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垂柳最多长到十几二十米,但面前的这一棵身躯异常的庞大,目测高度足有十五层楼以上。它存活了千年以上,但并不显出老态,反而透漏着勃勃生机。狭长如指的柳叶苍翠欲滴,向四面伸展的树枝几乎笼罩了大半个广场,数不清的细长柔软的枝条随风飘舞,远远看去的时候宛如一团轻云薄雾笼在地上,近看就觉得好似遮天蔽日的滔天绿浪迎面扑来,有着夺人呼吸的力量。
此时还是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地面上已经几乎看不到阳光照射的痕迹,难怪这个地方要取名“柳荫广场”。广场里人很多,有三三两两的老人坐在小矮凳上下棋,有些男人女人在遛狗遛猫遛黄莺八哥金丝雀儿,有十几岁的孩子在滑旱冰、跳皮筋、练舞或者玩滑板,还有谈恋爱的、喂鸽子、卖气球零食之类做小生意的、用气枪射击气球或者摆套圈的、单纯散步的、练习养身操的……粗略一看少说也有四五百人。奇异的是广场上人虽然多,却只觉得热闹,不显得杂乱,也不觉得喧嚣。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把做不同事的人分割到了不同的区域,也让这里的所有人在玩闹说笑中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并且自觉地不去干扰到别人。
“看来真有些门道。”堂睦东张西望地观察着,怀疑地道:“这树不会真的成精了吧?”
“要说微弱的意识,肯定是有的。但要说成精却未必。”莫延仰着头看了会儿后,下了判断,“最多就像一两岁的孩子一样,有基本的善恶意识和情绪,仅此而已。”
堂睦摩拳擦掌,兴冲冲地道:“我们怎么做?你有计划吗?”
“摘就是了,只要别被这里的人注意就行。”莫延抽出自己的魔杖,手腕极快地动了两下,给自己加了一个忽视咒,从树上寻找着下手的目标。
“喂喂喂,”堂睦连忙阻止,“要是你摘的时候这里的人都被这棵树惊动了怎么办?”
莫延道:“如果有人……比如说刘菲菲,拔掉了你一根头发,你会跟她死磕到底并且闹得人尽皆知吗?”
“那是必须的!”堂睦不假思索地道:“我要跟她不共戴天!”
“好吧,我举例错误。”莫延无奈地道:“如果那个人换成江元琛呢?你也会这样吗?”
“当然不会啦,一根头发有什么好在意的?”堂睦理所当然地说,想了想又道:“不过我还是要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不会是拿给罗锦灵做个巫术娃娃来咒我吧?”
“所以说,这棵树肯定也是这么想的。”莫延总结陈词,“它肯定不会在意一根树枝的去留,倒是有可能问问我们这么做的原因,所以我们刚动手就开打是不可能的。”
“哦……原来如此。”堂睦摸着下巴道,忽然眉一挑,“哎,不对啊……”
“有什么不对?”莫延问。
堂睦幽幽地道:“你态度突然这么温和,我觉得很不对。”
莫延:“……”
第94章 最毒妇人心
月光初上;城市里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从山上俯瞰,可以看到暗夜中无数璀璨的灯火如同镶嵌在大地上的钻石,闪耀着夺人心魄的光芒。
在张家的别墅里却是一丝灯光也没有;七七四十九只白色蜡烛被点燃,跳跃的烛火将众人的脸映照得明明暗暗,凭空添了一分恐怖。
“咕咚。”
张章咽了一口口水;觉得在寂静中这声音响亮的刺耳。他缩了缩脖子,紧紧抓着手中的符纸;心里充满了想要从这地方拔腿逃离的**,但真要让他一个人离开或者待在别的房间,他又害怕的很。
罗锦灵列出的单子在下午时分就全部准备好了。但事实上被她用到的却不足单子上的三分之一,别的都被罗锦灵以“有备无患”的借口塞进了自己的腰包里。不过没人为此感到诧异;在看到这姑娘差点儿把耳挖子都写到装备单子上的时候他们就明白她是在打什么主意了。其他人也都趁此机会补充了一下的装备;甚至步语还弄到了几把枪和不少的子弹,在在中国这种社会环境里,短短的几小时内就找到门路并且拿到这种危险物品,天一队里只有步语能够做到。
张泽强战战兢兢地躺在地板上,肥胖的身体抖的跟筛糠一样,冷汗片刻就湮湿了一大片地面。在这位张董事长的头顶和两肩处点着三炷香,他的额心贴着一张黄表纸,纸上用赤红色的朱砂画着诡异的符号。这张符纸很大,一直盖到了他的脖子处,随着他的呼吸符纸微微颤动。在他所躺的地板上,还用不知名的暗红色液体画着一个圆形的阵法,这让张泽强有种自己是供台上的祭品的感觉。
张玲玲和其母抱成一团,缩在看起来最可靠的凌冬晨身后。看着张泽强带着视死如归的神情躺在阵法中央,她们知道他怕极了,按理说根本不可能睡着才对,但不过片刻,他就开始打呼噜,显然睡得很熟。
张夫人抱着女儿,十指因为太用力而显得苍白干枯。张玲玲被她勒得很疼,但此时这种疼痛反而让人觉得安全,加上体谅到母亲为父亲担忧的心情,女孩默默地抱紧母亲,想用自己单薄的身体给她一些温暖和安慰。
她没有看到,张夫人此时脸上的神情却并不是担忧和害怕,女人姣好的脸庞扭曲着,像是厌憎,像是痛恨,又像是快意和嫉妒。卷翘纤长的睫毛下,乌黑的瞳孔缩得极小。她的眼神,并不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倒像是从地狱幽冥中爬出来的恶鬼。
处在施法状态中的罗锦灵感觉最为灵敏,她敏锐的察觉到张夫人那尖锐强烈的恶意,不过这恶意既然不是针对天一队,她也就没有兴趣去理会。毕竟,这么一个全无能力的普通人,在她眼中就像小兔子一样的柔弱无害。
画在地上的阵法是一个显灵法阵,在其中的灵体哪怕是普通人也可以看到。因此,张泽强睡着以后不过片刻,众人就见到一缕青黑色的轻烟从那只翡翠扳指上升起,形成了一个模糊的身影。这个黑影往前飘了一小段,又停了下来,左右微微晃着,好像有些茫然无措。
贴在张董事长额头上的符纸可以屏蔽鬼混的视觉,但对人没有作用。因此便可以看到这黑影明明就站在目标身前,却晃晃悠悠地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找。趁此机会,罗锦灵扬起手中用柳枝做的软鞭,狠狠一鞭抽在翡翠扳指上,同时大喝一声:“裂。”
“喀喇”一声,翡翠扳指碎成几瓣,与此同时那黑影发出一声尖啸,像是痛到了极处,它仿若出膛的箭一般射向罗锦灵。罗锦灵不慌不忙,伸手从腰包里抓出一把糯米,扬手撒向黑影。随着“嗤嗤”的声音,黑影惨叫着后退,身上仿佛被糯米腐蚀了一样冒出黑烟。罗锦灵这一把糯米撒的极有技巧,黑影后退中不知不觉便远离了张泽强的身边,踉跄着退到了一个早就为她部好的陷阱中——刘菲菲嗖嗖嗖地扔出三枚桃木楔子,恰好呈正三角形把黑影困在其中,地板上还有用透明胶布贴着的赤龙压阵,顾阳捏着鼻子,一盆黑狗血兜头浇了下去。
“咿啊啊啊啊——”
随着一声宛如钢钉刮着玻璃的惨叫声,大股的黑烟腾起又迅速的消散。张玲玲突然听到耳边响起古怪地“咕咕”声,有种令人毛骨损然的意味。她偏头一看,见母亲死死盯着那黑影的方向,眼睛亮的吓人,控制不住地从嗓子里挤出这种怪异的笑声。女孩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抖,突然感到这怀抱非但不能让她觉得温暖,反而如冰天雪窖一样的冷。她用双手怀抱住自己,努力把身体挪的离张夫人远了些。张夫人没有察觉到身边女孩的动静,她死死地抠着张玲玲的胳膊,咬紧牙关看着黑烟渐渐散开的地方。
桃木楔阵中,一个与之前黑影迥然不同的身影显露出来。
那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岁的女孩,臻首娥眉,杏眼明仁,窈窕婀娜,很是靓丽,长长的头发用丝带松松地挽着,身穿一条大红色的及膝长裙。如果不是她脸色苍白的如同刷了白粉一样,嘴唇乌青又满眼怨毒的话,走到街上的回头率绝对比在场的任何一位女士都高。最明显的证据就是龙逍已经放松戒备,脸上习惯性地挂上了迷人的微笑。
罗锦灵不由得啧啧称奇,道:“看你的穿戴最多也不过才死了二十年,却能熬到现在都还没有魂飞魄散,比多少几百年的老鬼都有能耐。看来不光那个翡翠扳指是个滋养灵魂的宝贝,更重要的是你死的时机恰到好处,埋葬的地方也一定是极阴之地,最后还要死的很惨很冤,怨气护身保持魂魄不散,才能成就今天的厉鬼之身……真不容易啊!”
女鬼完全没有听到罗锦灵的话,或者说,重伤到几乎连魂体都保持不住的她已经不会关注外界的任何人任何事了,只是一个劲儿地喃喃道:“泽强……泽强……泽强……”
没人注意到什么时候张泽强已经醒来并坐了起来,他扯下遮住面部的符纸,又惊异又痛苦地看着桃木楔阵中的女鬼。
“泽强……泽强……泽强……”
女鬼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呼唤声像是一把钳子,牢牢地钳着张泽强的喉咙,他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那个名字,那个女鬼的名字,就在他的喉间,他却喊不出来。
“泽强……泽强……泽强……泽……泽……”
张董事长突然泪如雨下,他疯狂地扑上去把桃木楔子全都拔了扔出去,脱下自己的外套把裹住女鬼,他大哭着说:“蓉蓉……蓉蓉你别死……蓉蓉啊,我的蓉蓉啊……别离开我啊!蓉蓉……”
女鬼蓉蓉的身影越来越淡,现在谁也改变不了她即将魂飞魄散的事实。但她的嘴角却露出了一个干净而温柔的笑容,嘴唇轻轻动了动,却听不到在说什么。
_……_……_……_……_……_……_……_……_虽然这结果也许并不是张泽强想要的,但天一队按照委托人的要求完成了除灵任务确实不争的事实。因而这位张董事长如数支付了酬金后,连面都没露,就叫助理华正友送他们离开。
据华正友说,那位董事长一夜白头,憔悴至极,连精神状态都有些不对,整天对着一张旧照片自言自语地说话。张玲玲守在父亲身边亲自照顾,眼睛都哭得肿了,也没有来送天一队的众人。倒是艳妆华服的张夫人出来跟他们招呼了几句,看上去一点儿也没有受到这件事以及丈夫此时状态的影响。
据说,现在是张夫人代替丈夫管理着公司。
华正友说这句话的时候,像是在暗示着什么一样,带着淡淡的不屑和嘲讽。
经此一事,众人也没了在兴谷市游玩的心情。于是凌冬晨包了一辆中型客车,众人直接乘车赶去元兆市进行下一个任务。隔着车窗,罗锦灵看着渐渐远去的别墅,仿佛能看到那个女人孤单地站在阳台上眺望的身影,不由得叹道:“元琛,张夫人好可怜啊!”
顾阳道:“是吗?我倒觉得张董事长和那个女鬼比较可怜。爱而不得,再相见时已是人鬼殊途不说,还把心爱的人当成了夺命的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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