受。
吕师只好去找江山。
吕师苦着脸说:江山坏了,我头里长东西啦。
江山睨着眼问:谁告诉你的?你查了?
吕师说:我估计的,因为最近我老头痛,越来越厉害。
江山说:谁告诉你头痛就是头里长瘤子啦?哪个混蛋?你以为瘤子那么好长?是谁想长就能长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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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装女人 10(2)
江山打开了血压计,让吕师伸胳膊。
吕师疑惑:我头痛,你让我量什么血压?
江山不耐烦: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江山只好忍气吞声地褪下一只袖子,伸出了胳膊。
江山按着橡皮囊,呼呼几下就将水银柱顶了上去,又一点点地往下降,然后彻底松开。吕师以为量完了,没想到江山又重复做了一遍,又量了次。
量完第二次,江山盯着吕师问:“你除了头痛,还有别的症状吗?”
吕师忙说:“我昨天吐了,头痛得恶心想吐,说吐就吐了。哎,你说,我这不是长东西了吗?”
江山边收拾血压计边随声附和:对了!没错!你是长东西了,但不是瘤子是血压!
吕师一听,不是致命的脑瘤,而是平常的血压,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脸上也有了笑容:这么说,我没事?
江山眯起眼来轻视吕师:哎我说,你们当领导干部的,脑袋里光搁阴谋诡计,不存一点基本常识吗?你以为光长瘤子能要人命,高血压就要不了你的命啊?你的血压这么高,不控制住,你会随时完蛋的,比长瘤子还要命呐!
吕师自言自语地纳闷:不是说高血压都是遗传的吗?我父亲血压一直都很正常,我怎么就会血压高呢?
江山听了,气得眼珠都白了:我说敬爱的吕师主任,您是克隆出来的吧?您只有父亲,没有母亲吗?你知不知道母亲的基因更容易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