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就只有八年抗战了。
那就谈淞沪之战?南京保卫战?武汉会战?毫无疑问,又会出现上海沦陷、国民党迁都和重庆大轰炸等令人伤感的心绪。只能谈百团大战,于是,毛泽东骄傲地提起了彭德怀。他按照自己的表达方式,打着手势,没有军语,也没有那些哼哼哈哈的官腔,生活化的口语中不乏幽默和风趣。
第四章 南线与北线(2)
作为对蒋氏的回应,毛泽东在后来几十天的谈判中一再地坦言:他要在蒋先生领导下迎接和克服和平建设中的一切困难,并表示这次国共和谈合作,“不是暂时的合作,而是长期的合作;不是一时的团结,而是永久的团结”。这样的一席话原原本本出自毛泽东之口实属不易,不论国民党人还是共产党人,几乎没有人不相信“民主团结、和平建国”的蓝图正在徐徐展开。
形势一派大好,这可乐坏了赫尔利。这位在国共两党都有面子的外交官,一直兴奋异常,所有蒋、毛欢宴的场合都有他的影子。看上去他好像也没有什么不真诚的地方,早在离渝赴延迎接毛泽东时的声明中,赫尔利就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一年多的努力,目的就是“以协助国民政府消除内争之可能性”。他的这种努力(当然还有苏联斯大林的敦促),终于使硝烟弥漫的中国升起一片彩虹。σ米σ花σ书σ库σ ;__
天真善良的老百姓们,真是心花怒放啊,《新华日报》《大公报》以及西南、西北的各种报纸,竞相刊载颂扬文章,称国共和谈“给中国人民带来无限的光明和希望”。国民党的《中央日报》趁机大谈“统一军令和政令”,一篇文章中还引用韩非子“木之朽也必通蠹,墙之坏也必通隙”的典故,历数“国家之败也必因不统一,民族之弱也必因不团结”的害处,高唱“军队国家化,政治民主化”。就这样,一个又酸又甜的果子从冰凉的铁树枝头结了出来,蒋介石和毛泽东精心地为它选定了一个揭幕的好日子——10月10日。这就是后来成为三年决战的根源、而令世人哭笑不得的《双十协定》。
蒋介石胡宗南杀机暗伏,毛泽东彭德怀谈兵论道
就在关于“和平建国”大政方针的《双十协定》公布于世的前两天,一架国民党运输机因迷失方向,降落到八路军控制的河南焦作地界。在这架飞机上,有一封蒋介石给阎锡山的密件并夹带着两册《剿匪手本》。这封刊有国民党军委会关防、经军委会委员长侍从室二组登记并加盖杜锡钧手章的密信,分明写着“中正申篠”的字样,而且签署日期是9月17日。
到《双十协定》出台的第三天,蒋介石特别密令第一战区司令长官胡宗南给部队秘密印发这个《剿匪手本》。这个小册子,对于国共两党的老军人们都不陌生。它是过去十年内战中国民党军队“精神讲话”须臾不离的教典,其中的警句就是“赤匪不灭,军人之羞”,而且竭力推行所谓“革命军连坐法”:“班长同全班退则杀班长”“班长不退而全班退,以致班长阵亡,则杀全班兵卒”……老蒋以军事统帅的身份把这个玩意儿往部队一推,目的是使“全军之中,人人似刀架在头上,似绳子缚住脚跟,一节一节互相顾瞻,连坐牵扯,谁亦不能脱身”。显然,他是要抽掉全军的退路、彻底与共产党决一死战。这不能不叫那些包括部分国民党人在内的幻想主义者触目惊心,出一身冷汗。
但是延安却平静得很。1945年10月17日这天,安全返回延安已有一个星期的毛泽东,把大大小小干部召集到一起,闲唠家常似的向大家介绍重庆谈判。一边是写在纸上的和平协定,一边是直接进攻解放区的国民党80万大军(还不含包围陕甘宁边区的军队),口号天天在喊,仗也天天在打,毛泽东就从这个令人疑惑不解的矛盾开始聊起。
第四章 南线与北线(3)
还是那句老话,毛泽东认为国民党消灭共产党的主意是“老早就定了”,而共产党“针锋相对、寸土必争”的方针也是“老早就定了”。于是,他就拿前不久的上党战役打比方。他把上党地区比作太行山、太岳山、中条山中间的一个脚盆,说脚盆里有鱼有肉,阎锡山派13个师去抢,结果,“我们‘对’了,‘争’了,而且‘对’得很好,‘争’得很好”。他希望“这样的仗,还要打下去”。因为,“订立了《双十协定》以后,我们的任务就是坚持这个协定,要国民党兑现,继续争取和平”。
毛泽东用辩证法的思想回答问题:“打是为了争取和平,不给敢于进攻解放区的反动派很大的打击,和平是不会来的。”他说得风趣极了:“蒋介石来进攻,我们把他消灭了,他们就舒服了。消灭一点,舒服一点;消灭得多,舒服得多;彻底消灭,彻底舒服。”〞米〞花〞书〞库〞 ;www。7mihua。com
听会的人全都哈哈大笑。只有一个人不笑,他就是坐在前排的彭德怀。
散会之后,毛泽东信步走到彭德怀跟前。他手上夹支烟,边划着火柴边说:“我们的彭大将军又在运筹帷幄是不是啊?”
彭德怀憨厚地咧开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毛泽东点着烟,熄灭火柴,与彭德怀并肩步出会场,边走边聊。毛泽东说:“老彭啊,你对时局有何高见?”
彭德怀进入严肃的思考,略微沉默后说:“一个字,打!主席判断完全正确,以战求和,则和存。”他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望着远处的清凉山思考了一下:“国民党军有四百万啊,要解决它不是个简单的事。可是不解决不行,蒋介石的尾巴翘上了天。除了打胜仗,我们还有什么法子?”
毛泽东摆一下手:“光靠打还不够。我们有政治优势,还可不战而屈人之兵嘛!三边地委不是有个报告,我们地下组织的统战工作搞得很不错,邓宝珊的一个旅要起义,那个旅长叫什么……”
“曹又参。”彭德怀补道。
毛泽东兴奋地接着说:“派陕甘宁晋绥联防军策应一下。这个起义如果搞成,就是一个‘火车头’,它不但削弱了边区北线敌军的力量,壮大了我军力量,而且也给广大国民党官兵指出了一条光明的道路。”
彭德怀用钦佩的目光盯着毛泽东,意味深长地重复道:“发挥政治优势,以弱胜强!”
毛泽东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以弱胜强。十年内战,抗战八年,我们不就是这么走过来的吗?”毛泽东忽又生起感慨之意,顿一顿,猛吸一口烟,徐徐吐出,“东北的干部都派出去了,斯大林同志若是配合得好,美国就是在大连登陆我也不怕他。华东暂且放一放,新四军撤到长江以北也是迫不得已呀,人家要回南京,我们在南方他就不能安心睡觉,让他八个解放区,共产党要抢地盘的谣言不攻自破。山东嘛,大家都很热闹,胜败有一拼。中原那边有李先念同志在,等王震和王首道过来会合了,我看要大打一下。只要王震他们活着回延安,就算大胜利!现在是华北和西北,傅作义、阎锡山、胡宗南,还有‘二马’,这一班人,老蒋的赌注押得不轻哩!”
见彭德怀许久没接话,毛泽东收住话头,问:“老彭,你对西北怎么看?”
其实,这正是彭德怀思考的焦点。见毛泽东发问,他长长地嘘了口气,“西北问题,我看主要对手是胡宗南和‘二马’。”
第四章 南线与北线(4)
毛泽东点头:“这也是陕甘宁边区的主要威胁。”
彭德怀分析说:“胡和马又有区别。”
毛泽东点头:“胡有野心,此人的后台老板是蒋介石;马有野性,是地头蛇,带点儿民族色彩,有欺骗性。”
彭德怀又咧开嘴。他对毛泽东看问题一针见血,打心眼儿里敬服。
关于胡宗南的“野心”和马家军的“野性”,彭德怀与毛泽东心照不宣。尤其胡宗南,抗战胜利后,坐大关中的此公,7月中升战区司令长官,10月初加国军上将军衔,的确有点儿飘飘然。他自恃兵多将广,装备精良,实力雄厚,又身在周秦汉唐的帝王之乡,仗着蒋介石的恩宠,一口气调动数十万大军四处出击,在中原、华北、东北及整个北中国地区,几乎无孔不入。这一个多月时间里,他让陶峙岳率部进驻了新疆,陶为新疆警备总司令;又命李铁军率部驻守甘肃的河西走廊,李为河西警备总司令。董钊的第三十八集团军镇守关中,巩固后方基地。高双成的第二十二军据守陕北,谢辅三的第二十七军驻守陕南。同时,任陕西省政府主席的祝绍周兼陕甘边区总司令,第三十六集团军副总司令文朝籍兼鄂陕甘边区副总司令。胡自将第一军的第七十六师及第四十军东出潼关,接收郑州、洛阳等中原重镇,以控制津浦、陇海枢纽;派第三十四集团军总司令李文率第十六军、第三军渡河入晋,经同蒲路、正太路、丰汉路,直奔保定与平、津等地受降,进而挺进华北,窥伺察绥方向的动静。胡宗南还让心腹黄正诚带着他最信赖的第一师打入阎锡山的封地晋南,并几经周折,硬是把范汉杰的一个兵团推进到了东北……胡宗南的所作所为,引起中共中央军委的高度重视。
毛泽东和彭德怀两人在窑洞前的小路上默默地行走了一段。朔风吹来,陕北的秋意中已微含肃杀。彭德怀下意识地紧了紧腰带,说:“胡宗南的手长得很,到处伸。上月的22号跑到郑州搞受降典礼,一个典礼,豫北、豫西都成了他的地盘。”
毛泽东举手一劈:“下一步,我们不允许他乱跑,要牵制一下。”他想了想,忽问,“老彭啊,晋绥和晋察冀的绥远战役要他们抓点儿紧,先搞傅作义几万人!”
彭德怀对此赞同。他告诉毛泽东,晋绥和晋察冀两军区的野战部队,已经在左云、右玉与兴和、天镇一带集中主力5万余人。国民党顽军也在绥东集结了5万余人。彭德怀说:“顽军目的是来合击我张家口的,他们分别驻在集宁、丰镇、卓资山、陶林、凉城、新堂的归绥,摊子铺得比较大。”
“敌人摊子大对我有利。不过,5万对5万,这个仗还要考虑一下。”毛泽东用夹着烟的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大大的圆弧,“一定不能分散兵力,务必告诉贺、聂,要集中绝对优势兵力,一口一口地吃。三个吃一个行不行?不行就五个吃一个!总之,要确保胜利,打有把握之仗。”
彭德怀听得出毛泽东话中有话,其间含着对兵员素质的基本估计。年初毛泽东在陕甘宁边区参议会上谈及1945年任务时,就一再强调须对现有兵员进行整训,并且具体提出1945年要将全部正规军和游击队轮训一次,要按照他过去总结三五八旅“官教兵、兵教官、兵教兵”那一套新的训练方法,搞群众性的练兵运动。彭德怀说:“贺、聂目前已在抓紧整训部队,作好战役准备。我们部队都有群众性练兵的好传统,像三五八旅他们,那么苦,拉到葫芦河搞生产自救,没吃没穿的,战士们都得了夜盲症,小腿肚肿得亮晃晃的,得闲还忙着投弹呀、刺杀呀,3发子弹打11环就是‘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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