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沾满了猩红妖冶的鲜血。
季延胡乱的抹了一把脸,满脸的泪水跟猩红的血液混合在一起。
心好痛真的好痛,从没有过的慌乱跟无措。她像是一个走失无助的孩子,感觉心都快被掏空。
为什么呢?
你为什么要躺在这里?
季江!你起来啊!
护士将季延堵在急救室外,只留给她一个仓促的背影。
季延浑身一下子丧失了气力,她忘记了该做什么,忘记了如何支使这副身躯。只能将记忆保护起来,她怕,真的好怕那个人离开。
手上带着腥味的血液,沾到她金色的张扬的发上,让她看起来落魄不堪。
炙热滚烫的泪水沾湿了衬衫袖子,呜咽啜泣的声音像是卡在嗓子里,难受至极。
风情站在远处,看她绝望心疼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她鬼使神差的走到季延面前。双手捧起她沾着血泪的脸,为她抹去眼角源源不断的泪水。
“季江会没事的,你要等。”
手术室的灯旋转着,红色的灯光打在季延沾着鲜血的脸上尤为渗人。
她的身体在颤抖,心也在发颤。
如果她没有出门该有多好?那样季江就不会做出租车,就不会跟卡车相撞,就不会躺在急救室里。再过几个月,她们的孩子就可以平平安安的降生。
为什么?为什么样这样戏弄我?!
匆匆敢来的季丘楚夫妇连伞也没有打。苏清满脸泪痕,显然是哭过,而季丘楚的眼眶也红红的。
见到季延,季丘楚上去就是一拳。直打的季延眼前发昏,风情赶忙扶住她。
“你个畜生!你凭什么这么祸害季江!?凭什么啊!”
季延一把推开风情,抹了抹嘴角的血,“是,您打的好,我就是畜生!”
“哈哈哈”季延捂着脸,退到墙边,“我是畜生!我对不起她!”
“这个女人是谁!?”季丘楚指着风情问道,他眼里的怒火快要溢出。
季延不顾疼痛,挑着唇角看向风情,“她,她是我爱的人。”
“你说什么?!”
季丘楚挥着拳就要冲上去,手术室的门却在这时候打开了。
“你们谁是病人家属?”
季丘楚连忙上去,“我是她父亲!”
“没有丈夫吗?”
夫妻两个齐齐看向倚在墙上,颓唐无助的季延。季丘楚顿了顿,叹了口气,“外国等级,同性恋结婚。”
小护士愣了愣,摇摇头说,“没关系的,父母签字就好。只是,大人恐怕…只能保住孩子。”
“什么!?”
“大人确实是已经不行了,孩子也要剖腹产才能活下来。”
身体的某一部分像是被人生生挖出来,季延摇晃着身体啪的摔在地上。
苏清也禁不住打击昏倒在季丘楚怀里。
“季延,季延!”风情用力摇晃她。
“你走吧。”季延推开风情,她恨自己,恨自己没办法忘掉这个女人,以至于要害死那样深爱她的季江。
风情要扶季延的手僵住了,过了只会儿,她沉默着收回手去。咬着唇,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逃离这个地方。
对不起,如果是因为我而再次毁了你的生活,对不起。
最终,季延被允许进手术室见季江一面。
她微笑着抹点自己脸上的眼泪,强忍着心里的酸涩去靠近她,去看清她。
季江已经恢复了稍许意识,两边眼角各有一道清晰的泪痕划过沾着鲜血的皮肤。
季延皱着眉,她突兀的转过身,再看她,眼睛还是止不住的流泪。手掌将她凌乱的拨到脑后,季延此刻恨不得将全部的温柔都许给她,可是又能换来什么?
“宝贝儿可爱吗?”虚弱的声音此刻在季延心上却重如千斤。
她听到自己沙哑哽咽的声音响起,“是个女孩,可爱,很可爱。”
季江咬着唇,努力抬起没有手上的手臂,替她抹掉眼泪,“小延,不哭,你还有宝宝呢,怎么能哭。”
“别离开我!季江,你不能离开我!”
“傻瓜,我离开了你才能去寻找幸福啊。”季江温柔的笑,她想去抱抱季延,却连挪动身体的力气都没有。
季延紧紧握着季江的手,她感觉自己的五感都被困住了,身体却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力量,她努力着去缩短两人间的距离。
“江,你说要等我爱上你的,你不能离开我!”
“小延,你已经不需要我了。”季江使着最后一点单薄的力气想要坐起来。细长的凤眼黯然无光,惨白的唇紧紧抿着。季延连忙扶着她靠到自己身上。
毫无血色的面颊贴上季延的脸,她嘴角挑着微笑,左手与季延的手掌十指相扣。
钻石戒指在聚光灯下散发着璀璨的光芒,她慢慢合上了眼,长长的睫毛在面庞上映着暗影。
她的胸脯缓慢的起伏,“小延,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宝宝…”
在这一刻,她的眼睛安宁的合上,唇角带着幸福的微笑,无名指上熠熠生辉的戒指折射着生命一般绚烂的光芒。
季延咬紧了牙,她抿着唇抑制哭声,咸涩的液体流过干裂的唇瓣,“季江,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如果说失去了才知道珍惜,那真的是天大的笑话。
季延就是这样一个笑话。
她亲眼看着季江被盖上白布,推进太平间。她没再流泪,只是死死的咬着唇。这个女人离开她了,永远的离开她了。
季延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这一夜的雨下的好大,曲折的光亮划破阴沉的天幕。雨点噼里啪啦的咋在玻璃上,季延一个人蜷缩在卧室里一夜不曾合眼。
她什么东西都没动,她要保持着这所房子的原样,等季江回来她会很开心。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可季延还是含着泪守着两个人仅剩的共通点。
季江合上眼的那一刻,季延知道了,她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那个女人。爱她为自己所有的付出,爱她怜惜她的一切。真的很恶劣吧,竟然同时爱上了两个人。
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像是要将她的灵魂吞噬,季延没办法去想,没办法去做。她已经筋疲力尽,无力挣扎了。
季延待在别墅里整整三个月没有出门。楚玟璧她们听说了季江的事,都过来这边想要看看季延,但却都被季延拒之门外。
除了季江生前请的赵阿姨每天过来这边给季延做饭还能见到她几面之外,任何人都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
那个孩子,季延连一眼都没有看。
她的心死了,碎了,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模样。
季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长长的发已经挡住了半张脸,整个人瘦的没剩几两肉。甚至是戒指戴在手指上都有宽松的迹象。
冰冷的水拍打在脸上,季延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不想忘了她,不能忘了她。
修长的手指紧紧扒着大理石台面,怎么还这么痛呢?季江,你看到了吗?你走了,却留给我这么多折磨。
季延挪着沉重的脚步,往书房走去。如果没记错,书房里有一本电话册。季延的手机已经在前几天被她摔到墙上去了,今天,她想问问楚玟璧季江睡在了哪里。
书桌上摆着一摞文件,季延浑浑噩噩的随手拿起一份就打开看,不过是些平常的公司文件罢了。
抽屉一个一个被打开,最底下的一个却怎么也抽不出来。季延皱眉,失了耐性,“连你都跟我作对,你也给我找麻烦!”
猛的一脚踹上去,季延无力的仰躺在老板椅里。过了一会儿,季延还是在第一个抽屉里找到了备用钥匙。
如果可以,季延宁愿自己从没有打开过抽屉。
一纸离婚协议书静静地躺在那里,黑色的字体像是活了一样,一个一个跳下白纸在季延眼前拼凑成句。
季延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傻子,却又来不及去哀悼自己的傻。只觉得心痛,一种已经失去了的痛。
她终于哭了,单薄的像个孩子。
今年的枫叶红的像血,秋风凉飕飕的吹着季延的毛氅大衣。
她撑着黑色的伞,像是要遮住整片悲伤。她的双眼像是蓄满了泪水的蓝色湖泊,清晰的印着季江的模样。风轻轻的吹,怀里的孩子含着手指静静地睡着。
她绝望的看着冰冷石刻上镶着的黑白照片,她不能去触碰她,只能隔着距离站在这里感受巨大的悲怆。
“孩子很好,我会用我一生去爱护她。”长长的睫毛颤动,分明可以看到她眼角溢出的晶莹,“我看到了你写的信,也看到了你为我准备的礼物。”
“你真的好傻。”
“孩子叫季邈好不好?邈,遥远。”
“如果给我选择,我一定要早点发现我爱你。”
“来生不要再遇见我了,或者,让我去守护你。”
“季江,我爱你,你听到了吗?”
爱,来的太晚,来的太缓,以至于没有人发现。倾尽全部的付出,是否可换得你的一朝回顾?
我爱上你了,你又怎么能舍得离开我?
无尽的空间里,呼啸的风声全部都是她的哭泣,像是悲哀的嚎啕声一下一下抨击着心房。
季延终是要离开,更深露重,小季邈已经哭了好久。
她蹲下身子,温热的脸颊贴上冰冷的照片。她扬起苦涩的嘴角,带着微笑,最后一次吻了她。
如果可以重来,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我一定会与你一同活在这灿烂光华的世界。
江,再见。
昏黄的路灯一盏一盏,季延怀里的小季邈因为喝了奶粉早已经沉沉的睡去。她宽大的毛氅大衣里裹着这个孩子,乱糟糟的头发被风吹成一边倒。
季延像是一团即将熄灭的火焰,在寒冷的雪夜里摇晃着自己微弱的光亮。
路两边的树被月光拉扯出暗影,季延平静的在这条路上一遍又一遍的走着。
蓦地,风停了,奄奄一息的火堆被重新添上木柴。远处的昏黄的灯光下,风情牵着矮矮的季五咎走出黑暗,向她而来。
风情迷茫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季延。
季延却仍然微笑着看她,“风情,这么多年了,你还要逃离我吗?”
风情不答话,眼里却渐渐蓄起闪耀的光芒,只呢喃着,“季延,季延。”
季延迈开腿一步上前,空出一只手把风情也揽到怀里,吻着她的鬓发轻轻说到,“欠你的五年,可以让我用剩下的生命来弥补吗?”
“你说什么?”
她像是一个神父,安静的看着风情。季延带着笑再次重复,“你愿意陪我走完接下来的人生吗?我们四个人。”
季延怀里的小家伙也悠悠转醒,睁着漆黑的眼眸盯着季延消瘦的面颊。小家伙笑了,这是从她回到季延身边以来第一次露出笑容。
在路灯暖黄色的光线下,风情的脸一半都被暗影覆盖。季延只觉得身体被人紧紧拥住,她一只胳膊抱着季邈,另一只环上了风情的腰。
四个人的拥抱,暖的想要将寒冬融化。
米黄色的纸张从季延兜里掉出来,被风高高的吹到天上。
熟悉的字迹,工工整整的字体,像是曙光一般的符咒一样拉扯着季延走出黑暗。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幸福。
一言便是地老,一诺亦成天荒。
——Happy END
。。 … m。。……… 【染风奕剑雪】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