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小路由校内通往校外的一座大山冈。每个新学年的开学日都会有很多新生顺着这条小路来参观坍墙，去游览山冈。其实他们也知道这是违反校规的行为，但他们还是这样做。与其说他们是初生之犊不怕虎，不如说他们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或者抱着不知者不怪的想法。元昱也跟着他们往山冈上走去，但他完全是出于好奇。
山冈的山顶宽阔平坦，树木葳蕤，但树上挂着许多迎风嫳屑的三角裤；地上丢着许多元昱不曾见过的垃圾。元昱刚到山顶，就被这一片狼藉和肮脏吓得立刻返回学校。
当元昱回到学校的收费处时，交费的同学已很少了，负责收元昱班的学费的老师已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元昱走过去，轻轻地敲桌子，说：“老师，我来交费。”
老师睡得很沉，丝毫没有反应。于是，元昱加大嗓门说：“老师，我来交费。”
老师像老了似的，还是丝毫没有反应。
“老师先醒醒。”元昱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谁？”老师受了惊吓，突然醒来。他抖抖头，眨眨眼，看不清元昱，也不知自己现在何处。于是他忙把眼镜戴上，这才完全醒了过来。
交完费后，元昱还没来得及买饭卡，开晚饭的时间就到了。于是元昱只好瘪着肚子先去买饭卡，然后再去吃饭；就像一条饥饿的狗不能直扑肉包，无奈地绕道取之。
食堂里的饭菜不错，但元昱知道这是食堂的奸计，过了今天他们就黑心毕露，毕竟现在的学校食堂大多像黑店一样，净赚黑心钱。吃完这顿断头饭般的晚饭以后，元昱便赶到学校的代销店，想给母亲打个电话。但是代销店里没有公用电话，因为学校里的IC卡电话已供过于求了，代销店没必要安装废品般的公用电话了。
于是，元昱匆匆赶到街上，想买张IC卡。晋榃街很大，大街小巷像田埂一般纵横交错。元昱找了半天才找到买IC卡的店，但却徒劳一场——店门已关了。因此，他只好去打公用电话。电话打通后，过了很久也没人接。其实元昱早就料到会是这样，毕竟他太了解母亲了。
元昱想等太阳落山后再给家里打个电话，于是他就先到冰室去喝杯凉茶。为了磨时间，他每抿一口茶就歇上半天，比人家点滴还慢。老板以为他想赖帐，几度想开口问他，但又不知怎样问。老板想催他快点喝，但觉欠妥，只好忍着。直到太阳落山以后，元昱才离开冰室。
从冰室出来后，元昱再次去给母亲打电话。他不能确定母亲现在是否已收工回家，他本想晚点再打，但他还是现在打了。因为他忍不住了；另外他还得赶着回学校，他不想在到校的第一天就迟到。不料，他这次打电话还是没人接——母亲还没回家。于是，他只好悒悒而匆匆地返回学校了。
元昱回到宿舍时，见宿舍里空无一人，静悄悄的，同学们大概都去教室了。他想，现在洗澡可能来不及了，还是先洗把脸去教室吧。当他将要推开卫生间的门时，突然听见卫生间里传来“哗”的一声，他吓了一跳。但是他很快便壮起胆来，不慌不忙地推门进去。这时，徐悲鸿的《背面女人体》赫然出现在他眼前，他顿时心花怒放，想这回发了。不料，背面女人突然转过身，一下子成了正面裎男。
“你刚到校？”裎男问元昱。
“不是，我今天下午就到校了，我这是上街刚回来。”元昱接着问他：“你刚到校吗？”
“是呀，一来到这儿我就开始洗澡了。”裎男一边擦香皂一边说。
“你家离这儿很近吧？”元昱随口一问。
“确实很近，我家就在这附近的马家村。我叫马飞龙。”他接着问元昱；“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我叫赵元昱，陵阳人。”元昱笑道，然后把手中的毛巾弄湿。
马飞龙见元昱满头大汗，于是问：“你还没洗澡吧？”
“是呀，还没洗。我本想现在洗，但我怕来不及，只好先洗把脸。”元昱说完便把湿毛巾往脸上一贴，用力搓了几下。
“现在应该还来得及。即便来不及，也没关系，毕竟今天是开学日，还有很多同学没到校呢，就连老师也有很多还没到校。来吧，一起洗。”
“洗就洗，要不谁陪你？”元昱说完便拿马飞龙装好的一桶水往自己身一倒。
元昱二人在卫生间里一边谈天说地一边洗澡。过好一陈子，第一节晚自习上课铃响了，但元昱二人还没洗完澡。这时他们不禁紧张起来，顾不上擦身子就忙去穿衣服。衣服还没完全穿好，他们就跑出宿舍，匆匆赶往教室，就像嫖客仓皇逃离妓院一样。
他们的教室高居五楼。教室里像菜市一样，热闹非凡，因为同学们正跟自己的新同学新朋友谈笑风生。元昱二人进了教室，见老师还没来，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们本想在教室后面找个座位，但那里沉淀着一大帮男生，已无空位。因此，他们只好在靠走廊的第一组中间找个座位坐下来。
过了一会儿，有个戴眼镜的胖子走进教室。他扫视了一下同学们，同学们像老鼠见了猫似的，立刻安静下来。然后他走上讲台，向同学们作个自我介绍。同学们这才知道他就是本班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名叫朱大才。
接下来，班主任叫第一组和第二组的同学到一楼的阅览室去搬课本回来。到了阅览室，有些太监似的男同学故作文弱；有些娼妓似的女同学故作妖弱，他们每人只拿两三本课本，还恨不得一对男女共扛一张封面。元昱和马飞龙都是老实人，做不出虚伪的事情来，他们每人都用双手和下巴上下夹击一大叠书，一边搬运一边举头望明月。班主任以为这两组同学来回一趟便可搬完课本，不料这两组同学来回一趟只搬得不到一半。因此，第二次搬运时班主任命令全班同学倾巢出动，来回一趟便可大功告成。
现在，班主任开始给同学们发课本。同学们领到课本后，就忙不迭地翻看，但大多数同学只是看课本里的图片而已。也许有些同学的部分课本从此以后就永不见天日了——比如他们的英语课本等。
晚自习放学后，元昱问马飞龙：“你有IC卡吗？”
“没有。”马飞龙接着说，“不过我朋友有，我们去向他借吧。”
“这合适吗？”元昱犹豫不决。
“有什么不合适？”他是我的同村兄弟，叫马一跃，现在读高二。再说你是我的朋友，不也是他的朋友吗？走吧。马飞龙说完便拉着元昱走了。
马一跃的宿舍是302号房。当元昱二人走到他的宿舍门口时，宿舍里有两个同学正在追逐打闹，其中有个同学跑出宿舍，猛撞了一下马飞龙。马飞龙顿时勃然大怒，一把抓住那个同学的肩头，往旁边猛地一甩。那个同学一下子倒在地上。他不也轻举妄动，睦睁地看着马飞龙走进他的宿舍。周围的观众都在心里乐着，笑他平时八面威风，而现在却窝囊得要命，就像一条家狗在自己家门被一条野狗欺负却不敢反抗。他显然看得出周围的观众都在嘲笑他。为了解嘲，他倏地从地上爬起来，跑进宿舍，想找马飞龙报仇。但是他见马飞龙是马一跃的朋友，加上他也是马一跃的朋友，因此他便打消了报仇的念头。
马飞龙向自己的兄弟借了IC卡以后，便跟元昱走了。宿舍楼梯口虽有电话，但那里太吵闹了，不适合打电话，因此元昱想找个僻静的地方。
校园的每个角落都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他们低声慢步，似乎恐惊早已沉睡的幽夜，热情好客的蟋蟀唱着悦耳的曲子，欢迎夜访的客人；皎洁的月光把草木繁盛的校园洒得斑驳，给人一种翩跹起舞的冲动；随风飘动的密叶抖落着蠕动的影子；爬满藤蔓的矮墙跟远处的山峦一样，有着兽瘠般的轮廓……
元昱来到一棵大龙眼树底下的IC卡电话旁，匆忙地拨打着家里的电话，焦急地等待着电话里传来那个无比熟悉，无比亲切的声音。马飞龙不愧是飞龙，一眨眼的工夫就爬到龙眼树上去乘凉。
电话打通后不久，电话里就传来母亲急促的声音：“喂，是昱儿吗？”
“妈，是我。”元昱忙蘧然道，“妈，你吃饭了吗？”
母亲笑道撒谎说：“妈早就吃了。”元昱知道母亲在撒谎，于是哀求般的劝告道：“妈，你以后要早点回家，不要贪黑。”
母亲再次笑着撒谎说：“知道了，妈回来不晚。”
“你别骗我了，天黑前我给家里打过电话。”元昱有点生气地说。
母亲忙安慰道：“好了，好了，妈以后不再贪黑就是了，你就放心吧。”
过了一会儿元昱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于是说：“对了妈，我已交清学杂费了，总共是八百一。”
“交了就好！交了就好！”母亲接着说：“昱儿呀，你在学校就安心学习吧，不要惦记妈，妈会照顾好自己的。”
“嗯。”
“打饭时要多买菜，既要吃得到饱，也要吃得好。你该买什么就买什么，不用节约。要是没钱了，就给妈打电话，妈给你汇过去。”
“嗯。”
“还有，现在的天气太热了，你要多喝些水才行。但是深夜到天亮这段时间天有点凉，你晚上睡觉就别打赤膊了，以免着凉。”
“嗯。”元昱忙接着说：“妈，你也要注意身体。”
“妈会的。”母亲欣慰一笑。
现在元昱已没话说了。其实他早就没话说了，只是想多听听母亲的声音，哪怕是母亲的呼吸也好。
过了一会儿，母亲问：“昱儿呀，你还有什么话要跟妈说吗？”
“嗯——”元昱多余地想了一下，“没了。妈，我有空再给你打电话。”
“好的，好的，你一定要常给妈打电话啊！”母亲的语气听似命令，但其实是提醒和哀求。
“好的，那我挂了，妈。”
“挂吧，挂吧。”
元昱慢慢地挂上电话，他的嘴角不禁浮起一丝幸福的微笑。
回宿舍的路上，马飞龙问元昱：“你家有几口人？”
“两口。”元昱接着解释道：“就我和我妈。”
“你爸呢？”马飞龙随口一问。
元昱慢慢地停下脚步，苦笑一下，说：“我爸在十多年前就去世了。”
“对不起啊！”马飞龙歉然道。
“没关系，都过去十多年了。伤疤虽然还在，但已不疼了，大概是麻木了吧。”元昱接着问：“你呢？你家有几口人？”
“四口——我爸我妈，还有我和我哥。”
“你哥现在还读书吗？”
“他现在读大三。我爸妈为了送我兄弟俩读书，他们两年前就到城里做生意去了，毕竟在家干活收入太低，入不敷出。打那时起我就独自一人在家，不过他们常回来看我。”
这时元昱二人又继续往宿舍走去。
元昱二人一进宿舍，如堕烟海——宿舍里有将近十人人吸烟，把整个宿舍熏得烟雾弥漫。其实有的人吸烟，只是为了向别人证明自己毛已长齐。
“兄弟，来一支。”一个脸带蜈蚣疤的同学递给元昱一支烟。
“不了，谢谢！”元昱谢绝了。
“什么？嫌我们的烟不好？”一个尖嘴猴腮的同学像落了枕似的，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