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的空壳?还是原本藏匿于地宫、不知多少人数的高手?
“无论是子虚乌有的财富,或是呼风唤雨的兵马,皇帝应该都有,何必煞费苦心追寻这么多年?”冷知秋自嘲的摇头,笑自己胡思乱想。
她正要回房间去,却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这里通风良好,风从何来?
这么想着,忍不住绕着大厅走了一圈,又举灯照了照穹顶,却没见到任何孔洞。真奇怪!
冷知秋往回走,经过石门旁那个龛,想着那条塞了龙珠的碧玉小青龙十分诡异,就想再看一眼,于是打开宝箱。
才打开来,就吓得手一抖,箱盖摔了回去,“啪”一声。
“啊——”冷知秋又被自己吓了一跳。
前上方,小葵的声音传来:“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冷知秋定了定神,刚才不会是看花眼了吧?明明是一青一白两条漂亮的玉龙,怎么会变成一条,而且……她深吸了口气,伸手,将箱盖缓缓打开来。
这次有了心理准备,就没有那么惊吓。
箱子里是一条张牙舞爪的碧玉青龙没错,但那龙身体里的碧玉却被红色的液体慢慢侵蚀消融,已经只剩下薄薄一层外壳,即将消融殆尽。赤红如血的稠液从龙嘴、眼睛里缓缓溢出,已经淌了将近半只箱子的厚度,间杂着一缕缕碧色,诡异妖魅。
这条如同炼狱中即将化开的碧玉龙,让冷知秋一下子想起了怎么也回忆不起来的某个梦境。当时还在项宝贵怀里,怎么也想不起来梦里的情景,这会儿却一下子映照分明,如同冥冥中有什么神灵。
“怎么会这样?”她不安的喃喃。
也不顾上去想这地下石室的通风问题,心神恍惚的合上箱盖,快步往回走。
——
另一边,沈家庄。
钱多多这晚发了狠,带着那十几个镖师搜遍园子,还是一无所获,而后,他做了一个决定:把这世外桃源、人间仙境般的园子砸了!
他就不信,那些躲在暗处的“高手”会忍得下去。
于是十几个人撸袖子踢腿,鬼子进村一般,回到大门口开始砸。迎门就是一丛娇艳灿烂的蔷薇,一个镖师抬腿横飞一脚,就要踢到,僵住,问钱多多:“钱老爷,这么好看的花,没必要砸吧?”
见过砸锅碗瓢盆桌椅板凳,就没试过要践踏花花草草,做坏人也难啊,于心何忍?
钱多多歪着嘴磨面皮,磨了一会儿,目露凶光,突然冲上去一脚扫过,粗大腿所过之处,花枝断折,花瓣飘零,噼噼啪啪,稀里哗啦,这丛蔷薇就这么毁了。
镖师们汗颜:真是太凶残了……
作恶就是这样,一旦开了头,欺凌起弱小美好的东西,就会越来越变态的兴奋,兽血沸腾。
刀剑在夜色中亮出闪电般的光弧,暴虐的腿脚四处飞扫,所过之处,枝叶凋零。
钱多多和镖师们先是慢慢的毁坏花花草草,很快就疯狂起来,哈哈大笑,踩着满地乱红碎叶,逼近那株铁树。
张六从睡梦中惊醒,飞快的穿梭在迷宫般的巷道,一个纵身跃上扶梯。
园子外,四个黑衣人埋伏在暗处,其中一个忍不住站起身,要去阻拦钱多多,却被另外三个拦住。
“先等等,张六在里头,不能让他知道咱们。”
张六从地宫出口出来,复原铁树机关,一转身,便看见了钱多多和一众镖师,双方目瞪口呆。
钱多多他们是惊讶,终于有人出来了,也终于看到了那棵铁树的奥秘。
张六是惊讶,睡了一会儿工夫,少主和他父母亲慢慢收拾起来的花园,竟然变成月光下一片花冢,到处是断枝碎叶,糊满黑泥,到处是碎裂的花盆陶片。
“我杀了你们这帮混蛋!”
张六怒发冲冠,闪身就发出天女散花般的暗器,半空中,解下软剑如银蛇,杀向钱多多。
众镖师慌忙应战。
钱多多却激动万分,撇下镖师们,双眼放着绿光,直奔铁树而去。
园子外的四个黑衣人忍不住都跳上了墙头,准备拦阻钱多多。
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他们身后,还有四个黑衣蒙面人,一个素净白袍的男子负手站在他们身后,淡淡咳了一声。
银光锐器破空而发,墙头的四个黑衣人应声倒下,又很快负伤重新跃起,杀向身后的敌人。
……
钱多多用力推开铁树机关,蹲下身往洞里张望,依稀看到一条扶梯,月光般透亮的地下迷宫一角,竟然有着宽敞的巷道,林立的房舍——这是什么玩意儿?项家藏着的秘密,就是这么个看上去毫无用处的地宫?
他不信邪的跳下去,攀着扶梯往下爬,爬了没两步,就觉得背后凉飕飕,不敢真的下去。万一里头很多埋伏、千军万马什么的,可怎么办?
猛回头看,只见黑压压望不到尽头的巷道,盘横交错,其间小石屋星罗棋布,组成了庞大的迷宫,那黑暗的尽头,说不清会有什么古怪。
这气势庞大的地下迷宫,安静得如同沉睡一般,静到极处,隐隐生出幻觉,仿佛有远古的梵音阵阵,喃喃着深埋千年的叹息。
钱多多浑身一个激灵,再没有那个胆子继续往里探究,噌噌噌爬回了地面。
……
次日,冷知秋等人回到沈家庄,就见园子外围了一群乡民,指指点点。
冷知秋和冷兔、沈天赐互相看看,脸上都变了色。
急忙分开人群,只见园子大门洞开,两个衙役并一个仵作正在往外拖尸体,尸体一律用芦苇席盖着全身,也看不出是什么人,拖过的地方,涂下暗红色的血迹。
冷知秋两眼一黑,差点晕倒,被冷兔和沈天赐一边一条胳膊扶住。
等她缓过神来,冷兔先去问衙役怎么回事。
衙役道:“哪个晓得怎么回事,大半夜这里杀得沸反盈天,老子都没睡好觉就被喊起来,到得此地,就是现在这样咯。瞧这些人的样子,许是什么强盗吧。”
正说着,园子西头有乡民喊:“这里还有几个死人!”
衙役匆匆跑过去看。
冷知秋振作精神,脚步发虚的往园子里走,当看到昔日美景,竟落得像刮了一场台风一般,全成了废墟烂泥,心疼得一阵阵直抽。
“六子……六子呢?”冷知秋心慌的喊着问。
沈天赐也是呆若木鸡,听到她喊,才道:“外甥媳妇儿,你别急,俺这就去找找看。”
冷兔气喘吁吁跑过来告诉她:“知秋姐姐,外面有十二具尸体了,都不是六哥,衙役说可能是两伙强盗撞一起,互相火并,这才死了这许多人,还叫咱们快去看看少了什么东西没。”
园子里贵重的,就是那些惨死的花啊,还能少什么东西?
冷知秋蹲下身,扶起一株拦腰斩断的牡丹,埋在烂泥碎叶中的花朵已经蔫了,这株牡丹,她还记得昨天刚为它修剪过,开得正好呢。
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落在手里的碎叶残花上。
做点事太难!刚接了盘子经营花草,就受那些老主顾的冷遇;好不容易想到转换经营思路,改做干花香囊,干晾的小屋眼瞅着就要建好了,丝囊袋子也缝好了,却又遭这样的飞来横祸。
冷兔蹲下身,脸上也是难过,轻轻拍她的肩头。
“知秋姐姐,别伤心了,园子深处还有一小半最珍稀的花没事,咱们还是可以经营下去的。”
“我不是怕经营不下去,我是心疼这些……”冷知秋哽咽着,说不下去。
她知道必定是钱多多带的人毁了园子,只恨这些人为何连花花草草都不放过,这些娇弱的生命何其无辜!
这时,沈天赐跑回来道:“外甥媳妇你先宽心,到处都没看到六子的人,许是躲起来了,应该没事。”
“没看到吗……”冷知秋稍稍松了口气,猜测他会不会杀退钱多多后,躲进了地宫?
等到接受残酷事实,又存了张六生存的希望,她才恢复冷静,叫沈天赐去园子外扫听乡民们的话,再将他们请走。又叫冷兔去问衙役仵作,死尸作何处置,有没有查出什么眉目等等。
她自己则关上园子大门,翻山越岭一般爬过满地狼藉,找到那棵藏了机关的铁树。
试着推了推,可惜力气太小,却没有推动,只在树干上摸到未干透的血迹,也不知是谁留下的。
这会儿,她也不怕了,掏出手帕擦手,压着声音喊:“六子?你在下面吗?”
良久没有动静,她正寻思怎么推动那铁树,却见树干晃了晃,随即转动开。“六子!”冷知秋惊喜的脱口喊,谁知,一个人慢条斯理爬了上来,束发纶巾纹丝不乱,一身素净的白袍上,沾了几点血迹,像开了一串红梅,却是春晖堂的木子虚!
“木大夫?!”冷知秋错愕不已。
木子虚跳上地面,将铁树复原,冲她点头微笑。“抱歉,受人之托,来‘看看’这里。项家娘子要找的人,在下已经送到春晖堂救治。”
冷知秋默然看他。
木子虚便有些不好意思,垂眸道:“我希望我守护的是正确的人,正确的事……在下本无心伤害项家的人,更不想伤害姑娘你,昨晚不经主人同意,闯进了宝地,皆是受人之命,不得不为之。”这么说也不能得到原谅吧?“总之,很抱歉。这园子是钱老爷毁的,他应该已经知道了地宫的秘密,这会儿大约已经准备上京城报告皇帝去了。姑娘还是先随在下去春晖堂看看那位守园子的小哥吧?”
他还是风轻云淡,一派和风清凉。
冷知秋突然很想甩他一巴掌,叫他知道痛是什么感觉。
“在下已经看过这里,所以,不介意在下叫几个人来帮项家娘子你收拾园子吧?”木子虚带着恳求赎罪的语气。
冷知秋拿手帕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和汗水,才道:“不必了,不是你毁的园子,我夫君自会找钱多多算账。你若要赔,便是挖下眼珠子,把你不该看的都忘掉。”
“……”木子虚脸色白了一下。
这一番混乱,直到人群散去,冷知秋吩咐沈天赐和冷兔收拾、清理园子,这才急匆匆随木子虚驾马车去了春晖堂。
木子虚赶马车,也和他的为人一样,慢条斯理,不紧不慢。
冷知秋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知秋姑娘。”木子虚突然开口。
冷知秋怔了怔,不明白他突然改口叫这么个称呼,是准备说什么话。
“为何项宝贵要守着那样一个地下空城?在下实在想不明白,那么多人为之丢了性命,连当今皇帝都数十年念念不忘……”
“我什么也不知道。”冷知秋冷冷打断他的话。“你和那个小玉,是一起对付我夫君的人,你们口口声声说我夫君是恶人,但他却从来没有去招惹你们,是你们盯着他不放。指挥你们的那个人,还有指挥钱多多的皇帝,都不过是想要我夫君手里他们求而不得的东西。他们都已经位高至极,拥有了天下江山,却还如此贪婪。这个话题,先生你以后就不要再在知秋面前提起了,知秋只会看不起你。”
“……”木子虚的双眸有些失神。
车到十里长街,停在春晖堂前。
木子虚伸手来扶冷知秋,冷知秋轻轻避开他的手,提起裙摆自己跳了下去。
看她伤心过后显得有些冷淡的背影,木子虚突然有些懊悔,昨晚怎么没先阻止钱多多?难道平日里一心与人行好事、积善德,都不是真心?到了那样的时候,怎么就没有牺牲自己的人,先对付钱多多?
一抬眸,大门楹联上依然是“束发修德唯潜心药草,知恩图报愿情满人间”。
冷知秋跨进门,便直奔后堂,因为张六伸出一条胳膊冲她招了招手,一张还有点稚气未脱的脸满是伤口,却挤出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