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不是好动静。杨坚石走出来问:“噢,麦经理呀,这么大火气,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我……我……”麦芒喘着粗气,气呼呼疯癫癫地闯进屋说,“小雪,你养的好姑娘,我今天非和她好好说道说道!”
杨坚石猜出了几分,心一下子变得发虚了,声音很和气:“麦经理,你有话慢慢说嘛。”
麦芒只喘粗气,一眼看见夏柳坐在沙发上,狠狠瞪了一眼,四下瞧瞧屋里没有小雪,阴阳怪气地怒斥:“老场长,你管不管吧,你家小雪凭什么要破坏我的家庭?!”
夏柳站起来说:“你说话可要有证据呀!”
麦芒冲着夏柳发泄:“呸!你没资格说这事儿!”
夏柳冲向麦芒:“你——”
不等夏柳把话说出口,麦芒怒眼瞪着夏柳说:“我,我怎么的?我不像有的人,从打年轻时就不正经!”
她说完气哼哼地走了,那脚步,那用力的两只胳膊都叫人感觉到她那种没发泄出火气的发闷又发横的劲儿。
夏柳追到门口说:“麦芒,你——,你别仗着你家许诺是场长,仗势欺人!”
杨坚石追到门口:“麦经理,我告诉你,你丈夫当场长,谁也不是没当过。你要是胡来,我可不能饶你!”
“哎!”杨坚石回屋扑通坐在沙发上,一捶茶几,恼羞成怒而自言自语地说:“小雪呀小雪,你可让你老爸省点儿心吧……”
麦芒急急火火地走着,对面碰见了许言:“嫂子,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到家呢?”
麦芒只顾发火,所答非所问:“看见你大哥没有?”
许言摇摇头,一皱眉头说:“嫂子,我大哥刚调来,你千万别闹了,他一天这么累,你就让他省点儿心吧。影响多不好!”
麦芒见势头不对,问:“他都不怕影响我怕啥?我早就预料到了,他来雁窝岛没好事儿,这么几天就和小雪勾搭得热乎上了,还到法院起诉,要和我离婚。许言,你瞧着,你嫂子把话搁这儿,要想让我倒地方,没门儿——”
许言劝说:“嫂子,有事先回家说透了,和老太太一起商量商量。走,快回去吧。”
“你家老太太软叽叽,像面条子似的,我还不知道。护着这个,又向着那个。”麦芒发誓似的说,“许言,你瞧着,他就是钻进地缝里,也得把他俩掘出来见见阳光!”
麦芒说完气哼哼地扬长而去,许言瞧着她背影自言自语地说,“泼妇,我大哥要你,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他瞧瞧麦芒的身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朝场区外大步走去。
许诺一再催促,大吉普车超常地疾驶着,他离开靠背,直起腰来,睁开眼睛,已经看见了场区。车子又前进了一会儿,他发现在路旁迎客松下有人急招手,车子行近时才发现是许言。等开到了迎客松下,许诺对司机说:“停车。”
车子停,许诺跳下车来,许言迎上去,又急又喜的样子说:“大哥,我天天都在找你,找你实在是太难了。”
《龙抬头》第六章(7)
许诺说:“太忙了。许言,妈好吧?”
许言回答说:“还行,就是总念叨你。”
许诺问:“你找我有急事儿?”
许言说:“大哥,还是浸油厂仓库大修的基建款,我实在垫不起了。妈说要来找你,我说这点小事情不用了。大哥,你想法先支给我一部分吧,哪怕是一半呢!不然,我真的玩不转了。”他停停又说,“大哥,我是当着自己家人不说假话,这几年辛辛苦苦挣点儿钱都投里了!”
许诺说:“我到财务科问过,听李副场长说,连机关发工资的钱都要维持不住了。你体谅体谅大哥,缓一缓,我一定付给你。魏思来也向我交代了你这事,大哥心里有数。”
许言说:“大哥,这没什么缓不缓的,魏思来当场长时是求我干的呀。他有言在先,也有合同,说是厂子加工出大豆一有回款就给我。维修大仓库是当务之急,眼看加工的产品一库、二库就要满了,我要是看不准今年这大豆加工买卖好,说啥也不敢给浸油厂垫钱搞维修呀……大哥,我问油厂会计了,已经开始有回款了,够我的。”
许诺说:“许言,我的好兄弟,你可一定要支持大哥的工作呀。眼下,大豆款不给职工兑现,要是先付你的工程款,职工会有意见的。”
“不碍你的事儿,”许言说,“魏思来有话,你可以往他身上推责任呀。”
许诺说许言:“还大豆款他也是事先有话。”
许言脸立刻一沉,不高兴地说:“哎,我以为你来了,我的事情就好办了,叫你这么一说,我得发扬风格,等什么时候浸油厂的钱,天天到银行存款都来不迭时才给我呗。我看呀,还不如你不来!”
“怎么这么说话呢——”许诺说,“许言,你是我弟弟呀,应该……”
许言火气冲头地说:“我不是你弟弟,看来,咱们到底儿不是一家人,就是不办家人的事儿!你当我妈的面怎么说的,你真是阴一套阳一套呀——”他说完,转身就走。
许诺无可奈何地说:“许言,你说什么——”
许言回头没好气地说:“你还装呢,听听,才来了这几天,外边都是些什么舆论吧。我刚一听,还以为是有人在造谣呢,看你这处世法呀……难说了。”
许诺呆呆地站立着,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许言跑出几步,转回头又说:“以后,你不准进我们许家大门——合同到期了不给款,你……我到法院告你去——”
许诺奇怪、吃惊地跑上几步:“许——言——你——”
许言头也不回地跑了。
魏思来下车走过来问:“许场长,怎么回事?是不是基建工程款的事情?”
“是!”许诺叹口气,摇摇头,生气的样子。
魏思来不好意思地说:“许场长,这也是我给你惹的麻烦,那库房不修实在不行了。”
许诺一甩手说:“上车,不管他!”
8
小雪家庭农场场院里从收割地往场园送豆子的卡车来往不断,豆山越堆越高,扬场机大口大口地吞噬着豆子,吐出一条宽宽的金色的飘带,在阳光的照耀下,黄澄澄,金灿灿,好似一幅迷人的飞飘着的立体画。
“小雪,别看今年豆子大丰收,”马老大说,“小雪,这几天,大家心里都像长了草。浸油厂收这么多豆子,说老实话,我真担心这款兑现不了。”
小雪说:“听许场长说,好像挺有把握的。”
马老大和小雪正在说话,没注意有人向这边走来,等看清时,麦芒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到了她的跟前。小雪见势不妙站了起来,后退着,自卫似的准备着。麦芒指着小雪:“你这个专勾引别人家男人的狐狸精,这回,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小雪往后闪一下身子,说:“你凭什么出口不逊?随便侮辱人!”
这时,扬场卸车的十多名雇工听到吵嚷声,凑了过来。不用听是是非非,单看麦芒耍泼的样子,就都产生了厌恶感。
麦芒发疯地手一抬说:“出口不逊?侮辱人?这是轻的,我非要教训教训你不可!”她说着披头散发地冲向小雪。
马老大眼皮紧眨着,眉头紧拧,凝神听着听着,喊了声“不好”,顺手拎起身边的一把木锨迎上去,冲着麦芒声音狠狠拍去,被麦芒用双手抓住纠缠起来。
一名女职工戏喊:“麦经理,快跑吧,你没听说嘛,瘸子狠,瞎子横,打起仗来不要命!”
马老大和麦芒厮夺着,气急地说:“你是谁家的泼妇?敢跑到我们家门口来撒野行凶,我非要拍死你不可——”
麦芒双手厮拽得开始发软了。
小雪在旁边不示弱:“马师傅,你放开她,我看看她到底怎么样!”
围上来的职工越来越多,嘁嘁喳喳,没有一个说好听的:
“是麦芒呀,听说过大泼妇!”
“许场长的老婆吧?”
“什么老婆,马上就要踹她了。”
麦芒手软了,开始发颤,她见事不妙,撒腿就跑。
马老大大喊:“有种的,别跑,你给我站住——”
麦芒拼命地跑去,边跑边回头瞧,场院里的职工见她那副狼狈相,起哄似的“哈哈”地大笑起来。
许言和许诺大耍一通儿后气呼呼回到家里,脱掉上衣往床上一摔说:“妈,我怎么说他也不开面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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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抬头》第六章(8)
许妈妈难为情地说:“言子,你大哥要是为难,就再缓几天,我去找他,你千万可别耍驴呀。他当个场长不容易,一人主事儿,几百双眼睛看着他,他本来就够难的,可别难为他!”
“妈,你是不太知道——”许言更来脾气了,他说,“为什么难,我问财务了,浸油厂已经回款不少了,也不是没有钱。”
许妈妈说:“你是不是和你大哥急咧咧的了,好好说嘛。”
许言说:“好说歹说都不行,我看了,你就是磨破嘴皮子他也是有他的老猪腰子,根本不理我这茬儿。这会儿呀,不是小时候你疼他那时候的许诺了。妈,你想想,他当官儿这些年咱也没求他啥,当了个熊场长,就趾高气扬六亲不认了!”
许妈妈说:“言子,别这么说,你哥哥肯定是有他的难处,他不是那种不懂情理的人。”
“这人一当官儿就变,咱也不是没看见过。那发了土财的,当上官的,不养亲娘的不是有的是呀——”许言一摔衣服说,“妈,你不用管,反正有合同,他收大家的豆子说缓几天,大家应了,我可没应。我就不信这天下就成了他许诺的了。不行,我就到法院告他去!”
许妈妈有点忍不住了:“言子,那是你大哥呀——”
许言说:“什么大哥?咱们对他再好,不是你亲生的,和咱家就不是一个心眼儿!”
许妈妈着急地问:“言子,你是不是把这话当你大哥面说出去了?”
许言说:“妈,他不懂人情味儿,我不过是敲打敲打他,让他寻思去吧。没人味儿,不一定能听懂,实在是把我气蒙了!”
“哎哟哟——我的小祖宗——”许妈妈说,“听不懂,他啥听不懂。言子,你呀你,这些年,我几次想说都没说——”
9
麦芒离开小雪家场院老远老远了,才放慢了脚步,她不相信小雪会把她怎么样。再说,就是真的对打,她小雪也不一定是个儿。至于那十多名职工,又吵又叫,只不过是瞎嚷嚷,她知道那不过是些给小雪家打零工的,不会舍出命来帮小雪。这个马老大那么气势汹汹,她心里可就没底了。瞎狠,瞎狠,她是能料得到的,尤其是马老大一抡木锨那架势,不须高,只消一下,还不把脑袋拍开花才算怪了。她走远了,还一边溜达,一边回头瞧,没注意,和走来的杨坚石差点儿撞个满怀。
“我料到你可能到这里来了,”杨坚石很歉意的口气,“麦经理,你别生气,小雪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教育她!”
麦芒一听来了劲:“教育?不光是教育的问题,破坏我的家庭也不怕丧尽天良,你得好好管管!”
杨坚石连连点头:“好,我管管,我管管。”
杨坚石要往场院走,被麦芒拦住:“这事情你清楚,是个明白人。你家小雪和我家许诺在大学时是有过那么一段。那时候,你拦得对,管得好,我很佩服你。可是,我和许诺已经结婚这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