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福生庄工区60年的历史中,有一家子承父业三代人薪火闪亮,为福生庄的盛名抹了一笔重彩。爷爷、父亲和孙子像三个火炬手,把福生庄工区的历史纵向地传承下来。
三代同为养路人,用60年不变的情怀守护着福生庄工区24公里的铁路线!
是什么支撑着他们三代人痴心不改?是什么传承着60年不变的忠诚?是什么让他们祖孙三代扎根这大山中无怨无悔?
带着种种疑问,走进驻站防护员张成龙的家,听说我要采访他,开口说的第一句就是:“我干的不如爷爷和父亲好。”
张富,福生庄工区第一代巡道工。参加工作前是放羊的,善走路,眼睛好,胆大,心理素质也好。几十米开外的山坡上卧着一只野兔都能发现。野兔毛色随季节变化,伏在地上与周围环境浑然天成,视力弱或者粗枝大叶的人很难发现。因为这一特长被选用担任了巡道工。
解放初期铁路的外部和内部环境都很简陋,只要你能扛动一根枕木,能抡动道锤,就能当养路工。
张富那个时候说什么也没有想到,三代人的命运就从他放下羊鞭的那一刻开始了,谁曾想这一干就是半个多世纪。
张成龙告诉我,他爷爷常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我这辈子就认准铁路了。
张富到底认准铁路什么了呢?是稳定的工作还是收入?抑或其它什么呢?我困惑不解。其实铁路职工的收入与其它行业相比并不高,尤其是在困难时期。有相当一部分人一来受不了养路工的苦,二来嫌工资低,都先后离开了铁路。
与爷爷同时入路的刘木匠、仅仅干了不到两个月,便来鼓动爷爷离开。说什么抡镐头啃窝头,喝稀粥扛枕木,三天一开会,五天一抢修,养路工有啥留恋的。不如跟我当木匠,一把锯子锤头吃四方,张家柜,李家箱,烙饼鸡蛋天天尝。爷爷说,要走你走,我这辈子估计离不开铁路啦,这活总得有人干吧。
刘木匠骂道:“你迟早得喂了狼。”
刘木匠走了。爷爷每天仍按时准点地巡检在24公里线路上,一天两趟,风雨无阻,一直走到退休。
建国初期,福生庄地区只有三十几户人家,周边环境草木丛生,各种野生动物很多,较大型的食肉动物有豹、狼、豺、狐狸等,经常到铁路线周围觅食,其中狼为最多。
一天,爷爷走在线路上,总觉得背后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回头看,却没有一个人影。银白的月色下,寂静的铁路线上除了爷爷一个人外,再没有任何物体。是幻觉?爷爷当时很纳闷。
又走了一段路,还是这种感觉。再回头,还是皓月当空,星明月朗,什么也没有。如此反复了四次之多,直觉告诉爷爷,肯定有问题。于是爷爷跳下线路悄悄蹲在一条小渠下,静静地观察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百米开外,有个灰黄色的物体跃上线路,大小像羊,又不像羊,羊没有这么敏捷。它似乎也在犹豫,跟踪的人怎么不见了?静静地站在线路上四处张望寻找。
狼!爷爷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道幽绿的光朝这边射过来。
爷爷的心不由地“砰砰”乱跳紧张起来。
俗话说,不怕狼嚎,就怕狼谋。我能想象出张富当时的紧张心情。狼豺虎豹,狼子野心,狼是排在第一位的。关于狼,贾平凹先生的《怀念狼》、姜戎的《狼图腾》都有精彩描写。狼喜欢群居,成群去捕杀猎物时,它们的计谋甚至连我们人类都自叹不如。
“我在,就没有不畅通的线路”(2)
“这家伙真狼啊!”有时候也这样骂人。狼的恶名几百年来一直没有改变过……
狼在离爷爷三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闪着绿光的眼睛盯着爷爷。狼的凶残众人皆知,爷爷当时也很害怕,心“咚咚”乱跳,嗓子眼发干。
听老人们讲,越是在这种情况下越要保持镇静,狼是一种极聪明的动物,它也在观察人的反映,如果让它看出你慌乱的神情,它就会发动进攻。
爷爷在心中一遍遍地告诫自己,“稳住,别慌。”同时将手慢慢伸进了工具袋,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夜真静,连一点风声都没有,爷爷就这样与狼面对面地对峙着。几袋烟功夫,狼悻悻地跳下铁路线走了。爷爷这才发现衣服后背全湿了。
对于张富来说,如果这一次与狼相遇有惊无险,那几天后又一次巡道中的那场人狼大战却让他终生难忘。
几只狼把爷爷围住了。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爷爷镇静多了,将工具握在手里,观察着每一只狼的动向,防止背后袭击。狼开始进攻了,一起冲向了爷爷。情况十分危急,只见爷爷抡起工具左右挥动呼呼生风,不让狼群进身。因为此时稍有松懈就会给狼留下可乘之机,就会有生命的危险。狼群仍不放弃轮番进攻。爷爷瞅准机会,举起工具向一只头狼狠狠地砸去,头狼击中命门倒了下去,另外几只狼立刻落荒而逃。爷爷精疲力竭地瘫坐在铁路旁,刚才那一幕太惊心动魄了。这时爷爷才感觉到胳膊上一阵阵地疼,撸起袖子一看几道血印清晰可见,是刚才和狼搏斗时被狼爪子抓的。
爷爷回到家讲给奶奶听,奶奶当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第二天说什么也不让爷爷再去巡道,爷爷却无所谓地说:“几只狼怕什么,这活总得有人干,不巡道出了问题怎么办,那可是车毁人亡啊,只要我在,就不能让这种现象发生。”说完爷爷又背着工具袋巡道去了。
当我听完这段故事时,心情异常复杂,惊叹之余更多的是崇敬。巡道工们每天披星戴月,风雨无阻,巡检在铁道线上,保卫着铁路运输的安全畅通,而他们自己的生命安全却时常受到威胁。可他们无所谓,不在乎,甚至置自己的生命与不顾。“这活总得有人干,”朴实的言语中折射出的是一种精神,一种情怀,一种忠诚,不值得我们敬佩吗?他们才是最可爱的人,凭着一腔热血,一双结满老茧的手,一笔笔描绘着铁路安全运输的蓝图,描绘着自己平凡的人生,他们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铁路。
张成龙翻开影集,拿出一张有些发黄的照片指着坐在中间的一位老人对我说:“这就是我爷爷,这也是爷爷留给我们惟一的一张照片。”
看着张富老人消瘦的脸庞,我心中充满了敬意。
说话间我看到张成龙的眼圈有些微红,他久久地盯着照片沉默着,我静静地坐在一旁,不忍打扰。
爷爷去世时,父亲不在身边,那时我还小。
这事虽已过去了很多年,可每每提及此事,张成龙仍唏嘘不已。
那天爷爷病的已经说不出话,家里人知道爷爷是不行了,都围在爷爷的病床前。父亲正好是下午班,他也想请假陪爷爷。正犹豫着该不该请假时,一直昏迷着的爷爷突然吃力地挥着手。大家都以为爷爷要什么东西?奶奶拿来爷爷最心爱的烟袋,爷爷没有抓,仍吃力地挥着手。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猜测着爷爷到底要什么东西?站在一旁的爸爸突然明白了,跪在床前握住爷爷的手哭着说:“爸,我这就去巡道,可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呀。”爷爷的手终于放下了,父亲哭着走出了家门。等父亲下班回来,爷爷已经去世了,父亲愧疚地趴在爷爷身上号啕大哭。
“我在,就没有不畅通的线路”(3)
坚强忠诚的养路人啊!此时此刻是最大的伤痛,后坡的伏虎山为之颔首,门前的大黑河为之动容。
这就是朴实的福生庄养路人,他们把一切都献给了福生庄工区,都献给了养护的这24公里线路,直到无怨无悔地离开人世。
爷爷去世前的最后一句话是:给我穿上路服吧。
奶奶从大红衣柜的底层,找到了那套叠得整整齐齐爷爷一直不舍得穿的路服,流着泪给爷爷穿上。
穿着这套路服,张富老人上路了。
说到这儿,张成龙的声音有些哽咽,将头扭过一边用手擦拭着眼角。
铁路是咱的命啊!这是张富老人生前最常讲的一句话,这句话也在他身上得到最完美的体现。可敬可佩的老一代养路人,你们用生命护卫着铁路大动脉的安全畅通。福生庄工区不会忘记你们,全局干部职工不会忘记你们,呼和浩特铁路局不会忘记你们!
张顺喜接过了父亲张富手中的巡道灯,又踏上了父亲曾走过了无数次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24公里线路。
刚开始,张顺喜并不想来铁路,想念书然后走出大山。他在铁路边长大,从小就看见两股钢轨和来来往往的火车,他非常想知道两股钢轨的尽头是哪里?那边的风景怎么样。二十岁那年,父亲说铁路照顾老职工,你来铁路吧,明天我给你报名,张顺喜很想说“不”,可一看见父亲铁板一样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来了铁路,当上了养路工,这一干又是三十余年。
张成龙接着又向我讲起了他的父亲。
一次父亲在巡道中,风驰电掣的火车甩下一块煤,正好砸在父亲的软肋上,父亲当时就昏了过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醒过来。想到自己还没交班,硬是一步一步爬回了工区。当人们发现父亲满身血污地躺在工区门口时,已经不省人事,身后的线路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路。
在场的人都落泪了。
钦佩这位平时沉默寡言的硬汉子,竟有如此坚强的毅力,肋条砸断3根,爬了近半公里的路程。
如果要问是什么精神支撑着他,确实有点难为张顺喜,他当时想到的只是自己是一名巡道工,当天的工作还没干完,交接班记录本还没有填写。
这就是一个巡道工用鲜血谱写的忠诚,在他心中“忠诚”两个字是神圣的,是要用生命去护卫的。忠诚就是要始终守护好这24公里铁路线,让它永保安全畅通;忠诚就是安全的事再小也是大,自己的事再大也是小;忠诚就是父亲的那句嘱托,只要我们在就没有不畅通的线路。
也就从那天起,张顺喜不想再往外走,他知道这辈子也走不出这大山。既为人子又为人父的他此时深深地理解了父亲对那两条钢轨的眷恋。从一个放羊娃到一个铁路工人,区别也许很简单,仅仅是羊鞭和锤头的差异,可这两种工具蕴含着的意义却截然相同。
张成龙的语气越来越沉重,深吸了两口烟后接着说。
一九八六年.
父亲面临着是提前退休还是继续上班?让我接班还是继续上学的艰难抉择。我当时不想接班,想继续上学,将来考学走出福生庄,走出这大山。
当时的中国正面临着一个普遍的社会问题———就业难,待业青年和*期间下乡的知识青年大返城,增加了就业压力。当时的文艺作品基本反映的都是那时的社会现象,电视剧《雪城》反映的便是那段历史。
张顺喜起初亦是支持儿子的想法。
可工区传达了文件,八六年将是最后一批顶替接班。
何去何从让张顺喜踌躇了三天,如果误了这一次,再想到铁路工作那将十分渺茫。
父亲在爷爷的遗像前抽了整整一盒烟,最后拿定主意,退休让我接班。
我极不情愿地放下书包,背起了巡道袋,从此走出大山的梦想破灭了。
父亲退休后身体就垮了,他常常拄着拐杖伫立在铁道旁,目送着我去巡道。
这条路由爷爷开创,父亲继承,从四八年一直走到八六年,整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