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的江面黑沉沉的,翻起的浪花却是雪白。小船如一叶浮萍。
冷知秋不由得抓紧项宝贵的手臂,紧张的坐直了背,想看又不敢看的一会儿睁开眼,一会儿又闭上。
好不容易到了那艘大商船上,顿时像回到了平地,她才松了口气。
可她一口气才刚松完,就被项宝贵拦腰抱起,送到了船头,这船头也没有护栏,光秃秃直面底下的江水滔滔,仿佛一个巨浪就能把人卷下江去,吓得她惊呼一声,翻侧过身就往他怀里钻。
“不要看,我要到里面去!”她抓着他的衣襟直发抖。
项宝贵哈哈大笑,这小女人真是个矛盾体,有的地方胆大无边,有的地方却又胆小如鼠,不管她哪样,他都觉得无比可爱。
“是你说要到里面去的哦。”似乎是开玩笑。
“嗯!”冷知秋毫不犹豫。
然而走着走着,那无法言说的喜爱,便转化成沸腾的热血。又要分别,总不能再期待在燕京偶遇……以后,是不是每次告别,都会一次比一次痛苦,但又一次比一次狂热放纵?
所以,他将她抱进了船楼二层那属于他的明阁,一进去便将她放下,箍紧她的细腰提起,埋头狠狠吻住柔嫩的唇瓣,从第一次的浅尝辄止,到第二次的孟浪厮磨,都没有这次这样凶狠的啃咬,那小小的薄唇经不起,一瞬间便绽开血珠,疼得她嘤咛抗议。
于是他又像猛狮看见了水边的小鱼,感叹那生命如此不同与娇弱,突然温柔了眉眼,轻轻舔去血珠,沙哑的声音问:“知秋,我可以拥有你吗?”
冷知秋茫然看着他魅惑的眼睛,嘴角的血迹如此妖魅,既让她紧张害怕,又让她惊叹他的美。原来,男人也可以这样好看。
听不到回答,项宝贵有些不满和惶惑,犹豫了一下,问:“你和你的青梅竹马有没有这样亲吻过?”
“亲吻?”冷知秋怔怔重复这个词,是啊,原来,他们在做的事情,叫做亲吻。
可是这亲吻,和她以前的观念天差地别!
小时候,父母都曾亲吻过她。长大了,被自己的夫君亲吻,却原来根本不是一回事……
看她只顾着出神,又得不到答案,项宝贵懊恼的腾出一只手,抬起她那小巧的下颌,再度吻上去,想要吃了那红唇一般,用力吸吮着,直到它们不得不分开,让他的舌尖探进去,汲取更多。
这是一种全新的尝试和体验,两人都忍不住震颤,体会到天地造物、阴阳异性本能的暗示,这一种亲密,世上再无第二人能够取代,在纠缠中,他们记住了彼此的味道。
直到无法呼吸。
流连着分开唇瓣,粉红的舌尖还微微吐露,牵着一丝银亮,点燃了互相触及的目光。
“知秋啊知秋……”他深深叹息。
冷知秋颤抖着,下意识的靠向他的身体,想要寻求支撑,她的腿有点无力虚软。
但他却握住她的腰,不让她接触。他怕吓到她,她还小呢,都没及笄。
“现在,有没有后悔进来这里?”他故意开玩笑。
冷知秋摇摇头,过了一会儿,她回过神来,精致美好的小脸染满红晕,现在她才醒悟,夫妻之道、男女之间,似乎还有很多秘密,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夫君,我们上回不算洞房吧?难怪你娘那么生气。”
你才知道啊?项宝贵启唇粲然一笑,拉起她的手走向略低矮的床榻,扶她坐下,他也挨着她坐。
“我不希望你的一生中有遗憾、后悔。”
冷知秋不说话了,他有时候真的、仿佛、好像“对她很好”,宠溺包容、处处为她着想,更有父亲都不能给予的信任支持。
“离日出还早,我们还能睡一会儿。”他动手解外袍。
冷知秋出神的看他的动作,那种利索、干脆的力度,还有那令她好奇的身体线条。
突然,鼻子上又被刮了一下,把她的魂刮了回来。
他替她解开绳扣,除去腰带和衣裙,动作却换了两样,轻柔又有刚硬的节奏。
并枕躺着,她问:“京城禁止通行了,知秋该问夫君借钱住客栈,还是该借宿紫衣侯府?”
项宝贵挑起眉,“你说呢?”
“我觉得应当节俭些,何况紫衣侯留客之心很诚恳。”
“……”项宝贵知道她在说反话,故意寻开心。
不过略沉吟后,他还是给了意见:“娘子需想办法尽早回苏州才好。我把六子留给你用,你只管差遣他。”
冷知秋在困意来临之前,又问:“我爹,还有太子的事……?”因为困倦,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项宝贵伸臂将她抱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不用怕太子,他不敢。”
——
寅时末,卯时未到,冷知秋就被项宝贵叫起来,兴冲冲去看江上日出。
每个地方的日出,大约都可以写成不一样的华彩诗篇。
每个人的心里,大约也会变幻不同的心境。
项宝贵和冷知秋坐在船楼顶,脚下是飞檐如大鹏展翅,四周江水东流,浊浪滔天,静静看一轮红日缓缓破开苍穹……
不远处,琉国的使船开始张灯结彩,准备烟花,并缓缓驶向长江南岸,靠向桃叶渡。
“一会儿,太子要领着百官为琉国使船送行,我便把你送上马车,送回京城内,记住我的话,尽早回苏州,带上我妹妹宝贝……不要等到皇帝驾崩。”
096 最后通牒,出意外
洪元三十年四月,北城外。夹答列晓
琉国使船离京回国,太子领百官相送,约定琉国永世为属国纳贡,烟花燃放,鼓声隆隆,一派祥和繁荣。
城内。
因为惠王闯宫惊扰皇帝,整个惠王府被肃清,全部下狱,死伤数十人。
京城八大城门全部紧闭,禁止通行。来往客商消息不灵、反应不及时的,滞留无数。
——
在百官与琉国使船热闹的送行礼仪队伍之外,项宝贵将冷知秋送上一辆马车,明目张胆、招摇入城。
太子朱鄯和紫衣侯梅萧不约而同侧目看向这边。
冷知秋对项宝贵道:“夫君保重。”
项宝贵这回心情挺好,脸上是明亮的笑容,就像日出的阳光从此停驻在了他脸上。“娘子亦保重。”
徐子琳早就离开水月居,张六抱着冷知秋的衣物盒子,上车驾马。
——
到了城内,就去找客栈,谁知因为来的晚了,已经到处客满,剩下几家还有少许空余,不是价格惊人,就是条件太过简陋嘈杂,实在不适合冷知秋和项宝贝居住。
张六虽然带了些盘缠,但也仅能应付两日。
两人正坐在店堂里吃午饭,盘算怎么离京,冷知秋坐在上首位置不慌不忙,张六坐在下首位置,却不敢动筷,要等她吃完了再吃。
“夫人,少主要是护您先离京就好了。”张六感叹。
“我要走,昨晚就走了。宝贝还在侯府不肯离开,所以才无奈。其实,梅萧若想让我离京,以他之能,怎么会办不到?先等宝贝小姐的事情了了吧,才好计较。”冷知秋倒是一点不为离京发愁。
刚说到梅萧,梅萧就带了两个侍卫,找到他们。
双方互相看着,带点尴尬。
梅萧让侍卫退在外面,他自己也坐下,添了碗筷与冷知秋、张六同桌。
“知秋,宝贵是我梅萧的兄弟好友,你也是我梅萧诚心期待的朋友。如今这样的局面,你都不肯来我家住几日,是不是太刻意?”
他直直望着冷知秋,脸色严肃。
冷知秋心想,如果真的只是朋友相邀,她绝不会这样刻意规避,倒显得扭扭捏捏。
“你信里说的,可不是这样。”说完,她就低下头顾着吃饭。
她这话等于拒绝了梅萧,既拒绝去他家住,也是拒绝了信里“争取”她的意愿。
梅萧吃不下去了。
他不会问,她和项宝贵怎么样,和青梅竹马怎么样,他有他的傲气。
“这样吧,我在西直门置了一处小院,本来就无人居住,你先在那里暂住几日,你知道这种院落于我梅萧而言根本不值一提,所以也不算什么人情,你若再拒绝,可就过分了。”
冷知秋怔住。
抄家前,原都御史府邸就在西直门,她虽然很少出门,对那一带还是熟悉的,毕竟盛载了十几年的记忆。
梅萧什么时候置下的宅院?用心良苦哉。
不管怎样,这种用心还是有些动人,并不讨厌。
“谢谢。”冷知秋由衷道谢。
——
那座小院的确小巧玲珑,布置典雅。
它不仅在西直门,而且离旧都御史府相隔百步不到,站在院里,就能看到旧都御史府邸里依然苍翠的老树、严整高大的门楣。
搬进这里住,冷知秋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大概就是时不时回忆起幼年在都御史府里无忧无虑的生活。
什么时候可以出城,这事有张六在关注打探着,不用她操心。
项宝贝赖在紫衣侯府住下了,冷兔找到西直门小院,随着冷知秋一起住。
冷兔告诉冷知秋,小侯爷把家里的姬妾全赶走了,整天忙的没影,侯府里就剩下梅夫人李美姬和项宝贝,两人水火不容,天天吵嘴打架。
冷知秋听得烦躁,问:“小侯爷没和宝贝姑娘好好谈过吗?”
看项宝贝的架势,还是不死心,那要怎么带她回苏州?
冷兔笑嘻嘻道:“他们在书房里说了没几句话,小侯爷就气得不行,把傻大妞骂哭了。”
那也就是说,他去偷听了。
冷知秋问:“你为何要去偷听?”
冷兔挠着头,还是笑嘻嘻的样子。“傻大妞好玩,她去找小侯爷说话前,我就跟她打赌,说她一定哭鼻子,嘻嘻,她输了就要答应我一件事。”
“嗯?”冷知秋颇意外的挑起眉。“那你要她做什么事?”
“这个嘛,还没想好,那傻大妞能帮我做什么事呢?”冷兔歪着头思索。
“以后不许叫她傻大妞了。哪个女孩子喜欢听到这样的粗话?”冷知秋实在忍不住。
毕竟年幼,跟着谁厮混,都容易受影响。这才和项宝贝玩闹了多久?就有些顽皮粗野了。
冷知秋教诲他:“以前你是小乞儿,你还懂得逢迎拍马,与人说好话;如今你跟着我,你说什么,就代表了我说什么,你在外面一言一行,都要想到背后的人是我。”
“那我该叫她什么?”冷兔鼓着腮、瞪着眼问。
“她是我的小姑,你叫她宝贝小姐吧。”
“宝贝……小姐?原来她名字叫宝贝啊。”不是姑奶奶。
冷兔眨巴眨巴两下,觉得那姐姐的名字还蛮好听的。
“那你呢?姐姐你叫什么?”一直叫她神仙姐姐,却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我叫知秋。”冷知秋想起项宝贵说他肯定不识字,便问:“你读过书吗?”
冷兔笑哈哈摇头。
显然这是不用问的,小小乞丐能活着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读书?
“想不想读书?”冷知秋认真的道。“很多人大字不识,也能过得很好,就像你,就像我婆婆,但是,如果能够再读些书、认些字,一定会更好,看这个世界也会变了样。”
“真的吗?”冷兔有些好奇。
“嗯。”冷知秋用力点头。
——
凤仪楼。
冷兔刚要进大门,就被人轰了出来。
里面全是达官显宦,像他这样衣着普通的小孩,自然别想进门。
冷兔便搬了块石头,远远的坐在凤仪楼对面等着,一边悠闲的四处看人来人往,看进出凤仪楼的那些人,进去时什么表情,出来时又是什么表情,饶有兴趣。
一顶绿呢小轿停下,钱多多急匆匆进了凤仪楼。
不一会儿,曹老板和钱多多一起出了凤仪楼,走到冷兔身旁这间大茶楼,要了个隐秘安静的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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