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鹿婴儿- 第6节

　　大街上空空荡荡的，这个小县城一到晚上就没人了，都躲到家里了，不像我去过的大城市，晚上比白天热闹。

　　带篷的三轮摩托车一路蹦蹦跳跳的，路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两边都是一些小门脸，屋里亮着暖暖的红灯，门口坐着好多像彩霞一样的女人，好像都跟我爹很熟的样子，向我爹招手，我爹要开摩托的师傅停一下，车停了，那些女人们争先恐后的跑过来。

　　“大哥，进来坐坐！”

　　我在想，我爹人缘真好，难道这条街的女人们都认识我爹？对我爹那么热情。

　　我爹看看旁边的我又把头伸出棚子看了看，对摩托车师傅说：“走吧！”

　　来到“东风旅社”的时候，暴雨就来了，我爹抱着我，冲进东风旅社。

　　“开个单间！”我爹敲打着吧台。

　　吧台后面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正在嗑瓜子，头都没抬。

　　“身份证！”女人说。

　　我爹不乐意：“这也要身份证啊”

　　女人终于抬起头：“是个人都知道，住旅店要身份证！”

　　我又开始怀疑了，我是不是人，是人住店都要身份证，我没有，我是人么？

　　我爹从怀里掏出一沓身份证，有彩霞的，麻幺妹的，还有那些柴禾棍的，居然还有马三的，我明白了，马三是人，他有身份证。怎么没燕舞的？他是人么？他怎么没有身份证？

　　我爹从一沓身份证里抽出一张递给那个女人，女人也没看，填了个表。

　　我爹就扛着我上楼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三鹿婴儿》二十一
我爹把我放在宾馆房间的床头柜上，装我的麻袋被大雨淋得透湿，糊住了麻袋眼，我什么都看不到，呼吸也困难，我爹打开麻袋，把我的头露出来，我一下子清醒许多。

　　外面一阵阵的雷声，一道道的闪电，把窗子照的闪亮，房间里真是温暖，比大棚里好上一百倍，一千倍。

　　我爹打开对面桌子上的电视机，脱下他穿了半个月的衣服和袜子，屋子里开始臭烘烘的，幸好我爹就进旁边的小房间洗澡了，我爹一走，把臭味也带走了。

　　电视正播报天气预报：“观众朋友们，欢迎收看天气预报，今天白天，本市风和日丽，天气晴朗，晚上局部地区有零星小雨。”一声惊雷，吓我一跳，转头看看窗外，大雨倾盆直下。这个关在玻璃匣子的人怎么胡说八道呢，明明白天下大雨，刮大风阿，怎么就风和日丽了？我想，可能这里是局部地区吧。

　　接下来就是新闻，这条新闻有点意思，是一个女人说的，她说，本市一头母猪上树了，打破了母猪不能上树历史事实。

　　另一个男人说的有点扯蛋，他说中国足球队，远征巴林，被一群由警察、税务员、工人组成的业余球队狂灌了八个球，球迷评论，中国队的脚太臭，是这届最臭的。我才不信呢，脚再臭能有我爹脚臭？不服，让我爹上去，我就不信熏不死他们。

　　正好我爹洗完澡出来，他光着身子，拿条毛巾擦身上的水，听到新闻，我爹说了声：“滚蛋！”拿起床上的遥控器按了一下，玻璃匣子里的两个人就滚蛋了，出来的是“浏阳河电视台的超级大妈的比赛节目”

　　“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超级大妈又和你见面了，今天晚上，我们将有十五位选手参加比赛，前三名将晋级下一轮的比赛，有请一号选手上场！”下面掌声雷动，叫喊声，吆喝声，就像我在大棚演出的场景。我爹也爱看，他都忘了擦身上的水了，直接爬到床上看起来了。

　　一号选手上场了，一头短发，我怎么看也不像大妈阿，至少我分不清他是男人还是女人，一号选手上来就唱了一首我听不懂的歌，也不好听，但下面的观众几乎疯狂了，叫喊声震耳欲聋，坐在下面评委席上的一个女人，长长的头发，就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头上插着一朵牡丹花，真是好看，比麻幺妹都好看。

　　“哇，你太棒了，一号选手，你是我最喜欢的，你太棒了！”那个头上插牡丹花的女人一个劲的夸一号选手。

　　接着是二号选手上场，她上来就扭了一段舞蹈。

　　“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二号选手一边唱一边跳，两手一边晃一下就完了，说实话，不好看，还没有麻幺妹扭的好看。那个头上插牡丹花的女人又说话了。

　　“二号选手你跳得真不错噢，在我们这样的顶级比赛中能够发挥出这样高的水平，证明你的天赋不一般噢，你要坚持噢，将来一定能成为艺术家噢！”女人说完就递给二号选手一个牌子：“恭喜你，晋级了！”

　　我又开始怀疑我自己了，这样的节目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好呢，唱歌的，我觉得没有马三唱的好，跳舞的，我觉得还没有麻幺妹和彩霞扭的好，难道我不是人？我看不出来好？要不就是我们东方歌舞团的水平太高，我也自信了，东方歌舞团是亚洲一流的，国家级的歌舞团，我完全相信。

　　一号选手果然是第一名，没晋级的在旁边嚎嚎大哭，晋级的前三名在台上接受着鲜花和掌声还有叫喊声。

　　一号选手的妈妈也上台了，她激动地流下了眼泪，替一号选手发表了一通感人的演说。

　　“感谢评委老师，感谢观众朋友们，感谢浏阳河电视台……”

　　主持人问一号选手妈妈：“您的女儿获得第一名您开心吗？”

　　“开心，我为我的女儿感到骄傲！”一号选手妈妈激动地说不出话，还讲出了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以前我想要个儿子，现在觉得女儿也挺好，生男生女一个样！”

　　这时候，我才知道，那个不男不女的一号选手原来还是个女的，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呢！我讨厌我自己了，我到底是不是人啊？男女公母都分不清！

　　马三应该来比赛的，麻幺妹和彩霞也应该来比赛的，跟这几个比，他们不会逊色。

《三鹿婴儿》二十二
“叮铃铃，叮铃铃……”

　　床头柜上的一阵电话铃把我吵醒，我爹还没睡，光着身子躺在床上抽烟。

　　我爹抓起电话。

　　“先生，您需要按摩吗？”电话中，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爹说：“都有什么服务？”

　　“全套的服务！”女人又说：“我们这都不错的，大学妹子都有呢！”

　　我爹说：“上来吧”

　　放下电话，我爹看看床头柜上的我，从床上爬起来，抱起我，把我塞进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又上床点上一只烟，靠在床边抽起来。

　　我爹刚抽两口烟，就有人敲门，我爹开门。

　　我睡意全消，透过柜子门缝，我看到一个像彩霞一样的女人进门。穿得也跟彩霞上台一样艳丽和暴露，我爹就喜欢这样的，彩霞就是很好的例子。

　　我爹光着身子，一点羞燥感都没有。　上来就抱住那个女人，女人推开我爹，我爹愣一下，很快就跑过去，从窗子旁边椅子背上取下衣服，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钱塞给女人，女人拿过钱还没装进衣兜，我爹就把她往床上按，然后就是撕女人的衣服，那真是快速阿，要说比速度，谁都比不过我爹，如果有这样的比赛，我爹有两样速度应该是世界第一，一个是拆大棚的速度，第二个就是脱女人的衣服。

　　那个像彩霞一样的女人，被我爹扒光了衣服，躺在床上，像一头刚从开水锅里蛻过毛、吹过气、搁在案板上的年猪。我爹爬上那头年猪，就喘着粗气，女人的衣服和被子都没我爹蹬下了床，堆在电视机的下面。

　　我爹就像一个杀猪匠，就是一个熟练的杀猪匠！

　　窗边滑过一道耀眼的蓝光，紧接着一声炸雷响起，窗外传来一阵阵汽车的报警声，接下来就安静了，就听见房间里我爹夸张的喘气声和女人要命一样的哼唧。

　　“嘣嘣嘣…”我听到床头柜被敲响。

　　我爹玩命地折腾，一点反应都没有，接着又是拳头撞击床头木板的声音。那个女人用拳头使劲地敲打床头的床板。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三鹿婴儿》二十三
“开门！”

　　外面传来一声严厉的喊声。

　　我爹的喘气声很快就消失了，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了，静得有点可怕，我爹还趴在那头年猪身上，抬起头，侧脸听外面的动静。

　　又传来一声怒吼：“开门！警察，查房！”

　　我爹就像被炸雷惊吓了一样，从那个女人身上滚落下来。女人抓起被子盖在身上。

　　“嘭”地一声，门被踢开，冲进来几个强壮的男人，我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几个男人按在床上了，不得动弹。

　　还没等我爹问他们是谁，一个男人对我爹说：“浏阳河派出所的！”

　　我爹的嘴像紫色的茄子，两手发抖。

　　领头的那个男人问我爹：“你叫什么名字？”

　　“赵木仙”我爹小心翼翼的回答。

　　我纳闷，我爹今天怎么一开口都说他真名了呢，要是在平时，人家问我爹叫什么，高兴了他就说叫他赵团长好了，不熟悉的就胡编一个名字，什么赵大海啊，赵镇江阿，赵青山阿，想到什么就是什么。　

　　“把身份证拿出来！”那个领头的男人又说话了，我爹挣扎，又被几个强壮的男人往下按。

　　我爹说：“我拿身份证”那几个人才松手。

　　我爹在窗子边椅子背上拿下衣服，顺便快速的套上一条裤衩子，才从衣服兜里掏出身份证，递给领头的男人。

　　领头的男人接过身份证，看都没看，就指着床上捂着被子的女人问：“她是谁？”

　　我爹不说话了，我知道，我爹也叫不出她名字来。

　　“她是谁？说！”警察大声问我爹，几个按着我爹的人又使劲地把我爹的胳膊拧了拧，我爹龇着牙咧着嘴，叫了一声：“是鸡！”

　　我爹又撒谎了，明明是个人，怎么是鸡了呢？

　　警察说：“你们涉嫌卖淫嫖娼，带走！”我爹拼死抵赖，就是不承认。

　　“还不承认？给他把证据找出来？”警察吩咐了，一个强壮的男人跑到我爹洗澡的房间的垃圾桶里翻了半天，回来在床边找到一个气球样的东西，还冒着热气，捡起来放到我爹眼前说：“这是什么？”

　　我爹不作声了，我在想，警察干的活真脏！

　　我爹被警察押走了，留下两个男人看着还躲在被子里的女人。

　　女人看着我爹被押出了门，对留下来的男人说：“我敲柜子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进来？”

　　“没听到阿！”男人说“你收了多少钱？”

　　女人说：“才二百块钱！”

　　男人说：“这个钱也要拿出来分成啊！”

　　妈的，我爹上当了，我想喊，我想告诉我爹，警察和鸡是一伙的！

　　女人和留下来的男人出门时，我愤怒了，想喊，可我不会说。

　　“嗨，大家好！”急了，我连这个都用上了，那个男人听到我喊吓一跳，回头看看了说：“电视，电视！”就走了。

　　我急了，在柜子里不停的喊。

　　“嗨，大家好！”

　　“KAO；KAO！”

　　“我操你妈！我操你妈！”

　　会说的几句我都用上了，嘭地门关上了，我知道，我喊再多也没用。

《三鹿婴儿》　二十四
我爹被带走后，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房间里出奇的安静。

　　我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