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说过:置于天下,放眼四海,谁,不是小卒呢?
在人人都想做“将”的江湖,一心一意做个小卒,也是门功夫啊。嗯,关键是,要做个不吃亏的坏小卒。
小小释然地笑着。这时,她的手腕突然痛了起来,那种痛楚剧烈非常。她这才想起,现在已经是子时了。她蹲下身子,忍不住呻吟起来。
银枭几步走到了她身边,拉起了她的左手。
“我帮你取针。”他开口,道。
小小脸色苍白地点了头,但是,那种痛楚突然一下子增强。她脑海一片空白,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
一战成名
小小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看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小小坐起身子,这才看清,石乐儿站在桌旁,手捧着账本。
她立刻下床,开口道:“城主。”
“你醒了……”石乐儿转过了身子,“原来,你真的是他的弟子……”
小小愣了愣,立刻回答,“我不是,我不是说了么,那是骗……”
“我看过你的帐本了。”石乐儿说道,“他曾经,亲自来还过我五文钱……”
小小立刻就想起了,在那本帐本之上,记着:『高宗绍兴二十年 九月二十一 太平城城主石析病逝 其子石隽携妻子云游天下 由孙女石悦即位
共欠饭钱五文』
是啊,若是债主,自然知道欠钱的人是谁……
石乐儿看着她,“我知道你隐瞒身份,是为了避开仇家。但是,你可以告诉我啊?知道你是他的弟子,我就不会那样对你了啊!”
小小有些尴尬,“那个……城主……其实,我也是在晶室里才知道的……”
石乐儿的眼睛里,有隐隐的悲伤。“他现在,在哪里?”
小小沉默了一下,老实地回答,“死了……”
石乐儿怔在了原地,“不可能!”
“真的。初三的时候……”小小说道。
石乐儿的眼眶里泛起了泪水,“不可能。他武功高强,不可能会死的!”
小小有些无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许久,石乐儿平静下来,“……他……他葬在哪里?”
小小咽咽口水,回答,“烧了。”
石乐儿怒了,“你说什么!”
小小捏着耳朵,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石乐儿扔下账本,拉起了小小的手,“他是你师父!你把他烧了?!”
小小沉默着,不回答。
很久以前,师父说过:人死了,若是埋骨大地,便会化为花草树木。若是焚为火焰,就变成轻风烟云。
那时年幼的她,睁着无邪地眼睛,说:那,师父死了,小小一定会把师父烧掉的!
师父听完,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但仍耐着性子问她:为什么?
她认真地回答:因为花草树木都不能走路啊,风啊云啊的话,哪里都能去。这样,小小就能一直跟师父在一起了。
师父听完,摸着她的头,一直笑。然后,点着头,答应了她。
如今的她,依然是当年那个不懂事的孩子,等着师父的宠爱。看似放手的“无葬”,却是比起有个凭吊之地来更为深重的留恋。
石乐儿闹了一会儿,平静了下来。她看着小小,隐隐地觉得嫉妒。但是,她还是放开了手。她一句话也不说,转身跑出了房外。
小小站在房里,有些落寞。
这时,突然有人从窗口跃了进来。
小小吓了一跳,随即,就看见银枭和李丝站在了她的面前。
“丫头,你还好吧?”银枭开口,关切道。
小小还没明白过来,李丝就走到她了身边,认真地开口道,“左姑娘,你放心,我会让这强盗负责的……”
负责?小小不解。“呃,负责什么啊?”
李丝立刻瞪向了银枭。
银枭无奈地开口,“丫头……你手腕上的针……”
“唔?怎么了?”小小有些不详的预感。
“我取不出来……”银枭回答。
“啊?!”小小差点跳起来。天理何存啊!取不出来,那她不是死定了!!!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吧!!!她当即含泪,“银大爷,您要救我啊……”
银枭叹口气,“不是我不救啊。先前,我帮你把银针逼出,却被那姓方的打扰。当时,银针的位置虽有变化,但也无大碍。但后来,你受了廉钊一箭,虽有纤锈百罗护体,但内劲入了筋脉。乱了银针的走势。如今,它已出了手厥阴心包经,入了血脉……”
“那就是没救了?”小小伤心不已。
“呃,也不是……”银枭无奈,“我已帮你封了它的动势。一年半载的,也不会有事。就是每日子时,微有痛楚罢了……”
“那一年半载之后呢?”小小问道。
“这……”银枭失语。
李丝见状,开口道,“姑娘放心,这针自然还是有办法取出来的。”她笑道,“神农世家精通医术,定有救治之法。”
“他们不是早就闭门,不再施医了么?”小小欲哭无泪了。
“天无绝人之路,神农门下众多,总有人愿意出手的。”李丝安慰道,“况且,姑娘的事,我俩必然倾力相助……”
小小叹着气。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仔细一想,她现在这个状况,不仅仅是银枭,还有廉钊的份啊!她和他,是不是八字不合啊?
她正万念俱灰地想着,银枭上前一步,诚挚道,“丫头,算我欠你的。以后,不论你看上了什么东西,我都替你盗来。”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枚银质的翎羽,递了上去,“这枚羽令,便是凭据。”
小小接过那枚银质的翎羽,不禁更加无奈。
这时,李丝换了话题,道,“对了,姑娘,先前在晶室之中,我一时情急,为了对付方堂主,谎称你是‘鬼师’的弟子。我已向汐夫人一行解释过了。晶室里的话,你忘了就好。”
小小有些听不懂了。她看着李丝,茫然。李丝不是认出了三弦,才知道她是“鬼师”的徒弟的么,怎么现在反而改口?
替她问的人,是银枭,“做媒的,你到底说什么呢?那三弦的确是‘鬼师’所有。你现在瞒着她做什么?”
李丝瞪他一眼,随即叹气,“三弦……的确是鬼师的……”她看着小小,有些不情愿地开口,“我认出了三弦,才知道你和‘鬼师’有渊源。不过,晶室之中的那番话,不仅是为了对付方堂主,也是为了试探你。……其实,天下根本没有‘绝音三变’这种武功……”
小小愣住了,“啊?”
李丝笑笑,“我见你当了真,就知道,你要么是机缘巧合得到这‘三弦’。要么,就是尊师隐瞒了身份。”她拉起小小的手,道,“若是前者,倒也没什么。若是后者……尊师在江湖上树敌众多,许是不想牵连了你。若是如此,你知了真相,对你也没有好处。我说过的话,你还是忘了罢。”
小小突然明白了很多东西。为什么师父从来都不谈自己的过去,为什么在临死前,都不说出凶手……很多东西,她根本承受不起。
“丫头,‘鬼师’虽是响当当的人物,但以后,还是少提为妙。”银枭叹口气,提醒。
“我……我知道了……”小小点着头,回答。
这时,敲门声响起。
银枭和李丝对望一眼,迅速从窗口离开了。
小小惊讶不已。好好的,干嘛跳窗?不是有门走么?她叹口气,走到门口,伸手开门。
站在她面前的人,是廉钊。
廉钊见到她,立刻尴尬起来。“你起来了?”
小小也尴尬。她僵硬地点点头。昨夜她点了他的昏睡穴,现在他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廉钊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小小……廉钊无能,让你受苦了……”
小小眨眨眼睛,“受苦?我?没有啊……”
廉钊低了头,“你手上的银针……恐怕……”
小小听到这个,不由自主地叹气。
“银枭那奸贼,昨夜逃离了英雄堡,现在下落不明!可恨,当时我受制于软骨散,否则,定要向他讨回公道。”廉钊愤愤地说道。
小小这下算是知道,刚才那两人为何不走门,跳窗了。虽说他们也有份杀方堂主,但银枭和李丝毕竟是黑道中人,何况,先前,银枭也闯过晶室,这当中曲折,根本无法解释。要是英雄堡追究起来,那是怎么也说不清的了。一走了之,才是上策。
“小小,你别担心。就算寻遍天下,我也一定会找到救你的办法。”廉钊开口,声音里全是温柔和诚挚。
小小回过神来,僵硬地点头,“谢谢……”
廉钊笑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哪里理所当然了……唉……
小小看着他,僵硬地笑着。
而这时,一名婢女走到了门口。“左姑娘,廉公子。”婢女恭敬地行礼,开口道,“姑娘,您能起身了么?”
小小点了头,“嗯。”
“三英和夫人在大堂,您若方便,请务必前往。”婢女说道。
这次今天是什么状况?那么多人找她?小小叹口气。“哦,我知道了……”
廉钊突然笑了。“走吧,小小,我随你一起去。”
小小看他笑,觉得有古怪,但是,又说不出来。也不便询问什么,只好跟着走了。
大堂之内,早已聚集了一大群武林人士。小小刚踏入一步,就觉得众人的目光灼灼,全落在了她的身上。
小小怔在了大堂中央,无法动弹。
“左姑娘,”汐夫人微笑着开口,“坐。”
小小愣愣地随婢女坐到了堂上。堂上?!小小立刻坐如针毡。呃……怎么了,这是?
她还没想通,就见三英中的张继远走到了堂内,开始说起了昨晚的战况。
小小这才知道。昨夜,太平城的人马到达时,见英雄堡内的人都中了毒,知道有事发生。便立刻找到了三英,三英虽不知是谁下毒,但心想,总与晶室内的九皇神器有关。虽然晶室是禁地,但情况紧急,太平城又是盟友。三英便将进入秘道的方法告诉了众人。太平城的人马,立刻分了两队,一队帮堡内的人解毒,另一队则入晶室一探究竟。而这样一来,才及时解围,手刃了叛徒。
当然了,这并不算什么,更让众人感叹的,是在那晶室之中,有一名少女,她不仅揭露了方堂主的阴谋,保护了晶室中被困的众人,更在关键的时候,救了被挟持的太平城主
这位机智过人,有勇有谋,临危不乱,武艺高强,沉着冷静……的侠女,就是:左小小。
小小完全僵硬了。
她惊讶不已地听着众人的褒奖,连插个嘴为自己辩解一下的空隙都找不到。而这个情况之下,那行风镖局的历正海,更是把先前几次的事情搬了出来,把小小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简直就是智勇双全的一代武林翘楚,那江湖新秀某某和某某某,根本没法一起比。
小小欲哭无泪了。她没啥奢望,就想做个坏人,怎么就阴错阳差变成现在这种情势了呢?……做坏人,真不容易啊……
好不容易等众人的吹嘘夸奖完毕。只听汐夫人开口,“这次,要不是有左姑娘的机智,英雄堡恐怕难逃一劫。”她挥了挥手,身后的赵颜捧着一个托盘走到了小小身边。
小小有些手足无措,她瞄了那个托盘一眼,然后愣住了。
如果她没记错,这块青铜制成,上刻篆文的,是英雄堡的“天英令”。凭这块令牌,可以任意调遣英雄