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千觞中心觞恭]广漠千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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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千觞中心觞恭]广漠千风-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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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强烈的即视感。
“啊!”尹千觞猛然坐了起来,低呼出声。
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确实遗失过一桩重要之物!
他怔怔地注视着欧阳少恭的身影,一个名字自脑海中呼之欲出。
他张开嘴,要呼唤那名字,只是最后却变成了——
“少恭。”
“嗯?”欧阳少恭应道。
“……少恭。”
“嗯。”这次欧阳少恭蹙着眉,静静打量他。
尹千觞的嘴几度张合,明知自己想唤的人并不是欧阳少恭,却始终想不起那个名字。最终丧气地说:“我不是唤你……”
欧阳少恭一顿,问道:“千觞可是想起些什么?”
尹千觞想了一刻,摇摇头。
欧阳少恭沉吟一声,坐到尹千觞面前,细细将祛痕膏涂抹到尹千觞脸上。
半晌,他淡淡地说:“我说过,千觞若是想恢复记忆,我定会全力助你。”
心中又道——女娲族民,你若是想死,我拦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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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之五 尘心(上)
尹千觞又在青玉坛内待了半日,便要告辞。
欧阳少恭原本以稳妥观察为由,留他再住几日。尹千觞却懒洋洋地伸着胳膊,漫不经心道:“我没病没痛的,留下来也不过白蹭你几顿饭。还不如早点滚去外面,要蹭也该是蹭别人家的饭食。”
欧阳少恭果然被逗笑了。“千觞生性不羁,很是令人羡慕。”
随后,他送尹千觞去青玉坛入口。待到尹千觞踏上会仙桥,回头一望,欧阳少恭正静静注视着他。
黑眸幽深,欲语还休。
尹千觞自然不能就这么走了。
“少恭还有话说?”
“千觞……”欧阳少恭面露踌躇之色:“你四处流浪,可是为了追寻快乐?”
“那当然,怎么高兴就怎么做。”
“但是,人的经历,除却快乐,还有痛苦。你在外面漂泊,亦会遇到痛苦之事。”
“我知道。”尹千觞伸手抚上下巴:“先前你就说过,人的记忆不是痛苦就是快乐。你怕我对日后期望过高,遇到痛苦之事难以平心静气,最终迷失本心。人活于世,哪能事事顺心。这一点我自然明白。”
“那就好。”欧阳少恭点点头,面上浮起释怀之色。
尹千觞见了心中感激更甚,道:“少恭,你总是这般为我着想,我真高兴遇到了你。将来有机会一起喝酒。”
欧阳少恭垂下眼,默了半晌,嘴角慢慢地弯起来,露出一抹笑容。
“你这一走,会遇到什么事,会变成什么样,谁也说不准。将来还会不会如此看我,亦是未知之数。”
“怎么会!”
“你把我想得太好。若你发现我并非是你想象中的模样,岂不十分失望?”
“那你应该是什么样?”
尹千觞听欧阳少恭话中有话,不由凑过脸去,认真盯着他。欧阳少恭却摇了摇头,缓缓道了一声:“珍重。”
“好吧……你不想说,我便不问你。”
尹千觞一摸鼻子,心想欧阳少恭人材出众,一身气度绝非出自寻常人家,却年纪轻轻做了道士,也怕是经历过许多事。
“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又与我投缘。不管怎样,我都感激你。”
如此说着,他干脆利落地踏上会仙桥,再没有回头去看欧阳少恭。

自此,尹千觞继续在人世间流浪。世间之事,果然如欧阳少恭所言,不是痛苦就是快乐。
他感到快乐,痛苦却都是别人的。然后他发现:人活着的时候,为自己找了许多事情做,到最后其实仅是在做一件事——过完属于自己的一生。
他远远地观望着,觉得人用一生来做的这一件事,必然是精彩的。无论结局是喜是悲,都璀璨得令人挪不开眼。
而江河山川,何尝也不是在做这件事?
他去过东海,鸟瞰无穷无尽的水汇聚归墟。
他去过塞北,仰望漫天的雪飘落凡尘。
他知道总有一天,时会转,境会迁,沧海会变成桑田。于是他大笑着,一边喝酒,一边以符鸟为欧阳少恭传书——天广地大,原来你我都是天地间的一粒微尘。虽然微渺至极,但尘埃本却是世间最顽固之物,即使随波逐流,漫天漂泊,也不会改变形态。
这般的活着,真是有意思!
欧阳少恭的回信中则说:千觞想得通透,但愿我们都能过好自己的一生。

待到尹千觞隐隐察觉欧阳少恭是什么样的人,却是三年后了。
这三年间,他有时仍会梦到地底的城市,带面具的少年。醒来之后,仍然觉得自己遗落过什么。
但模糊的遗憾比不上看得见摸得着的快乐。
直到白帝城相会,欧阳少恭收到弟子传信,青玉坛门内妖物横行,人心大乱。尹千觞不放心欧阳少恭一个人回去,一同随行。
到了青玉坛,见到的是遍地妖兽。驳、双生共命鸟、凶丧,甚至还有毒尸。
青玉坛本是七十二福地之一,是人间的仙境。如今秀丽风景并无半分变化,白日依旧明朗,映着四下作乱的妖兽,愈发诡异。
而妖物的来历,一旦细究起来,也让人心底发凉。
尹千觞甚至发现,平定门内动乱其间,欧阳少恭不时拿眼角扫他,神色冰冷,不见往日的温润和气,倒有些像两人初见时的情形。
这般姿态,微微地,透着妖异。

果然,骚乱方平,欧阳少恭站在青云坛禁地入口,看着若有所思的尹千觞,出言询问。
“千觞是否害怕面对未知之事?”
不等尹千觞作答,他又道:“千觞说要来帮我,我很感激。既然来了,不知道有没有兴趣亲眼见一见我的密室?”
尹千觞抬起头,见欧阳少恭目光灼灼,挑衅一般盯着他。唇角噙着一抹笑,眼中却并无笑意。
尹千觞的心沉了下去。
“……劳烦少恭带路。”

而后尹千觞见到了青玉坛的秘密。
原来医道并不是治病救人,同样也能生杀予夺。
尹千觞恰好是被救那个,因此他何等庆幸。然而禁地之内——被家人遗弃的妇人、砍下自己首级的饥饿妖兽、追逐“梦死”的人鱼,连同外面那只被下毒而变作怪物的毒尸。这些生灵的生死,都不在他们自己的掌握中。
欧阳少恭拿他们试药。
他听欧阳少恭诉述妖物们来历,娓娓道来,语气温和。清朗的声音回荡在小小密室之内,如同珠玉委地。
却让尹千觞心沉寒潭。
尹千觞脑中一片混乱,半天才听到自己干涩的话语:“世人都说,生死有命,少恭你何必……”
欧阳少恭冷冷一笑。“青玉坛有一位前辈厉初篁曾言,医者之道难行,除去种种研究挫折,还有天下人只求病愈,却无法接纳医道本与生死结缘,将其间许多事情目为惊世骇俗、离经叛道。”
越是冷静的辩解,越让尹千觞心中烦闷。
“恕我驽钝,不知今日所见,是医者之道还是少恭之道?”
而后尹千觞简直像要落荒而逃一般,匆匆向欧阳少恭告辞。踏出之前,欧阳少恭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千觞到底是怪我以人畜妖兽试药,还是怪我操弄他人生死?”
尹千觞回过头去,见欧阳少恭就那般笑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却能察觉到,欧阳少恭的心思并不在他身上。
他的目光透过他,看向遥远的过往。
尹千觞原本想要再反驳些什么,见到这情形终究也说不出来了。
他想了想,只闷声答了一句:“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的性命,在欧阳少恭眼中是否珍贵。
他流浪多年,所见之人都说生死皆为是天命。然而,生灵也能命不由天,而是由欧阳少恭来覆手云雨。
他不知道,当初欧阳少恭予他“生”,和他今日予别人“死”一样,都是抱着这般云谈风情的态度。

但几日后尹千觞忽然察觉到,他当日那样拂袖而去,欧阳少恭怕是再也不会搭理他。
他又想:当时作为又算什么。
世间事,黑白对错并不分明,他是知道的。
活着总比死去珍贵。无论如何,是因欧阳少恭救过他的命,他才能好好存活于世,于此刻尽情地恼怒或是懊悔。他一向不将世间的礼法放在眼里,为了所谓的道理伦常而去责怪欧阳少恭,想想都觉得连自己也骗不了。
那,到底是在气什么?
是否真如欧阳少恭所言,是气他随意操弄他人的生死,还是……
气他迫不及待将生死的真相放到自己眼前?

这个答案一旦浮现,尹千觞忽然明白了许多事。
时值半夜,尹千觞猛然坐起来,望着一轮冷月,脑海中却全是欧阳少恭邀他进入禁地的情形。
微挑的眼角、含笑的唇、以及抹不去的嘲讽。
而在他随欧阳少恭回青玉坛之前,两人曾在白帝城内遇到一头鲶鱼精。
那鲶鱼精为了履行与其前主的约定,于长江中修炼数百年。殊不知几百年物是人非,他心上的女子,十有八九已不在世上。
他怕那头笨鲶鱼得知真相想不开,对它胡说八道一通,教它用几百年的时光去做一件事。只盼几百年后,鲶鱼精将往事忘怀。
竟是如此。
尹千觞又想起,他对着鲶鱼精胡编乱造的时候,欧阳少恭不时飘落到自己身上的,若有所思的眼神。
原来,欧阳少恭竟……性烈如厮!
有许多时候,生灵想活下去,需要一个支撑自己的谎言。哪怕彼此心知肚明,这并非真实。
但欧阳少恭却是不肯妥协的。
他不需要活在温柔却虚假的谎言中,因此才要迫不及待向尹千觞展示出真相。
比如他并不是尹千觞心目中,良善慈悲的医者。
比如人活着,无一不是在天地间哀哀挣扎。
又比如他们……无一不是踏着尸山血海走过来。
欧阳少恭连他自己也不肯骗,自然不会骗尹千觞。
禁地中,他的每一句话,每一抹笑容,每一个眼神,都在告诉尹千觞——
千觞,我便是这样的人。
你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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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之六 尘心(下)
与欧阳少恭相识五年,直至此时,才隐隐知晓了他的真性情。如果欧阳少恭不想告诉他,大可以瞒上一生一世。
然而,欧阳少恭并没有瞒他。
那么,那一日欧阳少恭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思,邀他进入禁地?
是持着希望,还是……不过在等待预期中的失望?
尹千觞睡不下去了。他越是想得分明,心中越是发寒,连带着记忆中欧阳少恭的笑容也愈发冰冷。
冷得就像……一滴冻了千年的泪水。

尹千觞立刻以符鸟传书,邀欧阳少恭在白帝城相会。
等了十日,欧阳少恭没有来。
第二十日,欧阳少恭仍没有来。
尹千觞便每日坐在城墙边,一边喝酒,一边等他。
最初几日,尹千觞还有些担心欧阳少恭不会再见他。然而他一日一日地等下去,忽然坚信,欧阳少恭总会见他一面的。
也许是一个月后,也许是两个月后,也许是数年后。但不管怎么样,欧阳少恭总会来。
是了。尹千觞是觉得世间事不用分清黑白对错,许多时候装糊涂便能混过去。然而欧阳少恭既然不肯向天地妥协半分,那么他们之间的事,也必然要说个分明。
“哈哈哈哈!”尹千觞想明白的时候,不可抑制地笑出声来。
“别人是装傻,可你却是真傻!”
尹千觞一边自语,一边向着奔涌的长江举起酒壶。
手臂轻倾,几滴酒液从壶口淌出,坠入青黑的城墙上,瞬间没了踪迹。
“少恭,我敬你!”
他将壶中的酒一饮而尽。
——竟是到了这个地步,他才有些了解欧阳少恭。

又过了十日,白帝城山腰处处终于响起空灵琴声。
尹千觞踏着琴声的节奏,一步一步向欧阳少恭靠过去。
这一刻,说不出是谁赢了,谁输了。是谁贯彻了自己,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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