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斯文学巅峰之作: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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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伦斯文学巅峰之作:虹-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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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沉默地坐着,心里一片荒凉。他不是她的父亲,她毁掉了这可爱的形象。那么他是谁呢?他离开了那些生活还没有进展的人,他离开了她。他们是两代人,他老了,从热烈的生活中销声匿迹了。他心中的火焰中有那么多的灰烬,冰凉的灰烬。他感到自己的心不可避免地变凉了,他痛苦地忘却了这团火,他就在冷清的一大把年纪和孤独中闲坐着。可他是个有老婆的人呀。他谴责自己,嘲笑自己这种依恋年轻人、总想让年轻人属于自己的情思。
  这个偎依着他的孩子,想她那位孩子气的丈夫了,这是很自然的、为此,她要从他汤姆·布朗温这里得到帮助,从而她才能为自己的生活做好准备。可她不需要爱——不需要他这个臃肿的中年人对她的爱。他们之间为什么要有爱呢?他们之间除了单纯的人与人之间的自愿相助还能有別的什么呢?他是她的卫士,仅此而已。他的心冷如冰霜,面孔冷漠无情,他比一尊塑像更难感动。
  她爬上床去,哭了。但她要嫁给威尔·布朗温了。到那时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了。布朗温怀着一颗冷酷的铁石心肠上床了,他咒骂着自己。他看看妻子,她还是他的妻子,黑亮的头发已依稀露出些银丝。岁月增长了,可她的面容还是那么漂亮,她整整五十岁了,看着她,他心里多么酸楚啊!他真想把自己那仍然*地追逐着青春生活速度的心割掉。他多么恨自己呀!
  妻子很动人,很合时宜。她还年轻,还有些少女的鲜活和天真。可她不像他那样仍然管不住自己去要求更多的斗争和控制权。她是很遵从自然规律的,而他则是可恶的,他不顾自然规律硬逞能,不肯放弃自己的位置。这家伙真可恶,这个贪婪的半老头子,他非要像个恶魔一样在生活的路上当绊脚石不可。

安娜·兰斯基的童年(25)
他一生中失去了什么呢?难道他那贪婪的灵魂没有得到满足?他不是在学校时有过一位朋友,他不是有自己的母亲、妻子和安娜吗?他尽做了些什么?朋友没交成,也不是个争气的儿子;不过,他经历了跟妻子在一起时得到的满足,这就够了;他不愿意对安娜那样,可他不那样就得不到满足,这真让他伤脑筋。
  难道他的生活就一钱不值?他难道没什么东西、没有什么工作可以炫耀吗?他不去计算自己的工作,谁都能干那个。他只知道跟妻子这漫长的婚姻是情谊深厚的,不知道别的。真怪,这就是他的生活,你就是说什么,这也该算点什么吧,这是不朽的。对谁他都可以说这话,他为此感到自豪。他怀里搂着妻子躺下,她仍使他感到满足,跟以前没两样,这就是一切,没什么别的好说。是的,他为此而自豪。
  可汤姆的内心是痛苦的,他仍然不满,他窝了一肚子气,因为一个姑娘竟对他毫不关心。他爱自己的儿子们,他们也都属于他。可跟这姑娘在一起,生活就成了一种更富有创造性的生活了,他需要这种生活。啊,他感到羞耻,他这是要先毁掉自己然后再消灭自己。
  真累人啊!不管你长多大,总是没个平静的时候。一个人永远无法正确,永远无法体面,永远做不了自己的主人。似乎他的希望是在这姑娘身上。
  安娜很快又陷入对那小伙子的柔情蜜意中去了。威尔·布朗温把婚期定在圣诞节前的那个星期六。他在等她,就这么兴高采烈、毫无疑虑地一直等到那个时候。他需要她,她是他的。在这天到来之前,他都生活在悬念之中。结婚的日子——十二月二十三日,对他来说已经绝对地到了,他就生活在这个日子里。
  他没有扳着手指数日子,可他像一个乘船旅行的人一样,船不进港他是安不下心来的。
  他搞雕刻,在工作间工作,去看望她,这些都不过是等待的形式,他什么问题也不去考虑。
  她更加生气勃勃了,她要享受求爱的乐趣。他似乎来去如风,说不清为什么,也不问到哪里去。可她就愿意他在跟前,对她来说他是生活的核心。仅仅抚摸他就够令人心里美滋滋的了。而对他来说,她是生活的本质。当他在伊开斯顿自己的屋里雕刻时,头脑中她的形象就像在玛斯的厨房里她坐着凝视他时一样。他的心了解她,可他的外部器官却似乎失灵了,有眼看不到她,有耳听不到她说话。
  可是有时候,他拥抱着她时,会颤抖着神魂颠倒起来。他们有时会在粮仓里默默地拥抱起来。她的双手触到他年轻、富有张力的躯体,她欣喜若狂,简直受不了。一想到他是她的了,她就兴奋地想跳。他的身体是那么灵活、那么迷人,是她的世界中唯一的真实。在她的世界里,曾有过一个男人如此这般有力动人的躯体,然后又有一些影子样的男人,但那都是不真实的。只有在他身上,她才触到了真实的核心。他们在一起,他和她,在秘密的心脏里。她把他拉过来,拉过他的身体——一切生命的中心,从这坚如磐石的躯壳里流淌出生命的泉水。
  而对他来说,她是一团烧燎他的火焰,这团火顺着他的四肢烧上来,烧过他的全身,直到把他烧成灰,直到他成为她失去意识的黑暗之火的导体。
  有时,黑暗中一只母牛打起响鼻来,传来反刍时慢吞吞的声音。他们觉得这些似乎是在他们周围流动,从他们身上淌过,就像热血在母腹中流过,洗涤着未出生的婴儿。 。。

安娜·兰斯基的童年(26)
有时,在寒冷的日子里,这对恋人就站在马厩里,空气中弥漫着热烘烘浓烈的马尿味。乘夜晚值夜的当儿,他渐渐地了解了她,他们相依在一起,挨得愈来愈近,一个个亲吻越来越温柔、中意。于是,在漆黑的夜里,当一匹马尥蹶子发出烦人的雷鸣声时,他俩会像一个人那样去倾听,像一个人一样有所感知,他们都提防着这里的马。
  汤姆·布朗温在考塞西为他们租下一座房子,租期二十一年。看到它,威尔·布朗温立即神采飞扬起来。这座房子建在教堂旁边,屋旁和房前绿草茵茵的花园里长着墨绿的老紫杉树;方方正正的红房子低低的屋顶上铺着石板,窗户也开得靠下。屋里有一间牛奶房和一间铺石板的厨房,从厨房踏上一个台阶就到了一个低矮的前厅。横在天花板上的桁条都粉刷过了。墙角里摆着柜橱。透过窗口向外望去,可看到绿草如茵的花园,花园一边是一行墨绿的紫杉,另一边是爬满青藤的红墙,墙那边是公路和教堂的院子。这座带有小宝塔尖的古老的小教堂真像在回首俯视他们家的窗口哩。
  “嘿,不用买钟了。”威尔乜视着邻近塔上洁白的钟表说。
  屋后的花园毗邻着一个驯马场,一座可以养两头牛的牛棚、一座猪圈和鸡窝。威尔高兴坏了。一想到就要成为自己地盘上的女主人,安娜也乐不可支的。
  汤姆·布朗温现在成了神话中的教父了。不买东西他就不高兴。威尔对木器家具感兴趣,正在购置,于是他就上街买来桌子、圆椅子和梳妆台,虽说这些东西挺普通的,不过跟这屋子很相称。
  汤姆·布朗温则想得更细,给安娜挑了些方便的小摆设。有一套新式的炊具,还买了一盏别致的吊灯(尽管房子不高),还买了绞肉机、捣土豆泥的机器和打蛋机。
  虽然安娜并不是对每件东西都喜欢,但只要是爸爸买来的东西她就对此感兴趣。尽管她对布朗温认为很精制的东西表示怀疑,可她总是感到有盼头,在购置东西的这些日子里,她心里总是惴惴地盼望着什么。天一黑他就来了。一见马车上的铜风灯在闪亮,她就赶紧到门口去迎接。黑暗中他那高大的身躯弯腰护着车上的东西。
  “你是喜欢东西才这么机灵的!”他说,他的声音在寒冷的夜空中回响着,他挺激动。她手提风灯在他买来的一堆物品中边翻边看,把他自己的油和工具都推到一边。
  她拽出一副手用吹风器过了过目就又去拉扯别的东西。这东西有一个长把儿,中间包着牛皮纸,像是穿着一只坎肩。
  她捅捅这玩意儿问:“这是什么?”
  他停下手中的活瞟了她一眼,看见她走到灯下弯腰去看那件新物件。灯光下,她的头发金黄金黄的,白围裙让人看着心里怪舒服的。她扯下牛皮纸,从里面露出一个装有干净的橡皮滚子的绞拧器来。她挑剔地看来看去,就是不知道怎么用。
  她抬头看看阴影中的汤姆说:
  “这东西怎么个用法?”
  “这个嘛,绞萝卜用的。”他回答道。
  这副腔调让她不痛快。她说:“别骗人,这是个小绞衣机,你说怎么用吧。”
  “你用螺丝把它铆在洗涤盆边上就行了。”说着他把绞衣机递了过来。
  “嘿!”她叫着轻快地蹦跳过来,她一高兴就爱这样。
  她二话不说就跑回屋里去了,剩下他一个人卸马套。等他到洗涤池边时,发现她早把绞衣机安在洗衣盆上了。她兴高采烈地摇着绞衣机的把儿。蒂丽在一旁叫道;
  “让我说呀,这小玩意儿真灵巧,省得你费劲了。这敢情是个顶时兴儿的玩意儿,说的是呢。”
  安娜松开手,带着主人的热情让蒂丽也试试。
  蒂丽一个劲儿地摇着说:“瞧它,自个儿就会转,能拧好多衣服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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