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永顺口气硬了:“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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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新浪办公室布置得相当讲究,他拿起电话拨通号码说:“夫人啊,新来的这个许诺,可跟魏思来不一样。”
牛红正和邱菊唠得投机,不耐烦地说:“怎么,他能吃人哪?!”
“我和董事长说许诺这几个人没什么本事,是想显显咱们。”高新浪有点气的口气说,“你是知道的,这家伙在北大荒是出了名的,特别鬼,有招数,都说两个魏思来也不是他的个儿。夫人,你可要多个心眼和他打交道。”
牛红急咧咧地说:“行啦行啦,怎么,找我有事?”
“你耐心点,好不好。”高新浪有点乞求了:“夫人,听说许诺他们受上头支持要办龙头企业,什么是龙头企业?”
牛红不耐烦地说:“这你都不懂?!白吃干饭呀!”说完咔地关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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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阳高照,高空中的片片白云淡淡的,薄薄的游动着,和风习习,给人如春天般融融的惬意。
许诺坐在吉普车后排座位上,拿着手机大声地:“思来,这次我来开会,吴局长专门找我谈话,问你的情绪怎么样?我把你的情况说了,他听了很高兴。好,回去见。”
吉普车像插上了翅膀一样,在林网化的垦区公路上疾驶着,车子路过八队队部门口,许诺见几十名男女老少正围着高新潮七嘴八舌地吵闹。许诺让司机停下车,隐隐听见高新潮暴躁的训斥声:“你们都给我住嘴!反天了呢,看谁拿我这队长不当个事儿的。一个个还他妈的想不想在我八队干了?”
吉普车停下。许诺走下车,朝人群走去,一名老职工认出了许诺,急忙迎上前去说:“许场长,你来得正好,你快给我们评评理吧!”
许诺问:“评什么理?”
一位叫马老大的双目失明的老职工双手把着许诺说:“许场长,我们都打听了,美国大豆受灾,进口进不来,咱北大荒的大豆又涨价了。我们这高队长可是真不傻,说把大豆集中起来卖给浸油厂能卖个好价,从我们手里收大豆,一斤是一块两毛钱,卖给厂子一块两毛二,就打着他有点运费,应不应该给我们再提一分、半分的?”
许诺质问高新潮:“高新潮,怎么,你这当队长的,帮大家收豆子,还从中渔利,有这事吧?”
高新潮吞吞吐吐地低下头说:“有……有……许场长,现在汽油、柴油涨价,这运费……”
五六名职工七嘴八舌地说:“你不是和我们说还要从一块两毛钱里再扣一分钱运费吗?”“姓高的,你也太黑了!”
许诺气愤地说:“高新潮,我来到雁窝岛的第二天,就听说八队是个老大难,人心不稳,群众意见大,看来这问题的根子就出在你这里……”
高新潮辩解说:“我……我……我挺为老百姓办事的。”
众人齐嚷说:“高新潮,你算了吧!”“别站在外边说话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说说,都给我们办什么好事了?”
许诺指着高新潮说:“高新潮,听见了吧,我告诉你,你所说的办事,是在借手中的权力,以集中为名,行贪赃枉法之实。你收了职工卖给浸油厂的豆子,必须马上按油厂出的价格给他们打欠条。”
高新潮点点头:“是。”
许诺对司机说:“小秦,你给李副场长打个电话,就说是我说的,让他组织一下工会和干部科的主要负责人抓紧来八队组织民主选举队长。”
“你听我说,”高新潮顿时毛了,“许场长,我改,我知错就改还不行吗?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好好干,为老百姓办好事儿、多办事!”
“行了,行了……”许诺严肃地,“你走开,我要和大伙儿说几句话。”
高新潮见事不妙,斜一眼许诺,对群众说:“你们谁要乱说,可要负法律责任!我除了这次收豆子,多加了点运费外,可是清清白白,谁要给我乱栽赃……”
许诺大声呵斥道:“高新潮,态度端正点儿,越是搞这一套,越没你好果子吃!”
高新潮见事不好,一侧身溜了,职工们格外活跃起来。
许诺说:“乡亲们,不要怕,我在小兴安农场,专门治过几个这样的干部,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要怕,我会给你们撑腰的!”
一名大个子职工说:“许场长,其实我们不怕他,有什么怕的,心里不舒服的是,这样的人怎么长期占着队长这个位子不放。我们真得感谢你,要是真把高新潮的乌纱帽摘掉,我们八队可就除了一大病害呀!”
一名中年妇女说:“这家伙在我们老百姓身上勒拿卡要,太损了,你就是三天不喝水,他也要把你捏出尿来。大家都知道,就说马老大吧,他那么穷,孩子考上大学都念不起。他高新潮看今年多包了十亩,有赚头,还得硬要五百元钱的好处费呢。”
《龙抬头》第五章(4)
许诺问:“这话可准吧?”
中年妇女说:“准,马老大和我家借的,亲口对我说的。”
许诺问:“马老大,有这事吧?”
马老大犹豫一下:“有!我敢对天发誓!”
一位老汉说:“还有一点,过年过节,上级领导来慰问贫困户,他不是安排慰问他小舅子,就是安排慰问他二大爷、小姨子的!”
大个子职工说:“农场下来的化肥、种子他都得加点儿价。”
中年妇女说:“许场长,他高新潮手里这点儿小小的权力,可算是让他用足用够了。”
“静一静,静一静,”许诺说,“乡亲们,好了,这些就够了,等民主选举完队长以后,我就派人来专门调查他高新潮的问题,视问题大小,绳之以党纪国法。”
不知谁带的头,众人一起鼓起掌来。
大个子职工说:“许场长,今天你来了,我们关心的问题是,这大豆款到期能不能兑现呀?请你和我们说句实话。”
“这个问题你就不用担心了!”许诺爽快地说:“能啊,五天后下午下班前,你们就到浸油厂去领。”
马老大紧紧地把着许诺的两只胳膊说:“太好了,太好了,难怪你在小兴安农场当得好场长。许场长,能不能找个地方,我有几句话要和你单独说说?”
许诺说:“到队部吧。”
马老大摇摇头说:“不行,这不是一般的话,这八队有高新潮的不少耳目,他的大舅子、二姨子,还有二姨子的小舅子,都在队机关工作。”
许诺问:“到你家怎么样?”
马老大难为情地说:“行。行是行,我家……我就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家门槛太低,又……”
“你家门槛低,实话和你说吧,听我妈妈说,旧社会的时候,我们家穷得还没有块木头做门槛呢!”许诺说着笑了,“老马,这是说什么呢,我也是穷人家的孩子嘛。”
马老大一听,高兴了,领着许诺往家属区走。大伙儿见马老大这么神秘兮兮的,有的还有话说的,也不好跟着,只好散了。
许诺扯着马老大的手,边跟他走边说:“老马,你的眼睛不好,出门得有个人领着呀。”
马老大爽口快语地说:“我在八队这一平方公里多点的地方,横着竖着走,都没什么问题。路是我参加修的,房子是我参加盖的,这一砂一石,一草一木都熟悉着呢,不会走错。”他接着又补充,还带着自豪的口气,“许场长,不信你问问八队的男女老少,还没有一个看见我跌跟头的呢!”
“这就好,这就好。”许诺扶着马老大连连啧口赞叹,接着问:“你是哪年来北大荒的?”
马老大说:“1958年的那批铁道兵,第一批开进北大荒的。”
许诺问:“这么说,你退休了吧?”
马老大说:“退了,退了,这不就靠着我妻子还有女儿的生活田维持过日子嘛。”
许诺:“靠生活田?退休金照发不?”
马老大:“发,退休金还照发。”
许诺:“老马,不着急,慢点儿走。你这眼睛病是怎么得的?”
马老大说:“许场长,我说出来可不是赖着咱北大荒。医生说,得这个病的主要原因是受紫外线照射时间过多,加上营养不良……”
许诺说:“马老大,我明白。当初开发北大荒,咱们的老部长说,雁窝岛地区这片黑土地是世界上优质大豆生产地带,国家需要大豆,出口换外汇也需要大豆。你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天天在阳光照射下工作。等开出荒来,这里土质肥沃草苗齐长,那时候机械化程度又低,长年又要靠人工在地里作业……”
马老大抓住许诺两只胳膊激动地说:“许场长,你太善解人意了。就是这样,所以我们那批复转官兵中得白内障的人就多啊。”
许诺关心地问:“能有多少?”
“据我大略了解,”马老大说,“光这八队就七八个吧。”
“我对这个问题还真忽视了,”许诺吃惊地说,“哟,这么说,如果这样概算,咱雁窝岛农场就有三头五百的呀。”
马老大说:“差不多吧。”
许诺问:“没治吗?”
马老大说:“治了,听说这个病非得做手术,要用一种美国生产的仪器。附近市县都没有,要治就得去北京、上海,治好就得五千多块,谁治得起呀……”
许诺激动地说:“老马,你们是开发北大荒、建设共和国大豆生产基地的功臣啊!这么无怨无悔,这么通情达理,太让我感动了。经济条件一好,我先想办法给你们这些人治好眼睛。”
马老大叹口气:“唉,许场长,咱们场困难,我们都知道,你当场长的,有这份心思我们就满足了。”他领着许诺一拐弯,走进一栋房子的甬道,然后进了一个障子大门说:“到家了。小英子她妈,来客人了!”
马老大妻子和女儿小英子迎了出来。
马老大介绍说:“这是新来的许场长。”
马老大妻子、小英子很客气地打招呼,把许诺让到屋里,让座,倒水,泡茶。
马老大和许诺对面坐着,说:“许场长,在队部门口的时候,我一听你训斥高新潮的那几句话,就听出你是个敢做敢为、肯为老百姓办实事的好干部,有几句心里话,我必须单独和你说说。”
《龙抬头》第五章(5)
许诺说:“你说吧,我就愿意听老百姓的心里话。”
马老大妻子担心的样子,插话说:“老马,我知道你说啥,不该说的你可别胡嘞嘞呀,那姓高的咱得罪不起呀。”
许诺瞧瞧马老大的妻子:“大嫂,该说你就说,有我撑腰,我这当场长的可是有点不听邪。你到小兴安农场问问,那里的干部和老百姓都知道我这一点。”他停停又说,“我要是了解不到真实情况,怎么为咱老百姓办事儿呀!”
“我们就盼着这样的干部。现在呀,老好人太多,这一点,我对魏场长、焦厂长都有意见。”马老大气愤地说:“我不怕,叫我说呀,高新潮这个队长,早就该撤。不是说民主选举吗?这个八队的出纳、会计,都是高新潮的人,他七大姑八大姨都在这里,魏场长来这里发誓要换他,也是搞民主选举,他背后一串通,又选上了,谁还不能说选举无效……”
“你这么一说,”许诺说,“明白了,治这种人简单,我有办法。”
马老大十分高兴的样子,看那样子,他多想睁眼看一看这位久仰而崇敬的场长呀,双手攥住许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