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公鸡随着枪声滚落。我翻身上马，马的四蹄张开，翻蹄亮掌。在一片急促的马蹄声中我腾空而起，尽情地施展示了我马背上的才华，马踅了很大的圈回到了原地，我仍然沉浸在那美妙的奔驰之中。高文军迫不及待地问我：你跟谁学的？
我看都没看他一眼说：自己琢磨练的。
惊呀和喜悦使小姑对我表现出从未有的热情，她张开双臂把我从马上抱下，那一刻的感觉真是舒服极了，我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礼遇，当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闪闪发亮时，我终于在她的心中找到了属于我的位置。真的，人还得有真本事，有本事了，走到哪儿都不怕。
我终于听到了她的声音：“组织上同意你参加革命队伍。”
我真不知道组织是个啥东西，我那时就猜想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不然，小姑绝对不能经常把组织挂在嘴边。
我不需要什么组织同意，你同意就行了，好了，就多待几天，不好，我就滚蛋。我想。
小姑这次到民主村主要是招兵买马的，用他们的话叫发展队伍。小姑应该是那个时代女人中最为先进的突出代表，她做出来的事儿就搁现在来说，也是我们村子里的先锋斗士，具有一定反叛精神，这种反叛精神一直支持到她生命结束。
第十五章 骚动
隔帘屋里的灯被父亲一口气扑灭。我的眼睛越发亮了起来，就开始有了起来走走的骚动。
我起身出便门，伴随着月亮向西走去，一直走到村子最西头。我坐在林子家门前的一棵树下，留在我记忆中林子已经死去多日，而林子母亲的形象依然鲜活。她是一个粗壮的妇女，多年来一直光着大脚丫奔走在田垄之间，她快速走动的步伐似乎在告诉人们她很能干。她最为突出的是那两只硕大无比的乳房，上下颤动得整个胸脯都起伏荡漾，同样饱满的两扇浑圆的屁股无比夸张地向外扩张着，毫无保留地散发着蓬蓬勃勃的肉感。她讲起话来大嗓门，隔着二里地儿都能听见，这是四爷对她最好的赞美之词。
四爷就是在这个时候趁着同样的月色从我身边悄然走过，我当时真不知道这个同月光一样朦胧的黑影是谁。我尽量屏住呼吸，连自己的心跳都能听得见了，咚咚如鼓。我看着那影子从容步入林子家，我猜想不是林子的父亲回来就是林子的鬼魂归来，不然他怎么能这么熟练地开门闪身进屋了。我不再害怕，我要看看到底是谁。
我悄然立在破烂不堪的窗户底下，借着微弱的灯光，我看见四爷熟练地拍了拍正在往灶坑里添柴的女人屁股，然后又麻利脱鞋回腿端坐在炕头上。手里摆弄几个银元，叮当有声。那女人说：
“四叔以后就别来了，我什么也不要。”
“来不来，那还不是我说的算吗，我愿意来我就来，不愿意来我就不来。”四爷斜眼看着那个让他全身都热烈的女人一本正经地说：
“自从你当家的去山里放木排以后，是你先撩骚我的，你把我的瘾勾上来了，你想不管了，没那么便宜的。再者说了，自从咱俩相好之后，你的手头是不是也宽绰了，想啥吃就吃啥，想穿啥就穿啥，我看你就是吃了几天饱饭撑忘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怕林子他爹回来。”
“回来怕个屁，我在炕头睡，他在炕稍睡，他要是敢说一个“不”字，我他妈就宰了他。”
“他好歹也是你们关家人。”
“在女人面前，老子谁也不认。”
我怀着阴暗的心情偷偷窥听他们的谈话，林子妈手脚不停地在忙着什么，干活也许表现出来了她的忍气吞声和若无其事。后来发生的事儿，更进一步使四爷在我心目当中原有的形象一下垮塌下来，我对四爷的仇恨，让我看到了女人的宽容和伟大。这个教我打枪教我骑马教我做一个好孩子也经常把我当球踢的四爷，背地里做了一件让我恶心的丑陋之事儿。这个看来只是要求别人不要求自己的家伙并不是一个正人君子。一到女人的炕头和被窝，他的君子形象荡然无存，他的动作出奇地敏捷，三下两下就退掉他面前女人身上的衣物。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女人真正的身体，我片刻惊愕后，这个迅猛的家伙飞快把灯吹灭，开始干他自己非常想干的事儿了。
黑夜能掩饰世间万千丑恶。
第二天大早，从不喜欢起早、更不喜欢干活的四爷将水缸全部弄满。
在此之后，由于我的留心，我发现四爷有时是打着赌博的幌子，隔三差五就满面红光精神饱满地走入林子家中，他大模大样地爬上炕头。在我的眼中，四爷已经由秘密行动转为公开前往，那目中无人的样子如同进入四奶奶的房子。说话不多的四奶，只知道不停干活，不知道捍卫自己的权利。四爷无所顾及，四奶闭门恪守，一个是门外肆虐放火，一个是深夜独掌孤灯。他们之间怎么就存在着这样的不平等。
四奶奶在忍气吞声的日子里表现得平静如水，我曾经暗示过她要注意四爷晚间的去向，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他无非也就是去耍钱了，还能有什么好干的？”
每次四爷从林子妈的被窝里爬出来，在黑夜里又上了四奶的炕，四奶奶会怎么想？她肯定不会拒绝他，会一如既往地为她敞开一切，女人是干什么用的，是专门给男人准备的？我不理解四奶当初表现出来的平静，我的思维长久地停留在四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做法中。由此，我想到爷爷，他在黑黑的夜里会不会也有类似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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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飞机（1）
那个早晨对于父亲来说是一个晴朗的清晨，他异常兴奋地擦完那两门钢炮后对爷爷说，准备用这玩意打日本人的飞机。那时的他同时具备了爷爷的彪悍和四爷的威猛。
爷爷说那是扯淡，那玩意飞得老高了，你能打下来吗？
“管保没问题，我给你做个实验你就知道了。”
父亲就把我叫到身边，指着全村最高的一棵老榆树说：
“儿子，你把这个锅盖挂到树上去。”
其实我并不愿意听从他的指挥，现在我给谁干活都是费力不得好，但我还得去，因为全村的人都知道这是我的专长，同时也给了我挨揍后一个展示的机会，让他们看看我是不是一个吃闲饭的。
我一展敏捷的动作，噌噌那么几下，我就窜上了树尖，那口锅盖像一个硕大的鸟窝镶在树梢了，我高声喊：“这样挂行吗？”这也是为了让全村人都听见。
“行，”我父亲回答说：“就差挂到天上去了。”
这话使我满意而笑，我知道这在别人的眼里那是一次冒险行为，对于我来说是小菜一碟。人人都在树下向上张望，接下去就是对我的赞许之声：
“这孩子胆儿真大……”
父亲把那玩意说成是钢炮，他要创造钢炮打锅盖的历史奇迹。他把钢炮的管子支在墙头上，管子的方向是直通通冲着锅盖和树头的。他鼓捣了半天，突然一声巨响，大家捂着耳朵歪着脖子惊异地看到那锅盖已经变成碎叶纷纷下落，树的枝桠在嘎嘎作响，树头上哧地冒着一大股白烟，树冠上的枝条噼哩哗啦下掉。父亲显然对这次实验成功高兴至极，他在他父亲他儿子和全村老少面前证明了这铁家伙的威力和作用。爷爷不再反对他用钢炮去打日本人的飞机了。
日本人的飞机这回确实来了，我看父亲的奔跑速度不比飞机慢，他一个箭步就趴在了那钢炮后面，上气不接下气地对我说：
“儿子，是爹的种，你骑上马，脱……脱下布衫，冲他们摇……摇晃，他们就能炸那马群，我就能把那东西打下来，快……快点。”他呵哧带喘地说。
当时我也不管自己是谁的种，反正我愿意干这事，就不加考虑飞身上马，冲着那只久违了大鸟张开我的臂膀，拼命地摇晃着布衫。那飞机真的向我嗡嗡飞来。这时，我听见了父亲拼命地扯破了嗓子喊叫：快跑。
那声音暗示着危险的存在，我飞身上马，双脚一靠镫，枣红马箭一样地窜了出去。在我的身后就听见很沉闷的轰隆隆一声闷响，我猜想是父亲把钢炮鼓捣响了，忙勒马抬头看，就见一团镶着金边很浓很红的火球腾空升起，那火球饱胀奔腾，一下就碰到了飞机的翅膀上了，把飞机撞了一个趔趄，接着就是爆炸后黑色粉沫在山岗上扬扬下落，飞机发出凄楚嗡嗡声，屁股后喷出一流墨一样的烟雾，跌跌撞撞地向嫩江岸边飞去。我转身打马回山岗，就看见父亲趴在地上还在鼓捣钢炮，父亲高兴地对我说：儿子，打上了。
我说：“我看着了，就是没掉下来。”
“它飞不了多远就得掉下来摔死，你就等着瞧好吧。”
其实，那架飞机保持着非凡的飞行气力，一直飞行了三十来里地，最后终于飞不动了，一头扎在雅鲁河松软的河滩淤泥里。八个日本鬼子狼狈地从飞机肚子里爬出来，他们顺着潮湿的河岸走到有树木地方，砍了一些松树和杨树枝桠，把飞机掩埋起来，就躲进林子里不见了踪影。
在以后的三天时间里，他们没有见到过阳光，躲在阴暗潮湿的掩体里瑟瑟发抖，四周的狼嚎也让他们毛骨悚然，连鸟儿飞过时的影子，在他们的眼里也阴森可怕，身在异国他乡，到处都是想要杀死他们的仇人。很难想象自己能活着返回家乡，鬼子们忍受着寒冷饥饿和令人窒息的凄凉，那股股干冷是直接浸入骨头里去了。
那时，父亲显然成了自己心目中的大英雄，他光着膀子盘腿大坐，不停地跟周围的人碰杯，他对人们只知道喝酒而对那架飞机闭而不谈非常恼火。他发现人们关注的是如何处置飞机，并不是他这个飞机的击落者。从当初计划着打飞机到飞机被打落，又一直到飞机已经停在了院子里，整个过程他都沉浸于亢奋和幸福之中。直到后来，他觉得自己干了一件毫无意义的事儿。因为大伙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儿，也许不到明天，日本人就会找上门来。那样，说不定又要发生什么天塌地陷的事情，人们已经都怕了，对日本鬼子打怵了。
第十六章 飞机（2）
飞机被七旅的人牵引着整走了，它的存在的确是我家要命的累赘。在那短暂能闲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我开始盼望小姑的到来，她要是来了，发现飞机不是停在院子里，而是被宋大白话弄走了，我想她会是什么样子？她指定带着人马去追赶七旅，那样就有好戏看了。我开始日夜盼望着，十分留心注意着村口的那条小路，望眼欲穿地期待着穿土灰军装的人马来到，一有马蹄声响起，我就身心不安地跑到村口，但常常是除了失望就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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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出击
日本鬼子已经完全涌进村子，嗷嗷叫地追赶我们，歪把子机枪不停地向我们背上打子弹，十几个队员被打下马了。
愤怒的激情在我体内不停地冲击，我勒转马头，一声不吭地潜伏在马背上回击，那时的逃跑想法突然飞了，被鬼子的追赶所产生的愤怒所代替。这时高文军队长已经勒马冲到了我背后，他大声呼喊我的名字说：
臭小子，不准你蛮干。
我怎么成了蛮干，我这是你们说的勇敢。我对他不加理睬，专心致志地打日本人的裤裆。鬼子的机枪响在我们俩的前面不远处，马蹄下面的土地被打得稀泥四溅，我们俩被到处乱飞的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