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啦。”元昱还没答应,就被马飞龙二人拉走了。元昱没有推辞,毕竟他留在学校会很孤独,很寂寞。
走出校门,元昱见校门前站着许多形形色色,花花绿绿,男女难辩的社会青年;他们有的染红发,有的染黄发,有的烫发,有的膨发,有的又染发又烫又膨发,有的带几个单车车轮般的耳环,还有的文身……元昱小时候,偶尔会在陵阳的大街上见到这种人,他很骇异,以为他们是怪兽。又长了一点以后,元昱以为他们是真正的杂种。直到快上初中的时候,元昱才知道他们是冒牌杂种。
马飞龙带元昱二人来到菜市,见众多屠夫当中只有一个屠夫是瘦肉型,瘦得像根排骨,其他屠夫都是膘肥体壮。马飞龙想,那个瘦屠夫可能刚出道,尚未沾上猪的习性,卖的肉应该很瘦。不料过去一看,见他卖的肉几乎都是肥肉,白晃晃的,如同白豆腐一般。马飞龙怀疑他把自己身上的膘割下来跟猪肉混着卖。因此,马飞龙只好带元昱和马一跃到另一个肉摊去看看。
另一个肉摊的屠夫是个大胖子,但他卖的肉很瘦,几乎没肥肉。他似乎已把膘割下来往自己身上贴。马飞龙有生以来难得见如此瘦肉,于是他就买了两斤。
买了猪肉以后,马飞龙三人又来到鱼摊,想买些泥鳅回去炸。卖泥鳅的人比泥鳅还圆滑,人家还没说要买,他就忙给人家装泥鳅,还装了一大塑料袋,大概有六七斤。但是马飞龙说只买一斤,因此卖泥鳅的人只好拿个小袋重新给他装。重新装好的这袋还差一二两才到一斤,但过称以后,这袋泥鳅却一斤过旺了,毕竟在某些生意人看来无奸不商。
接下来,马飞龙三人又去买了一些花生米和一小捆蔬菜,还有几瓶不可或缺的啤酒。买完这些东西以后,他们仨便回家了。
夕阳已落山了,还没落山的另一半像块闪光的金子,依然光芒万丈。渐渐地,整个夕阳完全沉入西山,万丈光芒也随之消失,但西山上空还是一片金黄色,仿佛一箱还没上盖的金子所闪的光辉。黄昏中的村庄有些骚乱:贪玩的小孩,勤劳的人们,蹦跳的牛羊,活泼的鸡鸭……都在做最后的忙碌。马飞龙三人走在弯曲的乡音小路上,有时会招来疑忌的目光,仿佛他们仨是小偷,手里拿的是赃物;有时会招来鄙夷的目光,仿佛他们仨是酒肉朋友。
马飞龙的家坐落在村尾。到家以后,元昱见马飞龙家的房子跟他家的房子一样,也是土质瓦房,十分破旧。马飞龙家的天井里长满青苔,元昱乍一看以为是绿色的地毯;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祭台和几把不成样子的椅子;马飞龙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台陈旧不堪的电话,但还能用;厨房里放着一个消毒柜,两个水桶,一个铁锅和一个高压锅,还有一捆潮湿的柴禾……
这时,他们仨开始张罗着炒菜。于是马飞龙去切肉,洗菜;马一跃和元昱去洗铁锅。当马飞龙忙完时,马一跃二人还没把铁锅洗好,毕竟这铁锅好久没用,早就生锈了。洗完锅后,他们就开始炒菜。马一跃负责看火;马飞龙下厨;元昱协助马飞龙。
做好第一道菜后,元昱就把菜搬到客厅。他环顾了一下客厅,见没饭桌,于是喊着问:“飞龙,菜往哪儿放?”
“祭台。”马飞龙喊着回答。
“祭台?”元昱顿时一愣,自语自言,然后把菜放上去。
过了半天,四道菜全都摆在祭台上了。祭台一面靠墙,其他三面恰够他们仨坐。元昱和马一跃面对面坐着;马飞龙面对香炉坐着。他们举杯邀祖先,对面成三人。
“这肉怎么那么韧?”马一跃第一个吃肉,嚼了半天嚼不烂,索性吐出来。
“是吗?”马一龙也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过了一会儿他也吐出来,说:“是呀,怎么那么韧呢?是不是因为煮得太久了?”
“即便是,那也不至于这样呀。”马一跃接着说:“另外,我还觉得这肉有股膻味。”
“该不会是猪母肉吧?”元昱端详盘里的肉。
“母猪肉?”马飞龙大吃一惊。
“这肉又瘦又韧,确实很像母猪肉,但这味儿不像母猪肉的味儿。”马一跃想了一下,接着说:“是公猪肉,对,就是公猪肉,只有公猪肉才会有这种膻味。”
“他妈的,这个死胖子,竟然如此缺德。明天我们找他算账!”马飞龙愤然道。
“对,找他算账!叫他还钱!”马一跃也愤然道。
“他要是不认账呢?”元昱问。
马飞龙冷冷一笑,没有说话。
“他要是敢不认账,那我们明晚盘里装的就是他的肉!”马一跃咬牙切齿地说。
元昱扑哧一笑,调侃道:“你尝了公猪肉,是不是也想尝尝男人肉呀?”
“好了,好了,我们继续喝吧。”马飞龙把公猪肉放到一边,“没了公猪肉,我们照样有的吃。”
他们边吃边聊,直到九点钟才吃完晚饭。接下来,他们开始洗碗。洗完碗后,他们就去马一跃家玩。马一跃的家离马飞龙的家不远,他家的房子是楼房,一共三层,装潢得很豪华。这样的房子在农村,尤其是在这里的农村并不多见。
走进马一跃家里,元昱见里面有一大帮人。他们有的在打麻将,有的在打牌,有的在打桌球,有的在看六合彩资料……元昱本想向马一跃的父母打声招呼,但他不知哪两位是马一跃的父母,加上他见了这种场面,因此就不打招呼了。走进家门后,马一跃就直接带元昱二人上二楼。到了二楼,马一跃得知元昱喜欢听音乐,于是他就大声放音乐。
音乐刚放了一会儿,马父就在楼底下大声骂道:“他妈的,你小子把音乐给我给关了!”
马一跃听见自己老娘被骂,气得险些把自己的奶奶给骂了。他不但没关音乐,反而开得更大声。
马母不自爱,也在楼底下大声骂道:“他妈的,你小子再不关音乐,我就上去把电视给砸了!”
元昱忙道:“一跃,关了吧。”
马一跃笑道:“没事,放心吧。”
“关了,关了。”马飞龙站起来,去把音乐给关了。
“你干吗呢?元昱喜欢听音乐。” 马一跃冲马飞龙喊道。
“哎呀,元昱不是叫关了吗?看电视也蛮好的嘛。再说我可不想下次来你家没电视看。”
“是呀,一跃,我也蛮喜欢看电视的。”元昱紧接着马飞龙说。
马一跃这才不再言传。
将近十一点钟的时候,马一跃说:“我们去网吧上网吧,明天早上回来我们再睡上一天,反正白天也挺无聊的。”
“好哇。”马飞龙立刻赞成,然后问元昱:“你觉得怎样?”
元昱笑道:“我不会上网。”
马飞龙和马一跃对视一笑,然后马飞龙问:“真的还是假的?”
“我干吗要骗你们?”元昱笑着反问。
“不会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教你。”马一跃接着说:“我们至少可以教会你如何开电影和音乐。电脑上的音乐可多了,想听哪一首都行。”
元昱不想扫他们的兴,只好答应了。
马家村离街上不远,但马一跃家有摩托,因此他们还是开摩托去了。摩托由马飞龙驾驶,马一跃和元昱只管在后面坐着。马飞龙不愧是飞龙,用不到三分钟就把摩托开到街上了。街上街衢虽宽,但坑洼甚多,他们仨与车共舞。一些开飞车的疯男*被颠簸得笑声断断续续,像打嗝似的。
晋榃镇是个大镇,它的街仅比县城略逊一筹。晋榃镇的网吧也很多,跟县城的不相上下。每个网吧的门口都挂着一块牌,上面赫然写着:“禁止未成年人进入网吧”。但这样的禁令似乎不是给未成年人看的,毕竟每个网吧里都是未成年人居多。元昱三人也都是未成年人。
元昱三人走了三个网吧才找到三个并排的空机。网吧里成员复杂,气味各异,如同一碗杂烩——不,粪坑,毕竟网吧里的气味都是难闻的气味,而杂烩的气味跟网吧里的气味恰恰相反。马飞龙二人教会元昱开电影和音乐后,他们俩就玩起游戏来了。
元昱听了一会儿音乐,不知怎地,他突然想起了母亲。于是他对马飞龙二人说:“飞龙,一跃,我出去一会儿。”
马一跃以为元昱是去小便,于是说:“如果你想拉撒,里面有厕所。”
元昱莞尔一笑,说:“不是,我想出去打个电话。”说完便走了。
“在外面小心。”马飞龙在后面喊道。
元昱回过头,莞尔一笑:“知道了。”
街上灯火耿然,街道行人寥落,最引人注目的则是酒楼上的霓虹灯。但是,此时的万家灯火在元昱看来却最是伤心的景色,每一盏灯都是炫耀的眼睛,自私而冷漠。他在寂静的街道上踽踽独行,每一个跫音都在叩问苦难的心灵。云朵般的小轿车悄无声息地从他身旁驶过,但却带不走他的千思万绪……
元昱知道夜有点深了,但他更知道母亲此时还没到达驿站——还没就寝——还没能就寝。他想,母亲此时不是在厨房煮猪食,就是在蚕房喂蚕。
电话打通后,没过多久电话里便传来母亲急促的声音:“喂,是昱儿吗?”
元昱忙道:“妈,是我。”
母亲蘧然道:“真是昱儿呀……噫,天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元昱顿时有点慌忙,忙支吾道:“今晚不上课,学校没有统一作息时间。”
“噢,本周未不补课对吧?”母亲问。
“是的。”
“那里大多是本地生,看来很多同学都回家了吧?”
“是呀,很多同学都回去了,但也有不少同学留校。妈,这个周未和下两个周未我不回去了,我想等到国庆放假再回去。”
“好的,好的,跑来跑去也挺累的,不如留在学校休息。”其实母亲也很想见见儿子,但她只是不想说出来罢了。
“妈,你刚才还没睡吧?”过了一会儿元昱问。
“妈早就睡了。”母亲笑着撒谎,“不不不,刚睡了一会儿,但还没睡着,你就打电话回来了。”
“元昱知道母亲在撒谎,他正想开口说话,但母亲抢先说了:“昱儿呀,到了周未就该放松放松,你怎么还熬夜呢?要早点睡,劳逸结合才行。”
“嗯,我知道了。”元昱深感汗颜,声音轻微地颤抖,“妈,你睡吧,我挂了。”
挂了电话,元昱心乱如麻,他在电话机旁站了许久,许久……
回网吧之前,他先去买些夜宵,然后拎回去同马飞龙二人一起吃。吃完夜宵后,马飞龙二人便继续玩游戏。元昱关了电脑,便趴在电脑前面睡了——不,趴在电脑前面想事情。
第二天早晨八点钟,元昱被马飞龙二人叫醒。他睁开眼睛,茫然在环顾一下这个地狱般的地方,见周围的一个个满眼血丝,疲惫不堪。这时他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元昱三人在粉店吃完早餐后,便来到昨天的肉摊。卖公猪肉给他们的那个死胖子显然还记得他们,毕竟他昨天咬了他们一大口。他们仨更记得他,毕竟被人家咬的人更容易记住对方。
“三位小兄弟,要几斤?”他见元昱三人走过来了,便拿起沾满油脂的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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