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曲19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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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曲1976-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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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张队长的那辆破车子,跑遍了全大队所有的生产队,跟几个民兵连长说好了,整个冬天的班,都由他来值,而那几个连长,则把自己的工分换给他,就是不换,碾子也不在乎。那几个民兵连长乐得有人替班,都答应了。碾子就从入冬的时候起,整天守在大队部。
  没人知道碾子在想什么,或者说,在算计什么。
  一九七七年的时候,公社所在地的镇子都有个小邮局,而生产大队所在的村和屯子是没有邮局的。社员们如果往外面寄信或者寄东西,要么亲自去公社,要么委托去公社的别人代办,也可把信放在大队部,等大队干部去公社开会办事的时候给带过去。如果是接外面来的信或者东西,一般都是公社的邮递员下来,把信送到大队部,再由大队干部下到生产队的时候带过去,或者有生产队的人去大队办事,看到有本队社员的信,也可以带回来。
  这样,从入冬起就在大队部值班的碾子,就在一九七八年新年过后的某一天,成功地截获了楚一凡在一九七七年年底,也就是高考前的几天发出的给草花的那封长信。当楚一凡坐在高考的考场里认真地答题的时候,这封信还辗转在由省城到清水河的某一个路段上,到了清源公社东山大队队部的时候,已经被磨得起了毛边,信封的两个角也裂了两个小口。碾子那天中午刚喝了几口小烧,正躺在烧得滚热的炕上,闭着眼睛,听广播里放的样板戏,《海港》里面那个阶级敌人,正在喊着“把火烧得越旺越好——”,公社的邮递员就进来了。碾子从《人民日报》里面,抖出了几封信,就看到了有一封厚厚的信,上面写着“林草花”的名字,信封不是在商店买的那种,是单位专用的,牛皮纸做成的,右下角写了“省图书馆”几个字。碾子长出了一口气,知道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恋曲1976 二一(2)
有时候聪明有时候笨的碾子,实在是用心良苦。
  碾子拿到了信以后,犹豫了好几天,看?还是不看?这问题把他折磨得够苦的。最后,民兵连长关贵生,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他咬了咬牙,决定不看这封信。其实他本来想的也只是把信截到手里,并没有想看。不让草花得到这封信已经达到了目的,再看人家的信,就显得不地道了。
  一九七七年入冬的时候,恢复高考的消息也已经传到了清水河。碾子早就想明白了,楚一凡不管是回城当干部,还是考大学,都不可能再回清水河了。可是痴心的草花,还在等着楚一凡给她一个交代,具体地说,她是在等楚一凡的信。碾子猜想,楚一凡十有*要给草花写这么一封信,而这封信,不管上面写了什么,只要不让草花看到,那草花就会从此彻底地死了这个心。她接不到楚一凡的信,就会心灰意冷,就会重新考虑自己的婚事。到那个时候,他碾子就又成了最有力的竞争者——十里八村的,谁敢和他碾子争草花呢?
  碾子打定了主意,也不看这封信,也不烧这封信,只是把它好好地藏起来,让它永不见天日,就当没有一样。
  于是,楚一凡给林草花的这封动人的、美丽的情书,从此就被尘封了。
  这个时候,草花经常是每天都戴着楚一凡送给她的那条黑围巾,在吊桥头上站一会儿,看看有没有从公社或者从东山屯回来的人,给她带来楚一凡的来信。秋天的时候,草花也曾自己去过两次东山屯,可是大队部除了《人民日报》,连个信的影儿也没有。她就不再跑了,来回三十多里,又不能总借二英子的自行车。又不知信什么时候能来,或者,还能不能来,她就不跑了。乡下人厚道,从没发生过丢信的事,只要有信,都能带到。草花根本就没有想过会丢信这回事,即使是后来知道碾子去了大队部值班,也没往那上面想,没人想到会有那么缺德的人,草花当然也想不到。就只有等。
  可是新年已经过了,已经是一九七八年了,这时候还没有楚一凡的信。草花就急了。焦急中的草花突然在广播里听到了全国有五百多万考生参加高考的消息。她一下子就明白了,那么爱看书的楚一凡,他一定是去参加高考了啊,他那样的人,怎么能不参加高考呢?这个人!这个人!草花在心里恨着,你就是复习功课,也得抽出时间来给我写封信啊,一封信,要不了半个钟头的。这个人!草花这么想着的时候,一个念头就冒出来了。她想,再等几天,等过了春节,他再不来信,就不等了。
  不等干什么?不等不是就这么算了,草花想,上省城。不就是坐几个钟头的火车吗?别人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他说了要我等他的来信的,为什么不写?他在那张纸条上说“一言难尽,等我来信,想你。”还说想我,这是怎么想啊?考大学是重要,可是也不能把我扔一边不管了啊。到底是什么事“一言难尽”,也得让我明白啊。这样想着,草花去省城的念头就慢慢地坚定起来。
  费尽心机的碾子,这次却失算了。他苦心经营的这件重要的事,恰使草花有了相反的行动。接不到信的草花,并没有心灰意冷,也没有彻底失望,而是打定了主意要去省城找楚一凡,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碾子还是不了解草花,他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草花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还在继续着他的悲剧,幻想着草花有一天会成为他的媳妇。。 最好的txt下载网

恋曲1976 二一(3)
草花想到做到,一点也不犹豫。她一开始就想好了这事要瞒着家里人,甚至要瞒着所有的人,不能走漏一点风声。要让父母同意她只身一人去省城是不可想象的。所有人听了她的这个决定也都会反对她,都会认为她是个傻子或是疯子。所以她只能是自己悄悄地走。她先是打听好了去省城的车,有两种,一是坐火车,一是坐大客车。火车比大客车的票价要贵一点,她决定坐大客车。然后,她就准备盘缠。她自己有一点私房积蓄,也不过是二十多块钱。每年年底算工分的时候,她剩余的一点钱都交给母亲,母亲说是留给她做嫁妆。可是今年要上省城,要用钱,在春节前结算的时候,她就跟妈说,钱我自己留着了。草花妈也没说什么,姑娘大了,身上留点钱也是应该的。这样,她就有了三十多块钱。她又向二英子借了十块钱,她本想跟二姐借的,怕二姐追问她用处,就罢了。她看着手里的四十多块钱,心想,干脆凑上五十块吧,有了五十块,到省城怎么着也够用了。
  草花有个天生的本领,她从小就会裁衣服。草花妈是个会做活的人,也会剪裁一些简单的衣服。草花在很小的时候,就趴在炕上看着妈给自己家人、也给邻居们裁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她就看会了,还是上小学五年那年,她比着妈的样子,也用几张报纸,几剪子就剪出来了。草花妈看了惊道,咦?你什么时候学的?草花说跟你学的呀。这事传出去,人们就说这丫头真是有灵性,天生是这个料。慢慢地,她就能跟着妈一起做衣裳了。到了上中学二年的时候,她已经不满足妈那些旧样子了,而是自己琢磨一些新样子。一九七三年的前前后后,虽然人们的衣服样子简单而普通,做衣服的料子和颜色也很单调,但草花对衣服的理解真的是常人不及的。她能把人们在商店里买回来的衣服,只几剪子,就改成不一样的感觉,她也能自己设计出一些既新鲜,又不太出格的样子,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愿意找她裁衣服样子、改旧衣服。
  离五十块还差好几块,草花就想,对不住大伙了,我只有这个法子了。
  这一个秋天、又一个冬天,有好多村里的人来找草花做活、改活,草花因为心情不好,用草花妈的话说,是“病了”,就都推了。以往草花帮村里女人们做活,也有人偷着要塞点钱给草花的,可是草花坚决不收,一次都没收过。乡里乡亲的,动动手,就要人家钱,好意思吗?可是现在,情况特殊了。草花想,把这一段压的活都帮着做了,如果有人给钱,就要了吧,这样,五十块就能凑上了。想到这个,草花的脸先就红了,可是为了去省城,只好先不要这个脸了。
  于是,春节前后的这些天,草花就开始主动去那些曾经被自己推了活的人家,帮他们裁衣服、改衣服。第一家给钱的时候,草花的脸红透了,一边在心里骂着自己,一边把钱收了。然后是下一家。这样,少了有一毛的,多了有五毛的,还有八毛的。没几天,草花就凑够了五十块。
  春节也就过去了。
  还有一件让草花犯难的事,一九七八年的春天,农民社员外出,特别是到省城这样的大地方,是要带生产队开的介绍信的,以证明身分,不然会让城里人当做“盲流”给抓起来。草花犹豫了几天,决定先到张队长家去探探路,正好张队长的老婆也曾找过她,让她帮着做衣服。草花去的那天,张队长去了大队开会,不在家。草花就一边做活,一边跟队长老婆套家常。队长家有一台旧缝纫机,蜜蜂牌的,上海货。草花把缝纫机使得飞转,做了两件新衣,改了四件旧衣,还把几个孩子该缝补的衣服都弄完了,忙了大半天。在队长老婆不住地夸奖草花的手艺的时候,草花就像是随意地说起,要去县城走一趟,听说那里的一个服装厂在办一个培训班,学做衣服,她想去试试,要是能报上名进了班,可以有些长进。
  队长老婆说,这是好事啊,你有这样的手艺,正应该去学学。没准就留在服装厂当工人了呢。
  草花说,那我倒是没敢想。不过,去县里报名是要生产队推荐的,就是说要开一张介绍信,证明是生产队同意去的。
  队长老婆说,这有什么,你这样的不推荐还推荐谁啊?介绍信开一张就行了。
  草花就说,那等队长回来了,你帮我说说。
  队长老婆说,还等他干什么?今天开完了会,肯定又是喝酒,晚上能不能回来还说不准呢。你等着。
  队长老婆说着,冲草花眨眨眼睛,起身到炕上的大柜子里伸手摸着,摸出两张介绍信,往草花面前一伸说,是不是这个?
  草花接过一看,还真是两张空白介绍信,上面盖着“清水河生产队”的红印。她高兴地说,对对,就是这个。可是,上面没写字啊?
  队长老婆笑着说,你这丫头,这么灵,这会又笨了。别看我不识字,可我明白这个,你拿上一张,自己把要写的写上,不就行了。
  草花犹豫着说,这,能行吗?
  队长老婆说,行。我说行就行。拿着吧。
  草花就拿到了介绍信。
  过了十五,草花就想走了。因为大姐带孩子来住了几天,就又耽误了些日子,眼看着正月就过了。临行前的几天,她帮着妈把猪圈起了,把衣服洗了,把水缸挑满了水,把窖里的白菜倒了垛,把下面掏空了的柴火垛改了堆,又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在二月二的早上,她在天还没透亮的时候就起来,拿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简单的行李,在贴身的兜里揣上了那五十块钱,早早地出了村,过了吊桥,上了公路。这时候草花妈和草花爸还在睡着,丝毫没有想到他们的三丫头悄悄地开始了在清水河人看来是惊天动地的行程。
  草花连二英子也没告诉,就这样一个人,在晨曦微露的时候,走在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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