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学的那帮人到下午的时候才离开。当病房里只剩他们两人的时候,也就是相望无语,沉默袭来的时候。最后,是越前开口打破沉默的,“你不向我解释一下吗?”小哀靠在窗边,手指拨着不二送的仙人掌。冰蓝色的眼瞳流转着温柔的眸光,“呐,越前……”她轻唤,他只是凝眸注视着她。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恶魔,是深海中见不得光的鲨鱼。”小哀转过身面向窗外,“也一直将自己封闭在别人触不到的地方,那种痛苦却又无奈的感觉让人窒息。我欠了很多债,不管是工藤、天使还是组织里的GIN,我欠他们很多,不得不还。可是又很自私的盼望自己的幸福。”她侧头看了沉默的越前一眼,“这样的我,在你眼里,会不会很肮脏龌龊呢?”
她避开了他的眼,他的眼睛太清澈,可以很容易的映出她的挣扎她的无奈她的痛苦……还有她微弱的期盼。
良久,久到小哀以为他不会再回答了,越前拽拽的开口,抛出最经典的台词,“madamadadanei。”他的五指插进柔软的墨绿色头发里,“这个世界上,谁没有欠过谁,谁没有做错过,只不过所谓的对与错,并没有太明显的界限,那是很个人的事,有人说对,也有人说错,所以你不必那么介怀,因为在有人认为你错的同时,也会有人认为你是对的,到时候你要怎么办?听谁的?”
小哀静静的看着他,对于他说出这种已经不似从前那么吃惊了。只是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他讲,看着他渐渐的把她领出自闭的领域。
“很多人都说不要去在乎别人的看法,但只要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去在乎是不可能的,但太在乎的,会不会太累了。”他的眼里泛出一丝怜惜,“世人都在追求不去在乎别人的想法,但太刻意的去追求反倒会失去最初的目的。不必再小是小非上纠缠太久,随意一点就好了,但大是大非,就要懂得按照自己的意志坚持下去,只要你认为是对的,就做下去。”他展开一抹让阳光失色的笑容,“反正即使是修罗地狱,也会有人陪你闯的。”
他说完话,似乎是渴了,抓起水杯猛灌水,“错过”了小哀流泪的瞬间。
那是他的体贴,她知道。
她也知道,她赌赢了。
“我明天要去美国了。”她淡然的说,几乎可以认为是不含一丝感情,但她的心在颤抖,她知道。越前懒懒的瞥了她一眼,“我还没好,你打算推卸责任?”
小哀微笑,“那你想怎么样?”
“带我去。”越前坚定的声音传进小哀耳中。
意料之中的,小哀没有反对,只是凝视着他,移步走进,手抚上他精致的容颜,“你确定?”他回视她,眼瞳里闪着奇异的光彩,然后颔首。她欺身搂住他的脖子,密密的抱住他,抱着她生命中唯一的温暖和阳光。“好,我们一起去。”原本清亮的声音如今带着略微沙哑,线条柔和的眼眶红了红,但最终没有掉下眼泪。
她满足的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终于……又回来了……
呐,Ryoma,我回来了!
南次郎来的时候小哀正在给越前削苹果。他看到她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又没心没肺的笑起来,“哟,小姑娘你回来啦。”他朝她挤挤眼,“我们家青少年这几天来头一次这么高兴呢。”他嘿嘿的笑了两声,笑的小哀起了鸡皮疙瘩,最后越前丢过去一个卫生眼。
“madamadadanei。”小王子傲然道,“老头,我明天要去美国。”
闻言,南次郎的目光变得奇异,在小哀和越前之间转了一两圈,“你确定你要去?”他的问句让小哀惊了一下,随即莞尔。
这个男人看似疯疯癫癫,却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但他把一切都放在心里,什么都不说。这种人是最可怕的。她突然想到了不二周助,那个总是一脸笑意的前辈,笑的弯了眼弯了眉,最后连一点瞳色都看不到,是不是……他其实并不想笑,弯着眉线眼线只是不想让人看到那一双没有笑意的眼。总是把心事藏的那么深,深到学会了如何纯粹。
小哀看着南次郎和越前,觉得单纯的越前其实隐隐可以看到不二前辈的内心,只是他不懂得如何表达,更重要的是他不会刻意去表达。越前不是那种没事找事的人,也不会关心别人到底怎么样,如果他们不开口求他,他是绝、对不会帮忙的,而有时候即使说了,他也不见得会淌混水。
看着越前坚定的点点头,然后南次郎只是呆了一下就恢复了那种痞子笑,小哀觉得有点吃惊。她相信南次郎了解他跟着她有多危险,但他依旧答应了,可能他并不愿意,但却选择尊重儿子的决定。这样的父亲很伟大,越前他……很幸运。
之后,因为某个不良家长的挑衅调侃,气的还在住院的越前吹胡子瞪眼……呃……当然王子没有胡子。南次郎就很光荣的被越前赶了出去。而某人只是丢下一句“我和你妈妈在美国等你”就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离开了。
“切~”越前不屑的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等我回去给你整啊。”他嘟嘟囔囔的抱怨着,不过心里却打算了结了小哀的事后回家看看妈妈,对,他是看妈妈,和臭老头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什么时候回去?”话是对小哀说的。
她看了他一眼,感觉很快乐,淡淡的说不清的感觉流淌在心里,汇成她眼底的温柔,“还没想好呢。”她敛了敛眼睫,想到可能又要离开,心里有点不舒服。
“其实……”他顿了顿,“你可以去找找迹部。”
小哀愣了一下,“为什么?”越前撇撇嘴,“几天不见你变蠢了。”
她翻了个白眼,“有什么话快说。”他无趣的嘟囔了一句什么,小哀没听清,“那次和锦城比赛之前,是迹部打电话来告诉我们注意安全的。”她沉吟了一下,“这个我记得,可是你为什么认定迹部会和这件事有关,而不是他单纯的想提醒我们呢?”
越前看她的表情更加奇怪,似乎不太相信她真的变得那么笨,“你认为像猴子山大王那样变态自恋的人会放下身段特意提醒我们吗?”他咬了一口小哀削的苹果,“而如果单单只是单纯的学生之间的斗殴,他更没必要打那个电话。”
“为什么?”小哀歪歪头。
他又咬了一口苹果,“因为他相信部长的能力。”小哀窒了一下。
其实真正聪明的人是越前,他才是真正的天才,因为他看得透人心。他可以用他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看透一切,任何污秽和肮脏在他的面前无所遁形,任何掩饰和乔装在他眼里变成了可笑的伪装。
世人总是以为自己很聪明,以为自己掩藏在最深处的东西没有人看得见摸得到。但在这双眼睛面前,却像剥茧抽丝一般,到最后显示的清清楚楚。
越前对于她深思探究的目光感到很无力,所以干脆无视。看就看吧,又不会少块肉。他侧过脸看白云,微微眯起眼。
啧啧,今天的天气怎么看怎么好。
“灰原……”他轻轻叫了一声,小哀嗯声。“明天就走吧。”他的眼睛没有看向小哀,只是很平静的说着。
小哀看着他好看的侧脸,心潮有些澎湃。他总是能让她感动。“你可以出院吗?”她的口气很轻蔑,掩饰了心里的悸动。越前琥珀色的猫眼转了一圈,“你不是研究药物的吗,这点事还难得到你?”
小哀看他促狭的表情,有点小开心。她冰蓝色的眼和外面湛蓝的天空相撞,啊!今天的天气……可真好啊!
其实越前的身体恢复的挺好的,基本可以下床走动了,身为运动员的好体质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当天晚上小哀没有回去,打了个电话跟博士说她今晚不回去之后就那样在病房里凑合了一晚。她不放心越前,他不会照顾自己。病房里没有沙发和多余的床,她本来想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将就一晚,可是越前扬起轻蔑的秀眉,吊三角的猫眼里闪过戏谑,然后淡淡的说上来睡吧,用不是没睡过。
闻言小哀愣了那么三秒。咽了口口水,暗骂越前粗神经,这么暧昧的话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说出口。但还是爬上了床。
半夜的时候工藤打电话来了,小哀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突然想起越前睡在旁边,她抓起电话压低声音哑哑的喂了一声。
已经很久没有那么安心的睡一觉了,越前的怀抱还是像以前一样温暖。在没有他的那些不眠之夜里,除了幽蓝的电脑屏幕之外什么都没有,一室的冷落,一世的陨落。一杯冷咖啡反反复复的喝着,除了指尖在麻木的敲击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感觉。左胸空空洞洞的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灵魂。
柯南的声音隔着话筒传过来,似乎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小哀的心弦动了动。她听见他说,怎么还不回来。
小哀的唇线染上了苦涩的弧度。
呐,工藤,失去的东西,是最不能期盼的,你会懦弱的。可是你和我一样,是不能软弱的。很多事需要我们做,很多人需要我们拯救,所以我们不能软弱。
即使是累了,你也不应该来找我。我不是你的谁,我也不要在你的生命中扮演除了朋友搭档之外的任何角色。我知道现在的你并不明白,但是这种若有似无的暧昧我最清楚。因为曾经的我就陷在那样纠结的情感里几乎掩埋了一生,但有些事不能挑明,我不能为你的人生做任何决定性的选择。一切,需要你自己去体会、去感悟。
明白了,你会是涅磐的凤凰,浴火重生;始终不理解,那么你的人生将陷在沼泽中,上不上,下不下。伤人伤己,误人误己。
“我跟博士说过了,今天晚上不回去。”小哀的声音有点沙哑,是还没睡醒时朦胧的声线,她用原本清亮的声音混着慵懒沙哑,很好听。
“博士出去参加聚会了,没有跟我说。”柯南握住电话的手紧了紧。心里那种莫名的情绪挥之不去,让他没有心思思考别的。平日里的机警睿智在这时全然起不了作用,很无力的感觉,像是失去了什么,像是错过了什么,又像是从来都没有拥有过,但却隐隐约约的触到了,但在半朦胧半清醒间又失去了。
拥有过什么,又失去过什么?他不清楚。
工藤新一这辈子拥有的太多,失去的也很多。但要真的问他失去了什么,他答不出来。似乎除了变小和被黑衣组织追杀之外他没有什么不如意的。兰现在也原谅他了,和组织最后的决斗也快要迎来了。但心里的某个部位却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悄悄地毁灭崩塌。
人生的很多事情是不能用理性去解释的。人是很情绪化的动物,只有知性而不感性是会在不知不觉中失去很多的。
工藤新一是这类人中的代表。
他很清楚自己的人生目标,他很明白自己做侦探的目的和原因,他很坚定的往自己制定的轨道前行,没有很多的意外和困难。他很容易的成了众所周知的名侦探,他很轻易的成了别人眼中的天之骄子,一切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那么的自然流畅。他也过的自在从容乐在其中,没有体验过真正的失去,自然不了解其中的撕心裂肺和无可奈何。
世界几多变,总是在不知不觉中乱了流年、换了苍颜,在起起落落中感悟人生百态色相万千。
可是这个道理柯南他不懂。
小哀在电话这边轻微的叹了口气,柯南没有听出来,“是吗?我明天就回来,你早点休息。”柯南嗯了一声,久久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