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恶十余年,帕西诺太了解他了,那是如同冷血的蜥蜴般,为了家族利益,宁可「断尾」,设下圈套,牺性掉自己人,也不愿向敌人低头的人。
更别说,要他拿自己的性命来交易了。
帕西诺霍然起身,在舱室里来回踱步,困惑地思考着。
难道说,电报上的话只是一个幌子?卡埃尔迪夫故意抬高晏子殊的身价,是为了搅乱他的注意力,再趁机实施别的阴谋?但是以卡埃尔迪夫的实力,有必要那样做吗?
突然,帕西诺想到修道院的事。
就算晏子殊对卡埃尔迪夫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棋子,可是,也没有重要到非他不可吧?为什么卡埃尔迪夫不干脆地放弃晏子殊,就像他以前很干脆地抛弃他那些被曝光的卧底一样,而是一而再地想要夺回晏子殊呢?
还是……晏子殊掌握着卡埃尔迪夫家族的重大秘密?可若是这样,派人暗杀晏子殊,不是比大动干戈的人质交换更容易吗?
无论从哪方面想,这件事都太蹊跷了,但是,有机会夺取卡埃尔迪夫公爵的性命,对帕西诺来说,又是巨大的诱惑。
但他现在必须抵挡住诱惑,冷静思考。一来卡埃尔迪夫可不是圣人,会豁出一切去救一个国际刑警;二来他也不想就这样把晏子殊交出去。如果晏子殊对卡埃尔迪夫是那样重要,那他更想要知道,晏子殊究竟掌握什么秘密了。
帕西诺踱步到床前,在柔软的床沿边坐了下来。晏子殊仍然昏睡着,帕西诺轻抚过他的面颊,温柔地注视着他。
不论如何,这都是一个非常难得的,狠狠打击卡埃尔迪夫的机会,他要从长计议,让卡埃尔迪夫有来无回!
「子殊,每个人都想得到你,不过,只有我可以拥有你。」
轻声呢喃着,帕西诺把晏子殊放在被面上的胳膊,小心地放进被子里。
不知为何,在握住晏子殊右手的瞬间,帕西诺的头脑里浮现出戒指的画面,他眉头深蹙,愣在那里。
在过去,他从不认为卡埃尔迪夫会对一个男人认真,所以他从未想过那对镶钻的男戒有什么问题。但或许,卡埃尔迪夫对晏子殊这么执着的原因,就在那对戒指上……
帕西诺猛然起身,大步走向衣柜,拉开柜门。在一排西装后面有个隐藏式电子保险箱,帕西诺向上推开伪装用的活动木板,在保险箱右侧的数字键盘上输入密码,然后打开厚重的保险箱门,从满满一堆现金深处,取出一只黑色绒布小袋。
随后,帕西诺走到靠近舷窗的地方,扯开袋口,倒出戒指。
纯净透明的钻石在阳光下熠熠闪烁,帕西诺拿起其中一枚男戒,再次端详着里面用雷射刻印的英文,双眉越皱越深。
如果说,以前他觉得这句话很可笑,那他现在笑不出来,因为他发现这不是一个笑话。
晏子殊可能并不是卡埃尔迪夫公爵的「情妇之一」,而是——「唯一的恋人」!
为什么他从来没想过这种最直接、最容易理解的答案呢?!
假若晏子殊是卡埃尔迪夫的婚约者,那么卡埃尔迪夫公爵反常的行为,以及晏子殊就算死也不愿意出卖卡埃尔迪夫的「愚忠」,就能解释了。
这一结论简直是晴天霹雳,强烈的忌妒如同强酸啃噬着帕西诺的心脏,他死死地盯着戒指,很想立刻毁了它,但是,他转得飞快的头脑里,又想到了一件极重要的事——
许多年来,他一直努力寻找着卡埃尔迪夫公爵的弱点,而现在,这个「弱点」就掌握在他手里。卡埃尔迪夫为了救晏子殊可以付出一切,也就是说人质交换的事既没有什么阴谋,也不是陷阱,他可以放心地除掉卡埃尔迪夫。
帕西诺捏紧戒指,转头看着晏子殊。他绝不会让卡埃尔迪夫得到晏子殊,一根头发也不行!晏子殊是他的!
「子殊……」
将戒指放回保险箱,离开舱室前,帕西诺又来到床边,弯下身子,亲吻了一下晏子殊的额头,轻柔低语,「为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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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西诺离开后不久,晏子殊就睁开了眼睛。其实,当那个年轻的无线电操作员慌慌张张地闯进来时,他就醒了,只是意识还很朦胧,仿佛还沉在海水中。
他隐约听到有人在谈话,声音像传自很遥远的地方,他一动不动,努力辨识着他们的谈话内容。随后,晏子殊感觉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逐渐苏醒,意识也越来越清晰。
但他仍然闭着眼睛,假装昏睡,不想让帕西诺察觉出异样。
无线电操作员说着英语,帕西诺和佣兵说着俄语,虽然晏子殊不会说俄语,但几个对刑警来说最常见的词语他能听懂,比如「美国人」、「潜艇」和「武器」、「时间」等。
帕西诺的语气显出压抑和不悦,语速很快,晏子殊想,一定是他的行踪暴露了,被美军盯上,所以帕西诺变得非常烦躁。
但是,几分钟后,晏子殊又觉得自己猜错了,因为帕西诺突然转身走向衣柜,从里面的保险箱里拿出一样东西。
由于视角问题,又不能过于明显地睁开眼睛,晏子殊只能小幅度转动眼珠,透过睫毛间的缝隙,监视着帕西诺。
他以为帕西诺从保险柜里取出来的东西是枪,结果却是——
「戒指?!」
晏子殊无法相信,以为早就被帕西诺丢弃的结婚戒指,居然还存在着,而且看起来似乎完好无损?
晏子殊非常高兴,不过也很迷惑,为什么货船被美军盯上,帕西诺去保险箱里找的不是手枪,而是戒指?晏子殊想不通,但很快,他的脑袋中就灵光一闪——
「盯梢船只的人不是美军,而是兰斯?」
很可能帕西诺和佣兵之间的对话内容是——佣兵提到追踪的潜艇属于美国人,而帕西诺否认了。
只是,就算是卡埃尔迪夫来救他,为什么帕西诺会突然在意起戒指?
难道是……卡埃尔迪夫他做了什么?
「糟了!」
「子殊……为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他。」
果然!听到帕西诺的话,晏子殊的心猛地沉到了底!
最担心的事情成为事实,帕西诺发现了他和卡埃尔迪夫的真正关系,不,应该说是卡埃尔迪夫故意让他发现的吧?晏子殊都能想像到卡埃尔迪夫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他们的关系曝光,帕西诺才会同意与卡埃尔迪夫谈判,而晏子殊很清楚卡埃尔迪夫会拿什么出来交易——他的性命。
「那个笨蛋!」
比起感动,晏子殊更多的是生气!气到想发飙!他多次叮咛卡埃尔迪夫,不要为他做一些冒险的事情,可显然卡埃尔迪夫完全没有听进去!
他一点都不想看到卡埃尔迪夫为自己而死,那样,他宁可先自杀!
虽然气得要命,但晏子殊始终紧闭着眼睛,不让自己极度不安的情绪泄露出来,直到帕西诺离开。
「那个混蛋……呜。」
晏子殊想要爬起来,但是他发现他根本爬不起来。意识恢复是一回事,体力恢复又是另一回事,过去那二十小时,他过于逼迫自己,完全忽视了身体上的伤痛和体能极限。
身体以「当机」的方式来回应他的胡来,能活动的只有手臂,但是,却连掀开被子也做不到。
晏子殊紧皱着眉,他讨厌这种浑身无力的感觉,努力想要身体活动起来。突然,他听到门口有打斗声,尽管那打斗声很快就结束,但晏子殊敏锐地嗅到了危险,他不再挣扎,微闭着眼睛佯装昏睡。
进来的人犹如鬼魅一般,双脚踩在实木地板上,却没有一点声音,但晏子殊能根据光线的变化察觉到他的位置。来者站到床边,膝盖压上床垫,微弯下腰,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
「喀嚓。」
极轻的上膛声,装着消音器的枪口对上晏子殊的眉心,晏子殊还是没有动弹。
突然,那人嗤地笑了一声,以相当不屑的语气说道:「‘夜鹰’,你醒着吧?也许你能骗过帕西诺,但骗不了我。」
晏子殊睁开眼睛,面前是德瑞克带着邪魅笑容的脸孔,当然,晏子殊也没有忽视那把上膛的瓦尔特手枪,他的黑眸极冷淡地扫过枪口,瞪视着德瑞克。
「怎么我每次出现,你都不惊讶?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杀了你?」德瑞克好奇地问,有意拿枪口碰触着晏子殊的脸。
「你要是想杀我,进门后就会开枪了,」晏子殊冷冷地说,移开视线,「投必要装神弄鬼。」
「你说得没错。」德瑞克笑了笑,收起枪,竟然爬上床,跨骑在晏子殊身上,并且双手暧昧地摸向晏子殊的胸膛。
「你……干什么?!」
晏子殊睁大黑眸,脸色都变了,德瑞克强行解开他衬衫的钮扣。
「原来你也会紧张啊,明明连死都不怕。」德瑞克指的是晏子殊在暴雨中跳海的事,「放心,我对男人不感兴趣,我只是要给你打针。」
德瑞克从黑色西装的口袋里拿出一支造型像钢笔的银灰色注射器,拔掉笔帽,调整了一下注射剂量,「你现在应该不能动,而它能短时间内消除TSZ对你的影响。」
「为什么要帮我?」晏子殊眉心蹙拢,他不认为德瑞克会突然大发善心。
「眼下,只有你能阻止公爵‘自杀’。」德瑞克说,拿起注射器,对着阳光飞快地察看一眼溢出液滴的针头。
「你也可以,你现在立刻发电报给卡埃尔迪夫,阻止他上船!人质交换是不可能成功的,帕西诺会杀死他!」晏子殊焦急地说。
「抱欲,我做不到。」德瑞克无奈地耸肩。
「为什么?」
「因为公爵已经来了。」
「哎?!你说什么?!」晏子殊震惊不已,不是三小时后吗?
「你知道的,公爵他总是不按牌理出牌。大概再过二十分钟,直升机就会降落在船首甲板上了。」德瑞克说着,猛地一针扎向晏子殊左胸心脏的位置!
「——!」
晏子殊眼前一黑,胸口痛得就像一把刀子猛地捅进去,冷汗一下子飘了出来。
德瑞克收起注射器,皮笑肉不笑地说:「哦,我忘了提醒你,这种药剂打下去会有一点儿疼。不过我想,你应该忍得住吧?」
德瑞克从晏子殊身上爬下,回头看着他说:「快起来,我们没时间耽搁。」
晏子殊弓起脊背趴在床上,全身肌肉不受控制地发抖,汗水把衬衫都浸透了,尽管他非常痛苦,还是挣扎着爬下床。
「把枪给我,我们杀出去。」晏子殊喘着气说。
看着他满头冷汗,但眼神锐利、杀气腾腾的模样,德瑞克什么话也没说,丢给他一把备用手枪。
「你弄丢了我的沙淇之鹰,别再弄丢这把。」
「哼。」晏子殊瞪他一眼,握紧枪率先冲出舱门,他一定要阻止卡埃尔迪夫登船!
突然——
「咻、乒!」
一发子弹擦着头发击中舱壁,火星四溅,晏子殊立即退回船长室,以舱门做掩护,往子弹的来源方向回击了两枪。
「砰!砰!」
他不指望这两枪能打中人,但能把对手逼回角落。
回应晏子殊的是冲锋枪疯狂地扫射,子弹打碎舱门上方的紧急照明灯,玻璃碎片飞溅!
德瑞克一把将晏子殊拉到身后,砰地关上舱门,然后透过门上的窥视孔查看着外面的形势。走廊两边都埋伏着佣兵,至少有二十人,并且手持能击穿防弹衣的大口径武器。
「我们被包围了。」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